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荻港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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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村里不少年轻人,想在新千年办喜事,生一个千喜小宝宝。所以近些日子不少村民忙着盖新房,严发财也在为土根将来成亲盖一栋三开间、二层楼的瓦屋。听说土跟与庞子遗都喜欢章玫瑰,章玫瑰今年二十一岁,确实也到了找婆家的年纪。

自从宝儿和章菊花搬人别墅后,章玫瑰去看姐姐就往别墅跑,再也不来我这里了。说实在,我还是真想着她呢!每次她一来我家,我就精神朗朗地望着她。她真的很像那个与我精神之爱,早已去世了的知青女孩徐莹。一想到徐莹,我便想着我的那些女人们都去世了;想着她们与我千丝万缕的种种细节,不禁老泪纵横。而此时,迪杰卡伏在我的脚旁,也泪流满面了。

经过了月的梅雨季节,盛夏又来临了。我与小抗敌和许家立在田里“双抢”,没想到许家立在城里待了几十年,干起农活来,还是那么。一灵手巧。中午青草送来饭菜,我们在田头树阴下吃得狼吞虎咽。小抗敌和许家立兄弟俩,沉浸在劳动后的快乐中。毕竟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堂兄弟,到了晚年又能在一起劳动,这让我十分高兴。我觉得咱们农民,无论你有多么发达,不能割舍的还是与土地的情缘。

饭后,小抗敌和许家立,又回到地里劳动去了。我则在树阴下休息,数着地里的垄台。垄台均匀地排开,望不到边际。我数着数着,就眼花缭乱了。稻田上弥漫着金黄色的光泽,它诱惑我一步步向它走去。

我手上锋利的镰刀,割稻时会发出刷刷刷如流水一样的声音。不知不觉,黄昏来临了,天越来越黑的时候,田地中凸起的垄台,仿佛被暮色削平了;看不见层次,变得混混沌沌一片深灰;而丰收的稻穗,已被运往打谷场去了。

这两年,村里忙“双抢”的真没几人了,倒是跟着杨招娣丈夫田野,种花卉的人增加了不少。村里拨出一部分土地,用来种植兰花、月季、莉花等。这些花卉一经出口,即创外汇,收入相当可观。田野对我说:“我回乡搞花卉种植科研,就是想在获港村试点,然后推广到全省农村。让我们省成为花卉种植、出口创汇的大省。”我比较认同田野的观一电。我想这样至少能吸引不少村民,从城里回到乡下来,回到土地上来。

'=完“双抢”,我们就进入农闲的日子了。暑假里,石榴、小丁丁、芦荻这三个重孙儿,一个也没来我这里。他们在别墅里住着,仿佛过着皇子和公主一样的贵族生活。石榴拥有丁一间大画室,墙上贴满了她的画儿。她让我去她的画室鉴赏,可要爬三层楼,我还是婉拒了。我和青草在一起的日子,很安静也很闲适。有时,我喝醉酒后,会在梦里骑着一匹马,浪漫地旅行去。我知道这些日子,我梦里老是骑着马,那一定是缘于年轻时,在一场游击战中本该是我骑着战利品洋马凯旋的,却命运不舛,让我被捕坐进了监狱的缘故。

那晚,我在梦里骑着战利品洋马,行走在一条狭长的沙丘上。金色的河水,在沙丘中间像鱼一样游动。这里没有树木和房屋,天空是灰白色的;紫色的沙丘,神秘幽静又凝重、庄严。我骑着战利品洋马,穿行在空寂的沙丘里,就像穿行在游击战凯旋的平原上。我快马加鞭,没有疲劳,也不觉得饥饿。我极目远眺,风景无限妖娆。这时,我迷迷糊糊地看见,傻傻的灵魂从墓地飘进了家门。我感到一股凉爽的风,正像雨丝那样飘到我的枕畔。我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它幻化成声音道:“别对严家辉耿耿于怀,苦难让你的生命延长,就是最好的战利品。”听到这声音,我从梦中突然惊醒过来后,满面羞涩。

天蒙蒙亮时,我就起床了。一大早,我要去镇上的银行取钱。严发财为儿子严土根盖房,钱不够了,向我借一万元。他准是想我年纪大了,钱没什么用处,才开口向我借的吧!我吃过青草为我做的早餐后,将银行存折放到上衣口袋里,用别针别上;在壁橱的抽屉里,拿出身价证,便骑上架子车去镇上了。青草追出来说:“太爷爷,你不要骑车,你干什么去?”我说:“去镇上,一会儿就回来。”青草说:“太爷爷,你太不听话了。马路上汽车多,可要小心哪!”我哎哎地应着,一溜烟飞跑了。

很快,我就到了镇上银行。储蓄所排着长队,那队形像蛇一样,弯弯曲曲地盘在一起。轮到我时,储蓄员用眼睛瞟了一下,不耐烦地说:“把你的存折和身份证拿出来。”我哆哆嗦嗦地解开上衣口袋的别针,取出存折,仔细看一下存款时间,发现只差三个月就到期了。未到期取出来,只能领到活期储蓄的利息,这下可是损失不小。我有些犹豫,储蓄员催促道:“快点,快点。”我慌忙把存折和身份汪递给储蓄员,像犯错误似的连连说:“同志,对不起,谢谢了。”储蓄员很快将我的钱取出来了,一万,厚厚的…叠;我用唾沫数义数,才将它用,一块大手绢包好;放进上衣口袋后,再用别针别好。余下的利息,就塞进裤兜里了。离开时,我拱手对储蓄员,谢又谢;直把她谢烦了,讪汕地出队伍。这时,我发现,队伍中的目光都在注视着我。我知道他们在注视一个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而我蹒跚的背影,走出邮局后,很快被稠密的人流淹没了。

我回到村里,远远就看见我们家的烟囱,炊烟袅袅而飞。青草已经在做午饭了。她听见我的架子车咔嚓一声停下,便跑出来看看我,仿佛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我看青草那紧张的神情,突然意识到不能让青草担心。我说:“太爷爷回来啦!太爷爷昕青草话,从此不再骑架子车了。”青草说:“太爷爷,别逗我玩儿了;到_明天你又骑着车到处跑,还以为自己是年轻人呢!”我说:“我把车锁,钥匙由你藏着吧!”青草接过钥匙,像个小大人那样道:“这就对一。”

正午的阳光照着青草被炉火染红了的脸,粉嘟嘟的格外好看。阳光透过敞开的门,一直灌进屋子;灰尘在阳光中像蜜蜂一样飞舞着。青草把饭菜放到桌上,唤着我吃饭。小抗敌中饭和晚饭都回到海云身边吃,也就是回到闯儿的别墅里去吃保姆做的饭菜。许家立回乡半年来,按他自己酌说法,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即自由又轻松。青草有时逗趣儿叫他:“南山爷爷。”

两个人吃饭是冷清的,但有迪杰卡在我们的桌边转来转去,便有了热闹的气氛。我中餐有时也会喝一小盅酒,高兴时就喝个酩酊大醉。

有时,我让隔壁李老头过来陪我喝一杯。他与豆芝吵了一辈子,如果有几日不吵,反倒觉得日子乏味了。那天中午,我和李老头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心里一点不感到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