关于可可西里的神圣,你要留意那些野生动物的姿态和眼睛,造物主把最聪明的头脑给了人类,却把最美丽的眼睛给了它们。当然还有草木风徜。
可可西里在青藏高原隆起最剧烈的地区之下,第三纪构造运动使它的平均海拔达到4800米?5500米,气候严寒,地势高亢,一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凜然气势,有“无人区”之称。
当源自青海的长江、黄河,源自西藏的雅鲁藏布江使可可西里获得江河源区的称誉后,我们还应该指出,这里因冰川和暖湿气流的影响,有不少流程甚短、流量不大、对可可西里又是不可缺少的季节性河流。这些河流的名字是:曾杉曲、库赛河、等马河、跑牛河、天水河、陷车河、还东河、流沙河等等。
这些小河的名字是可以顾名思义的:等过马,跑过牛,陷过车等等,这现在的无人区无疑曾有过艰苦而自由地生活着的人群。
这些小河无一例外地都将注入湖泊。
可可西里是湖泊的高原。
面积在1平方公里至1000平方公里的湖泊有73个,总面积3384平方公里,所有的这些淡水湖、咸水湖都为氤氳朦胧的气息所包亵。我们无法确切地说这湖中的水是新的还是旧的,只能推测它们形成于33800年前,在强烈的地质运动中不知道按照谁给出的蓝图,于高山、峡谷、荒原间雕琢而成。似乎一切都在造化的安排和预料之中:不能让人把世界全都占领了,地球养育的万类万物都有生存的权利、各自的尊严,要给它们留下水、留下草、留下高原旷野、留下冰清玉洁。
可可西里的湖泊率达7.65,与著名的千湖之国芬兰湖泊率的8呢相比,相差无几了。可可西里有雪莲湖、乌兰乌拉湖、赤布张湖、西金乌兰湖、可可西里湖、卓乃湖、库赛湖、饮马湖、太阳湖……
每一个湖都有自己的风采。
乌兰乌拉湖意为“红山湖”,是可可西里湖泊中之最大者,湖面海拔4854米,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湖泊之一。3万年前的古人类在湖的南岸留下了旧石器。后来他们走了。
要到每年的六七月,湖面上的冰层才会渐次融化,高原上的阳光下,湖水蓝蓝的,蓝到青黑色,入大小小的湖泊便把天空揽进各自的怀抱了,还有倒映的雪山。这是喃喃细语的季节,高原静极,有藏羚羊漫步而过,饮一口水,昂起头,看着远方,那湖里的天空便在涟漪细浪中动了一下……
关于可可西里的神圣,你要留意那些野生动物的姿态和眼睛,造物主把最聪明的头脑给了人类,却把最美丽的眼睛给了它们。当然还有草木风情。
人们难以想像的是:在如此严酷的自然条件下,数以万计的各种野生动物怎么可能以极高的质董展示生命的神奇呢?也许,它们是被人类的围捕猎杀逼到这里的,从此与人类隔绝,这已经是它们最后的领地了。高原日照长,植物的光合作用充分,而温差大则有利于有机质的积累。可可西里的牧草稀疏且不高大,但极富营养。冰雪湖泊又为野生动物提供了足够的水资源。苦苦相逼之下,一退再退之后,无人区便成了它们的生命乐园。
曾经有专家认为,可可西里所属的羌塘高原无人区是地球上最大、最高、最不可思议的天然野生动物之乡。仅1990年的一次考察就发现蔵野驴69群、野牦牛21群,藏羚羊为数更多,还有雪豹、盘羊、棕熊等,总数达4万只左右。也就是10年前吧,当你驱车可可西里,随时都会碰上三五群几百只野黄羊,它们棕色的毛与荒漠草原的色调极为和谐。当你发现它们时已经相距很近了,黄羊便好奇地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你,那目光真是少有的天真、纯净而善良。只是当你停车或止步时,它们才意识到有可能产生的威胁,然后跑得极快,再停下,继续侧目而它们从来不会攻击人类。
它们只是天生心怀戒惧。
藏羚羊是可可西里最活跃的生物种群,它们不时集结又消散于河畔湖滨,视觉灵敏,四肢矫健,奔跑的时速可达80公里。冬末春初对藏羚羊来说是爱的日子,它们会不约而同地来到荒原草甸,互相吸引、调情,公藏羚羊之间为了显示雄性的实力与气概,还要与对手角逐。
这时候的可可西里,是爱情的竞技场。
用不着争吵,也谈不上阴谋诡计,胜负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获胜的公藏羚羊便会带着五六只或十余只母藏羚羊离去,组成一个临时家庭。母藏羚羊的妊娠期为6个月,每胎一崽。六七月份是高原的好时光,也是母藏羚羊临产的季节。这时候,曾经在荒原草甸搏斗的公藏羚羊们不记恩仇、荣辱皆忘地联合起来,以集团军的姿态护送临产的母藏羚羊们到大山深处将息待产。如遇外侮,这些公藏羚羊们便联手出击,共同承担起保护母藏羚羊的神圣职责。
它们曾经为了爱情而无情争斗。
它们现在为了后代而互相关怀。
这是动物王国的又一种神圣,该打就打一架,但不是没完没了地计较仇恨。
当新生的小羊羔可以独立生活时,它们便一起浩浩荡荡地返回原来的草场。
数千只藏羚羊飞奔时踏起的尘土也能遮天蔽日,喧嚣之声十里可闻,就连藏野驴、野牦牛、棕熊们也为之震慑而在一旁充当观众。
生命的一次传接完成了。
重回大草场,重见大荒凉。
野驴是可可西里傲慢的快跑者,它的每个群体都有一两头健壮善跑的雄野驴领头,如遇不测或受惊时便撒丫子飞跑,但不是落荒,始终保持着雄的在前雌的断后小野驴夹护在中间的队形。
虽说藏野驴可以快速奔跑而终其一生,但它们也有信步高原、悠然自得的时光,只要环埦是安全的,它们也会信步漫游、无牵无挂。
野牦牛用不着奔跑,它大摇大摆地一路走来一路晃去。目空一切,威风凜凜,身披着的淡黑色或黑褐色的长毛像裙子一样来回摆动。在可可西里,除了偷猎者的冲锋枪、轻机枪、自动步枪以外,它什么也不怕。
可可西里已经不再平静。
就连温驯的黄羊也不敢对闯入这块荒野高原的人类侧目而视了。“人来了!”所有的野生动物都在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
可可西里无人区并不是说人根本不能涉足,而是人在那里难以长期地生活。可可西里的野生动物也并非拒绝所有的造访者,千百年来它们友好地注视过多次来这里友好踏访的人们。近20年来,使可可西里沦为屠宰场和战场的偷猎者,彻底撕碎了雪域高原的宁静、人与动物的和睦关系。无论对人类还是对野生动物而言,可可西里的屠杀都使它成为恐怖之地。
藏羚羊是可可西里大屠杀中最悲惨的一群,因为它的药用价值、它的绒毛无比珍贵。1996年,英国伦敦,一条藏羚羊绒披肩的售价为3500英镑。巴黎与纽约的价格大体相近。它们在音乐厅、歌剧院飘然而过。那是贵妇的高贵吗?不!是人类的耻辱。那是文明的炫耀吗?
不!是野蛮的证词。
欧洲市场上的高价,又使从中国非法出口到印度加工的藏羚羊绒价格暴涨,使铤而走险的偷猎者更加疯狂地把子弹扫向藏羚羊。
1997年,西藏林业厅收缴了企图走私出境的1000公斤藏羚羊绒,中国政府还曾缴获过上万张血迹斑斑的藏羚羊皮,但那只是九牛之一毛。可可西里的藏羚羊目前正以每年被盗猎2万只的速度减少,如果不加以制止,20年内中国的藏羚羊将彻底灭绝。
更何况数量更少的野驴、野马、野牦牛!也就是20年,一个生物多样性的可可西里将不复存在。
为了保护可可西里的野生动物,中国乃至世界都知道一个人的名字:索南达杰。
1994年1月8日,索南达杰第12次进入可可西里,一行7人,行程800公里,查获7个持枪盗猎团伙。1月18日,在太阳湖畔,在与盗猎者的对峙枪战中,索南达杰死在盗猎者的枪口下。8天后找到他的遗体,卧伏在冰雪草地上,右手握枪,保持着射击姿势。
索南达杰牺牲后,由长江探险家杨欣发起,在可可西里成立了第一个简陋的却有着里程碑意义的“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
继续索南达杰事业的是扎巴多杰和他组织的“野粍牛队”。1998年11月8日,扎巴多杰又不幸去世。
一个又一个高原绿色卫士就这样走了。
世界上海拔最高、离天堂最近的神圣动物王国,还能存在多久?当这个同时守护着长江、黄河、雅鲁藏布江等众多江河湖泊的神秘高原,在所有的神秘被人类用枪声击穿、以脚步踏平之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冰川后退、雪线上升、砾石遍地,我们的子孙还会有江河之源吗?还会有可可西里吗?
为了家园永续,可可西里守望着冰雪源区。
可可西里,谁来守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