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辛亥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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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春暖花开时,徐锡麟、陶成章、魏兰、龚宝铨,先后精神抖擞地从日本回国了。徐锡麟坐船到上海后,直接回故乡山阴县东浦镇,准备创办学堂。而陶成章、魏兰、龚宝铨却奔走于浙江、安徽和上海,分别进行创建武装起义根据地。后来陶成章回到上海,正好蔡元培也从青岛回上海,两个人再次重逢便有了许多共同的革命话题。而此时,魏兰和龚宝铨也都分别回到了上海。

1904年深秋的上海,虽然地上漫卷着枯黄的落叶,但天气并不十分寒冷。那天陶成章、魏兰和龚宝铨聚在一起,谈了各自深入县城的工作,感觉着一切都有了些头绪。于是在陶成章脑海里按照东京“浙学会”的原议,组织一个秘密革命团体的想法冒了出来。他把这个想法与魏兰、龚宝铨商讨时,龚宝铨目不斜视地盯着陶成章道:“好啊,我们应该修订章程,并为秘密组织取一个名称。”

三个人都是热血青年,他们一拍即合。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们与蔡元培相约来到淮海路上的某家咖啡馆。咖啡馆里灯光暗淡,却颇为幽雅安静。他们伴着音乐快乐地交谈着。自这次聚会后,他们又聚会讨论过一次,确定秘密组织为“光复会”,并且按章程规定会员人会要刺血发誓:光复汉族,还我河山,以身许国,功成身退。

沈鸿庆在东京知道不少留学生都先后回了国,譬如弘文学院的黄兴等。他听寿昌田谈起,陶成章他们在上海成立了“光复会”,会长是蔡元培。这虽然是件新鲜事,但并不令他惊讶。那天他在楼道上遇见了许寿裳,许寿裳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道:“你知道吗?那个陶成章又回东京来了,说是要成立光复会东京分会呢!如果成立,我就报名参加。”沈鸿庆说:“那我也报名参加。”

此刻,沈鸿庆匆匆下楼去。他有件衣服被风刮到一棵树的枝权上,经收发室时门卫老头冲他打招呼道:“有你的信呢!”沈鸿庆见是妻子邬爱香的来信,便知道又是家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近两年来,沈鸿庆已不再像先前那样迫不及待地想接到妻子邬爱香的来信了,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思念她。他知道自己常想着小红,想着那次与小红一起在上野公园赏樱花时的情景,那粉色的樱花像薄暮的流云弥漫着,让他心里甜蜜蜜的。于是,在回寝室的路上,他将妻子邬爱香的来信撕得粉碎,然后一把扔进了垃圾桶,嘴里喃喃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见它个鬼去吧!”

这些天沈鸿庆一大早起来,首要的任务是看报。《朝日新闻》报、《读卖新闻》报,还有《二六新闻》报。看完这些报后,也就到了上课时间。所以给妻子邬爱香的回信,他总觉得没时间写。他想他早已不是从前在家里的他了。他已从狭隘的个人主义家庭观念,转到了民族的观念上。他关心的是国家大事,是推翻满清政府。他这么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来日本最大的收获,便是个人思想上的成长。尤其,他与周树人交流后,受到了很大的启发。那天柔道训练中途休息时,周树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和他谈起了中国民族性的问题。周树人挥舞着右手,发问道:“怎样才是理想的人性?中国民族中最缺乏的是什么?它的病根何在?”

眨眼,沈鸿庆在日本东京弘文学院的学习就毕业了。与他一起的同学有的回国,有的考入了日本其他大学。譬如:周树人考入了仙台医学专门学校,许寿裳和他考入了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寿昌田则回故乡去了。本来想回国探亲的沈鸿庆,想着《浙江潮》刚停刊,还有一些扫尾的工作要处理,便又留下来了。

离开了东京弘文学院后,沈鸿庆没再去小酒馆喝酒,也没再与小红约会。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业上去了。自从参加了留学生组织的拒俄义勇队,沈鸿庆更坚定了自己所要走的革命道路一推翻腐败的满清政府。

这年夏天,东京的革命浪潮风起云涌。八月末的那天,阳光格外明媚,并且还带着一些暑热。在东京留学生欢迎会上,沈鸿庆和其他许多留学生一样,第一次见到了孙中山。孙中山穿着白哔叽西装,演讲时激情澎湃地挥动着手臂,很有革命家风度。特别是他铿锵有力的语言,把沈鸿庆震慑住了。散会之后,留学生们仍然被孙中山的演讲激动着。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谈着,在他们心中仿佛已把孙中山当成了革命领袖,当成了自己的精神偶像。沈鸿庆的内心也被革命洪流激动得久久不能平静。

前几天,沈鸿庆在东京街头遇上了弘文学院的湖南同学黄兴,才知道黄兴组织的华兴会起义失败,从上海化妆逃来日本后,经日本友人宫崎寅藏的介绍,与孙中山会面了。孙中山主张把革命力量联合起来,黄兴听了很感兴趣,觉得华兴会成员中有不少人都来日本了,尤其宋教仁年初还在东京创办了宣传革命的杂志《二十世纪之支那》,大家聚在一起可以商量、探讨。

现在沈鸿庆走在夜晚的东京街头,川流不息的车辆,从他身边开过。他突然想起了黄兴,想起了那天在路上的巧遇。他租住在离东京高等师范学校不远的一个客房里,有了独自的空间的确自由多了。然而从来不习惯做家务的他,家里的东西摊得乱七八糟。此刻,他一打开门就看见炉灶上爬着三四只大蟑螂。消灭蟑螂后,他便坐下来看《二六新闻》报。倏地,一条赫然醒目的新闻报道映人他的眼帘:“近日,‘中国同盟会’在东京正式成立。成立大会上,孙中山被选举为总理。‘中国同盟会’宗旨为孙总理提出的:‘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

第二天一早,沈鸿庆见到许寿裳说:“我们选个日子一起去黄兴寓所吧!”许寿裳点点头,便和他讲起了周树人在仙台的事。原来,周树人正准备弃医从文呢!那是因为他看了一部对自己深受刺激的幻灯片后,突然顿悟到了一些什么所作出的决定。许寿裳学着周树人的语调转述周树人的话道:“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也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第一要务,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的确,自李鸿章签订《马关条约》《辛丑条约》以来,中国赔款赔地丢尽了脸面。中国人的精神也早已比身体病得更厉害,该如何拯救中国人的精神健康呢?

自从陶成章离开徐锡麟山阴东浦镇的家后,徐锡麟创办的“热诚学堂”校舍很快建成了。初夏来临时,东浦镇街两旁的梧桐树叶已茂密得遮天蔽日。那天午后,徐锡麟穿着布鞋快步流星地赶去绍兴轩亭口的“特别书局”,他要将那里陈列着的一具他自制的地球仪取回学校来。他一边走,一边想着,那个写《革命军》的邹容,离出狱只剩七十余天,怎么就死在了狱中?一定是被满清官僚害死的吧!他越想越气愤,决定去一趟上海。先前他已去上海拜访过蔡元培,这次他一方面拜访蔡元培,另一方面想与陶成章会面商讨一些事务。

徐锡麟是个说干就干的人。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出发去上海了。妻子王淑德知道他既刚毅又是性情中人,一般不劝他已决定的事。她深谙夫唱妇随的道理,贤慧地给他端来早餐,替他准备好出发的行囊。到达上海后,陶成章已来车站,老远地喊:“嗨,老徐。”徐锡麟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惊喜地道:“成章!”两个好朋友兴奋地拥抱了起来。

陶成章把徐锡麟接回了家,他家里还有另一位从日本归来的客人秋瑾。徐锡麟一进客堂,便见到英姿勃勃的秋瑾。她没有一般女人的柔弱妩媚之态,眼神有着剑一样的寒光。徐锡麟第一次见到这样英武的女人,对她的好感油然而生。陶成章给他们彼此做了介绍。也许是他们的性情、趣味和革命的激情相投合,他们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徐锡麟心里想,既然她有和自己一样的革命豪情,何不介绍她加入光复会呢?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秋瑾经徐锡麟介绍很快加入了光复会。

在上海的这几天,徐锡麟感到非常快乐。大家聚在一起互相启发,革命的计划步步落实到行动上。那天晚上他们三人一起喝酒时,商讨了继续以绍兴为中心,联络各地会党,积蓄力量,建立革命武装,伺机发动起义等事项。

徐锡麟回到山阴没几天,蔡元培为筹光复会活动经费,派其堂弟蔡元康来绍兴山阴造访徐锡麟。徐锡麟家虽然有钱,但光复会活动经费不是一个小数目,因此两个人左思右想,突然想到了抢劫钱庄。这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事啊!徐锡麟骨子里也有着一股匪气,连连觉得这个计策不错。于是说干就干,徐锡麟随即向他的朋友借五千元,并以各学校体育教学用枪的名义,禀明绍兴府知府熊起蟠。在得到绍兴府的公文后,他派人到上海购买了九响后膛枪五十支,子弹两万粒。枪支弹药运回绍兴后,寄放在了绍兴府学堂内的一个隐蔽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