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风沙漫笔
25437100000005

第5章 黄河兰州

兰州的地理位置,是特别能够激活入们想像力的,它的睡前顾后,它的过渡作用,以及中心生命故事,那么食言了。黄河浊浪由青海流经甘肃境内的刘家峡后,似乎得到了某种显然来自上苍的指令,以近乎垂直的角度调头折向东北,穿过盐锅峡,在达川与湟水河交汇,经八盘峡在河口与庄浪河汇合。然后婉蜒东下,将串珠状的兰州盆地弯弯曲曲地劈成两半后,冲出桑园峡,向宁夏奔流而去。

黄河大概想创造点什么。

随着地壳不断上升,流经兰州盆地的黄河向两侧不断侵蚀的结果是,雕琢出了各具姿态而又互为关联的景观:峡谷与阶地。这些阶地就是后来被称为“坪”的一些地方,如范家坪、伏龙坪、桃树坪等。从上往下看,是宽阔的平台;从下往上看,是一级级台阶。大自然的杰作总是这样挥洒自如,不过它的方向性却是相当清晰了那是为家园而预备的它高出黄河而又在黄河边上,它有可以耕种的地,还有能够浇灌的水。

这就是兰州。

这就是兰州根基之地。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在皋兰山顶俯瞰兰州,看滔滔黄河从市区流过,我们对这一条中华民族母亲河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且更加具体。是的,正是黄河在几千、几万年前便为炎黄子孙的安居之地惨淡经营了,它要造出一块块地来,能种树,能耕耘,要有一个城,让流水经过。

黄河,兰州的摇篮。

兰州通常认为地属中国西北,这样的见地深入人心,在习惯成自然之后,已经很难改变了。但必须指出这是违反地理常识的错误看法,不能不加以纠正。

新华社1998年7月22日兰州电无论从经纬坐标、地形,还是降水分布以及干湿温度淸况来看,甘肃省兰州市都处于中国的中心位置。因此,有关专家说,兰州是中国名副其实的地理中心。”西北民族学院历史地理专家胡孝宏副教授介绍说,兰州市位于中央经纬线北纬36度与东经104度的经纬坐标点上如果以此点为圆心,中国任何一边点长的半径画一个圆,正好将整个中国内切其中,因此兰州正是中国的几何中心。

兰州还是中国三大地形单元交汇中心。青藏高原是中国地形第一台阶,内蒙古高原、黄土高原、云贵高原等地区为第二台阶,由东北平原、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组成的一些地域为第三台阶。兰州恰好位于呈阶梯状分布的三大地形单元的交界地带上。

如果按兰州的地理坐标作45度的分角线,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降水极点延伸,可发现,东北、西北千燥极点的年降水量均为兰州的1/8,即50亳米;而西南和东南湿润极点的年降水量又都是兰州的8倍,即3200毫米。因此,兰州又是中国中值降水量中心。此外,兰州还是中国的中值干湿度中心。

总有一个城市会在中国地理中心点上,可是为什么恰恰是兰州呢?为什么国人又习惯地把兰州置于西北呢?也许我们只能说,在相当长的时期中,中国人对国家地理是陌生的、冷漠的,甚至是无知的。同时,对政治以及政治中心的强调,压倒了一切。现在,是把地理中心的名誉还给兰州的时候了。

如此看来,黄河在孕育兰州时,似乎并非是漫不经心的了。

不过倘说黄河流经兰州盆地时,便是经过精确计算而成竹在胸的,也实在牵强附会。

我们只能说,这是有意无意之间的天意,是创造的神奇赋予兰州的荣耀。

亲爱的朋友,从此后无论就历史、地理以及华夏文明的发生与发展而言,我们对兰州虽然不必刮目相看,却也不要再随意挪动它的位置。一个真实的视角,会使我们看见一片深厚的真实的土地。

兰州的地理位置,是特别能够激活人们想像力的,它的瞻前顾后,它的过渡作用,以及中心所独有的与东西南北镲嵌的边缘地带。如果没有生命故事,那么中华大地也就没有文化可言了。

七里河区的西坡坂遗址,是兰州年代较早的新石器遗址之一,属甘肃仰韶文化马家窑类型,坐落在黄峪沟陆家村南约400米处的一块阶地上,离森林和水源很近。这里发掘出的石器有石刀、石斧、石纺轮,以及磨制精细的骨针、骨指环、骨耳环,还有牛、羊、猪的骨骼化石。原始人类游牧到西坡坂后突然不想走了,他们占有了一块阶地开始挖穴而居,进行简单的原始农耕,并驯养家畜。

兰州的阶地是文明的台阶。

对人类史前文明的了解是不可能征典求书的,我们只能发掘与想像。

西坡坂的原始人已经学会打扮自己了,那些骨指环、骨耳环便是他们最早的饰物,现在还不淸楚的是此类饰物是为女性专用的呢,还是男人也有戴耳环的岁月?

白道坪地处黄河北岸,是一个高出河面60多米的黄土阶地,东西长5000米,南北宽1000米,背山面河,避风向阳。这里的新石器遗址由三个阶地组成,白道坪居中,为居住区,更靠近黄河的阶地上是烧制陶器的作坊区,西侧是公共墓葬。生前在一起劳作,死后在一起埋葬,显然这是一种群体行为了。这是文明初始的一个分野、一处里程碑。可以想见当时生离死别的情景大约也和现在差不多,为死者哭泣是从古到今最简单、最真诚、最有生命力的悲悼方式。

人类不能不接受这样的现实:有生有死。由白道坪的村落布局和它的红陶与彩陶可以想见:兰州古人类的家园,已经有声有色、相当稳固了。

人类学家更感兴趣的,也许是另外一个话题:他们从何处漂流而来?顺理成章的推想应该是黄河更上游的某一地点,在这之前他们在游牧生活中已经发现黄河的巨大与神奇了。对于这样一群头脑还不太聪明、意识还不甚发达的原始人来说,黄河便是惟一的导引者,没有目的,但有了方向黄河的方向。

无论是先前的人,还是今后的人,谁能离得开水呢?

走,是太重要了。只要走下去就能发现,便有创造。

文明往事是走出来的。

他们走到兰州了当时一个默默无名的荒滩阶地他们还会走下去吗?

兰州地处黄土高原,土质疏松肥沃,以简单的工具便可以垦荒耕作,这是原始农业在黄土高原得以最早发展的重要条件。兰州黄河两岸多阶地、多土山,又便于挖穴而居,延续至今的窑洞很可能是原始人发明的原始洞穴的改造和延伸。

从西汉设金城郡算起,兰州已经历了2100多年的风云变幻,名副其实的沧桑古城啊!兰州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是以记载战争作为开端的。《汉书‘匈奴传》说,秦昭王“起兵伐豸灭义渠,于是秦有陇西”,其时陇西便包括金城兰州了。班固虽然一笔带过,刀光已经隐约可见。所有的地名均含有某种历史信息,而兰州的地名中有很多称为“堡”与“营”的,往往与古来征战相关,如盐场堡、刘家堡、安宁堡、来紫堡、头营、二营、三营、将军山、营盘岭等等。兰州所在的地理位置,以及历史上汉民族统治者的民族歧视、民族压迫政策,决定了兰州古来便是征战地了。

兰州地处黄土高原西端,正好与青藏高原、内蒙古高原交汇,而青藏与内蒙古是游牧民族的主要生活区域。地理上的交汇也意味着人种、文化的冲突与交汇。土地是连接着的,族群却分割着,关于土地的战争便成了这一区域所有战争中历时最久,也最激动人心的战争了。

如今这一切已成为历史。

兰州现在是中国多民族聚居的一个城市,除了汉族外还有35个民族,其种类之多,几乎是无族不有了,民族的多样性所带来的文化多样性,是兰州的风景线。

兰州鳞次栉比的店铺群中,清真饭馆的三星拱月旗是格外醒目的,而牛肉拉面以真正的价廉物美驰名中国。兰州人说,只有在兰州吃的牛肉拉面才是真正的牛肉拉面,因为流经兰州的黄河水是独一无二的。兰州街头,那些戴白色软帽、绣花便帽、卷边呢帽的,身穿黑色马甲、紫色袈裟、镲边花袍、西装革履的不一而足。色彩与风情流动着,组成了兰州特有的魅力,是黄河的另一个侧面。

兰州的最可忧虑之处,便是兰州人的抱怨:他们常常看不见蓝天。兰州处在一个生态环境相当脆弱的交汇地带,加上皋兰山、白塔山的耸峙,兰州已经是位居中国乃至世界前列的严重大气污染的城市。同时,新疆、河西走廊的沙尘暴滚滚东下时,它首当其冲,一年几度沙尘笼罩,暗无天日。黄河是真的黄了,兰州的天空什么时候真的蓝呢?

兰州的魅力也许就在于很难言说兰州。始于20世纪50年代的甘肃民勤治沙站,现在是举世闻名的兰州沙漠研究所,走在中国乃至世界治理荒漠的前沿。

朋友,你见过斑斓神妙的兰州黄河石吗?石头与流水正在对我们做出意味深长的提醒:你要有想像力,你要大胆地想像,关于黄河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