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开场白,就直截了当进入主题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你和伊果的关系我已经知道了!希望我和高丽的事,你也别来插手!”
席杰沉着地微笑高丽不是我女儿,但我还是想知道,你能给她什么?”
“她所需要的一切东西,我都能给她!”刘成愠怒地反击。
席杰站起身,用一种居髙临下的姿态来说这句话:“恐怕你除了金钱,什么也不能给她!”
刘成恼怒地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广这么说,你是跟我较上劲儿了!”
“应该说,是你跟我较上劲儿了!”席杰苒也忍不住,两眼喷火地质问,“为了你的利益,竟然不顾事实真相,不顾他人的名声,而且用一种背后打冷枪的做法。你不觉得自己太卑鄙吗?”
“恰恰相反,我还感觉挺得意呢!”刘成拧起脖子,傲慢地笑起来,“非常时期,各有各的打法嘛!什么道义啊,诚实啊,在今天这个时代,已经找不到出处。谁不会使怪招,谁就活该倒霉!事情就这么简单!”
“哼!我的感觉正与你相反。”席杰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这个时代仍是邪不压正,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刘成当即哈哈大笑席总,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也是有老婆的人!”
“那又怎么样?”席杰移开了眼睛,淡淡地反问。
刘成一脸嘲讽地瞪着他我想知道,你对林珊是个什么看法!”
席杰收回了目光,坦然地迎向对方我可以告诉你:我很喜欢她,同时鄙视你!”
“你有什么资格?”刘成恨恨地摸出打火机和香烟,“我也告诉你:我最痛恨你这样的伪君子!表面上你很潇洒,很正派,其实你我都是一路货色,都是对老婆不忠,怀有二心,并且在外面偷鸡摸狗的男人!”
“为了防止火灾,饭店的房间一律不许抽烟。”席杰心平气和地说:“我还要提醒你,我们并不相同。我绝不会在妻子仍然需要自己的时候,去追求和玩弄别的女人!”
“哼!说得倒好听!”刘成气恼地收起烟火,举手向空中狠狠一劈,“我再告诉你,情场、商场,就犹如战场、赛场。我决不会输给你!”
席杰幽默地耸耸肩:“那就试试看!”
两个男人面对面地瞪视着,就像两头势均力敌的雄性动物,互相竖起了挑战的羽毛,而且谁也不会服输。
组委会在集训集期间,一般不准姑娘们对外接触,但若有亲朋好友上门看望,却是没法拒绝探视。否则,那情景便颇像集中营了!家长们其实挺赞成此举。女孩子长得漂亮一点,又将有名誉沾身,总是令父母既自豪又不放心。集中关在军区大院里,反而带上了一层保护色彩。于是每当黄昏来临,严肃的军区大院便因之而艳丽缤纷起来,并且充满了活泼浪漫的情调。
这天傍晚,没入选的赵芸来看汪华,两人散步在一片翠绿的草坪上。远处的军官俱乐部里,传来一声声悠扬的手风琴的曲子。
“赵芸。这次我一定会成功!”汪华望着斜阳西下的天边,满怀豪情地说。
“什么成功?”赵芸一时没明白过来。
“我已经获得了某个关键人物的欢心!”汪华格格地笑起来,“我揣摸着,在这次决赛中,我一定能进入前三名。”
“是吗?”赵芸有点吃惊,又有点不相信,“是不是你事先得到了全部答题?或者到时候有人暗中提示你?”
汪华笑起来,欢快滑爽的笑声在空阔的草坪上,传得很远很远。“你真逗!别说必答题,就是抽答题,也早就统统告诉我们了!大家都背熟了,还用得着谁来泄露或提示?”
“那我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赵芸皱紧眉头,“我总觉得这次大赛,搞得有些神神秘秘,有些不正常!”
汪华顺手摘下了一片小树叶,轻轻地捋过自己的掌心,那感觉痒酥酥的,很舒服。“晚会要对外公开售票,组委会怕大家临场发怵,影响了总体演出的效果,所以,才把题事先漏给我们。”
“这……”赵芸仍然觉得有哪点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口,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需不需要我届时到场,去给你鼓鼓劲?”
“不用了,你还要操心毕业分配呢!”汪华把小树叶随手一扔,看着它被一阵风卷起,又飘落草坪。她的音调也是快乐而又昂扬,“我自己能行!真的,我有这个必胜的把握。”
复赛成绩公布后,汪华仅排在第五名。但她心里很清楚,评分数字不过是个表象,功夫还须下在“赛外”。她可能是在众多角逐中,第一个悟出这番道理的。女人如此秀外慧中,还愁不能横马跃出?但赵芸瞅着女友的眼神却有点儿古怪。她想,蟾宫折桂,究竟会是何人呢?
相距她们不远的地方,高丽正在吟诵自己的小品首小诗。直到那时,决赛上不上这类节目,尚未最后确定。高丽宁肯多出一分力,也要在晚会上多曝一点光。在众位姑娘眼中,高丽夺魁的呼声也挺高。虽然有另一部份女伴看好陶素,而且在复赛中她的成绩也超过高丽。但因这位空姐不易请假缺课太多,罗兰也就时不时地透出风声来,好像陶素已经卫冕无望了。
伊果的成绩排在第三名,正如林珊预感到的那样,她的两个女儿已成为除陶素之外的,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高丽每每想到这一点,浑身上下便因愤怒而震颤不已。她也不知道这股气从何而来?受到一种强烈的保卫自身的愿望所驱使,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将伊果驱除出自己的眼界。她没有权利呆在她身边,出现在她周围!高丽时常恨自己无法扭转事态的发展。她曾经以为伊果会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次大赛,到别处去开始新的生活。而现在她清楚地看到,伊果算是跟她铆上劲儿了!她也准备跟这比她大三岁的亲姐姐一个钉子一个眼地对着干,以她自己的存在来提醒伊果——是她闯人并妨碍了高丽的生活。
高丽意识到这场姐妹之间的较量已不可避免。她必须要赢。她也非赢不可!如果输给伊果,就是输掉了自己的一生。她必须胜过伊果,如果让这同胞姐妹夺得了冠军,她简直受不了!
夜幕快要降临时,一个怒火冲冠的男人穿过草坪,脚踏着碎石嘎吱嘎吱地朝她走来。那声音像冲击波荡进了高丽的耳鼓,她紧张地抬起头来,背也僵直了——该死!她已快把这男人忘光了,现在他竟敢闯入她的视野!她想躲回招待所里,但却来不及了!亮子已经站在她跟前。她故意别开脸,既不去瞧他,也不跟他打招呼。
“丽丽,你也不问一声,我是怎么闯进军区大门的?”他的嗓音短促、刺耳,全然没有了往昔的调侃意味。
“我不关心,也不想知道。”高丽背过身去,正言厉色地回答。“嗨!其实这很简单!我一说是来看你的,卫兵二话不说就放行。”亮子又急步抢到她前面,不无得意地挥舞着胳膊,“在美面前,五尺汉子也得折腰呀!”
高丽热血奔涌,怒气冲天。她原想犯不着跟亮子短兵相接,他却胆敢跟踪追击到兵营里来!这使她很生气,生所有人的气——生亮子的气,伊果的气,还有爸爸妈妈的气……她对面前这个男人原本还剩下一点点情义,但这段流逝的日子已经转换了意义。现在她自己和所有人之间,只能充满痛苦与伤害的阴影。
“喂,想谈什么就爽快点!没时间跟你多废话!”她呼吸急促地正视他,态度强硬地宣布。
“要谈什么你心里很清楚。”亮子的语调带着一种不详的低沉,似乎他也在竭力压抑内心的怒火。“你是个训练有素的臭婆娘,善于把男人从生活中撵走!我曾经爱过你,想跟你结婚过一辈子,但你却抛弃了我!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没有结束,没有结束!你等着吧!”
他说一句就朝高丽逼进一步。等说完这番威胁的话,他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我!”高丽猛烈地扭动着身体,却未能挣脱开那双铁钳似的大手。她只好伸出拳头一阵乱打,嘴里怒骂着滚开!滚!别过来!我讨厌你,不想再见到你……”
“你讨厌我?你曾经很喜欢我呢!只不过你以为能戴上那顶桂冠,才把我一脚蹬了!”亮子粗暴地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告诉你,你不可能如愿的!你不让我踏进你的生活,但我已经踏进来了!而且不会轻易走开——你最好习惯这一点!”
“你他妈的快滚!滚开!不然我就叫人了!”高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恐慌。她这才明白自己的反抗是多么乏力。
亮子还想说什么,斜刺里突然伸出一根木棍,猛地戳到他跟前,吓了他一大跳,耳边也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就站在那儿!别动!”
亮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当地,却见汪华向他跑来广嗨!你来干什么?”
“别跟他哕嗦!”赵芸对亮子喝道:“转过身去,朝前走,一直走出军区大门!否则,我就要叫卫兵啦!”
亮子看了看那根削尖了的木棍,无可奈何地朝前走去,一边回头狠狠地对高丽说;“你还会见到我的!”
“喂!还有我呢?”汪华不明所以地跟着他挥挥手。
亮子头也不回地嘲笑着祝贺你呀!身边老跟了个保镖!”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逐渐弥漫的夜雾里,高丽才对赵芸叹了口气幸亏有你这个保镖!”
赵芸不理睬她,对汪华笑笑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也该离那小子远一点儿,他心术不正,这个谁都看得出来……”
“这有什么?”汪华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大赛将改变一切人的命运,包括你、我、他!”
高丽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她的胳膊被亮子抓得生痛,心也在卜卜地跳动着,拼命想忘却刚才在那个男人的铁掌下所引起的感觉。
军区招待所则永远充满了歌声和笑声,那是更为年轻,也更无拘无束的姑娘。她们的内心世界是一片光明,她们所到之处,总是散乱着口香糖、唇膏和化妆纸……她们随意拋掷着时光,也随意拋掷着青春。但这不能叫做生命的浪费,因为在她们的人生航线上,事业的小船还未扬起风帆。
有个大学新闻系的姑娘也在场,现在她正进行实习采访,对象便是与她一同参赛的女伴。“6号”她模仿着教练罗兰的称呼,故作正经地问一个女孩子,“你能进人决赛,有什么感想?”
那女孩正坐在地板上大嚼妈妈刚送来的甜食。她不怕发胖,相反,她的体重太轻,上得台去老给人一种飘忽的感觉。“脚跟站稳一点!”罗教练总这么对她喊。
“我能参加这次大赛,完全是靠自己争取、奋斗来的,因为我妈怕我取得名次,就远走高飞了!”她口齿不清地说,“所以罗教练让我珍惜这个机会。”
“哎,你们说,是罗教练有风度?还是林老师有风度?”另一个姑娘插嘴问。
“不许打岔!”小记者继续问坐在地板上吃甜品的女孩,“你希望在大赛中取得名次吗?”
“废话!”又一个姑娘小声打岔,“不想取得名次,来这儿干什么?”
“哎呀!你们这样子,我的采访还怎么进行嘛!”记者小姐赌气地坐到床头。
其他一些姑娘正在看电视剧,间或评论一下剧里的女演员。这时汪华含笑走进来:“哟,你们这儿这么热闹呀?”
“准记者正在进行模拟采访。”大量吞食甜品的女孩回答。
“那就采访采访我吧!”汪华也坐在床边,摆出了动人的风姿。准记者瞥了汪华一眼,那副明星派头很令她看不惯。但将来真当了记者,可是什么人都得对付,她也就顺日问下去如果你在大赛中取得了名次,有什么新的打算?”
这是决赛中将遇上的必答题,汪华早就背熟了,张日就来:“如果取得了名次,我就去当一名电视演员。我相信经过这次大赛,我能够面对成千上万的荧屏观众,而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准记者觉得此人有强烈的表演欲,似乎把生活也看成了一台戏。她便一个转身,拋弃了这位仍沉浸在个人理想中的姑娘,把团成一卷当话筒用的杂志,伸到了不爱说话的陶素面前。“这位小姐呢?你若当选了佳城小姐,会不会抛开现有的职业,去另谋高就?”
“为什么要抛弃?”陶素坦率地说,“我喜欢这个职业,我喜欢海阔天空!”
“好!这才是最高分!”姑娘们都鼓起掌来。
未来的记者又以一个新闻工作者的敏锐,把视点触及到伊果身边w她正独自躲在角落里想什么心事。“请问这位小姐,你是唯一参赛的少数民族吗?”
“我想,是的……”伊果不知所措地缩回了脚。
“我能否请问,你是抱着什么目的来参赛?”那准记者说完,又换了一副表情提示她,“伊果,你得认真点,这也是决赛的必答题。”
伊果虽未从母亲那里继承到服装设计与表演的天分,但她却获得了更高的艺术鉴赏能力。那也是一种对生活的至高无上的感觉。包括她现在置身于床上的样子,就像是一副美妙绝伦的油画——下垂在脸侧的瀑布般的头发,在灯光的映照下静静闪亮。长长的脖颈显示出她外貌的高贵,也显示出她内心的脆弱。纤细的腰肢因为稍稍扭转而蕴含着弹力。至于面部的表情,却是优郁的,沉思的,同时也是不屈不挠的……这个姑娘浑身散发出的光芒并不热烈,也不辉煌,但她周围的人却能融化在这静静的光芒之中。
伊果并不想使自己高尚,让人称颂。她只是在努力地寻找生活中的平衡点,对于事业,对于人生,对于亲情,对于爱心……都是如此。她的问题是太追求完美,而追求完美只会给人们带来新的缺憾。倘若要她做出选择,伊果也会毫不犹豫。她正是以她自己所需要的方式生活着。与席杰的通话大大鼓励了她,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成功不可能与高丽媲美,但她也决不会向任何人妥协,让步。
伊果清了清嗓子,定下神来,仿佛在面对台下无数的观众回答这个问题。
满屋子的姑娘都屏息静气,来听她讲述这个扣人心弦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