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辛亥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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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然而有了枪,还必须有杀手才能抢劫钱庄。于是徐锡麟去了嵊县会党朋友的家,请朋友帮助招聘身强力壮的年轻会党二十人来绍兴接受军事训练。那个会党朋友性格敦厚,听后也不细问,满口答应道:“没有问题,这里有的是年轻人,保证随叫随到。”徐锡麟这才放心了。

要从嵊县来二十个年轻的会党成员,就必须给他们一个落脚的安身之地。然而这安身之地在哪里呢?徐锡麟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办一所武备学堂。于是他心血来潮地向县府提出申请创办武备学堂,又跑到大通寺院里向方丈借校舍。回到家,他对妻子王淑德兴奋地道:“我们要有自己的武备学堂了。我要把学生个个训练成神枪手。”

那些天,夫妻俩都沉浸在无比美好的想象中。可是县府以民间不得开办武备学堂为由,拒不批准学校立案;而借房的事,也被父亲向寺院方丈阻拦后成为了泡影。这让徐锡麟的情绪一落千丈,闷闷不乐,无精打采了许多日子。那****正和大儿子在家里玩捉迷藏的游戏,忽听有人喊:“大少爷,客人来啦!”徐锡麟三脚两步地走到门外,见来者是陶成章和龚宝铨,十分惊讶道:“什么风把你们吹来啦!”

其实,陶成章和龚宝铨并不十分清楚徐锡麟办武备学堂的事。他们自嘉兴来到东浦正是想和徐锡麟共同商讨,没想到武备学堂的事已落到这样不可挽回的境地。但陶成章并不气馁,忽然想到绍兴城内豫仓董事是他的朋友,可以向他借豫仓的几间空屋子,将存放在绍兴府学堂内的枪支弹药迁到豫仓,而嵊县来的二十名年轻会党也可住宿在那里。于是他对徐锡麟和龚宝铨说:“我们就在那里办个学堂,审批的事情我去找关系吧!”

陶成章这个想法,自然得到了徐锡麟和龚宝铨的支持。大家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徐锡麟道:“开学典礼之日,邀集绍兴城大小官吏,一举歼灭,宣布起义,并通知浙江各府革命党人,同时举义响应。”陶成章不以为然,冷静地劝道:“浙江哪里是军事战略之地?若想起事,时机和条件都尚不成熟,其结果必败。”

徐锡麟思考了一下后,觉得陶成章的话言之有理,也就不再吭声了。这晚徐锡麟请他们一起来到镇上的开元饭店用餐。陶成章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找了张临窗的餐桌。酒逢知己干杯少,他们边喝边聊,一直喝到一醉方休。

不久,他们把原拟的“大通武备学堂”改成了“大通师范学堂”。1905年9月,一个金灿灿的秋日上午,“大通师范学堂”举行了开学典礼。陶成章邀请了绍兴城官吏,以及有名士绅等出席。那些拖着长辫子的清廷官员,个个看上去神情肃穆;而年轻的革命党人生龙活虎。“乌带党”首领王金发,也被徐锡麟招来成为了“大通师范学堂”的第一批学生。整个会场隆重而热闹,充满着一股欣欣向荣的气息。

秋瑾在上海由徐锡麟介绍加入光复会后不久,又来到了日本东京。经朋友介绍,秋瑾在黄兴寓所加入了由孙中山等创立才半个月的中国同盟会。她是继蒋尊簋后,第二个加入同盟会的光复会会员。沈鸿庆和许寿裳并不知道秋瑾又来日本了。前一次她来东京,他们也只是道听途说。这次她加入同盟会的消息传来,着实令他们两个男人震惊。终于与世无争的许寿裳也不甘落后了,他对沈鸿庆道:“我们约个时间,一起去黄兴寓所吧!”

于是,在一个洒满阳光的秋日午后,沈鸿庆和许寿裳穿着学生制服来到了黄兴寓所。此刻,黄兴寓所正聚集着同盟会成员马君武、宋教仁、陈天华、秋瑾等。黄兴见来了弘文学院的老同学,分外高兴地向大家介绍道:“这是许寿裳,那是沈鸿庆。”一会儿,沈鸿庆便迫不及待地说明了来意,大家都非常高兴。黄兴听后甚是欣喜,当即就介绍他们人会,履行人会手续,在盟书上签名,并让他们举起右手向天宣誓。

许寿裳和沈鸿庆都很激动,当他们得知蔡元培也刚加入同盟会,并任同盟会上海分会主盟时,更是热血沸腾了起来。穿着男装的秋瑾,给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养着披肩发的陈天华,比弘文学院读书时更有诗人气质了,他就是《猛回头》《警世钟》的作者。在黄兴家的客厅,大家就像聚在一个革命的大熔炉里,七嘴八舌毫无顾忌地探讨革命。那些在故乡参加过起义的华兴会成员,手舞足蹈地描述他们当时头缚白巾,手持土枪、土炮、长龙、大刀的形象。但后来起义失败了,他们便从上海逃来日本。

冬至那日,阴沉沉的天空布满乌云,到了黄昏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大地一片银装素裹。邬爱香已经两年多没见到丈夫,感觉有点守活寡的味道。有时她会猜测丈夫不回来,也许在那里有日本老婆了?此刻,邬爱香腰间扎着蓝布围裙,正在洗衣的双手湿淋淋的,抱起小家寅一边往外走,一边吓唬道:“你再哭,我就把你扔到山上喂大灰狼。”小家寅两只小脚颠动着,哇哇哭得更凶了。这时,鸿武接过小家寅抱着她玩儿去了。

婆婆坐在床沿边,一声不吭地抽旱烟,婆婆才学会抽烟,烟瘾已经很大了。不过自从入秋抵制美国货以来,婆婆再不敢买洋烟抽了。婆婆平时既唠叨又什么事情都要插一手,只有抽烟的时候不说话,仿佛有无限的心事似的。邬爱香最痛恨婆婆不仅对她没好脸色,还在邻居面前风凉话说个不休,数落她是个灾星。

邬爱香打了个喷嚏,望望窗外仍然飘着大雪,洗完衣服后,她便来到福来茶馆寻找鸿武和孩子。只是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却一眼看到了由木荣子,这让她既惊喜又生疏。毕竟两年多没有见面了,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发现由木荣子似乎也变化不小,不再像先前那样精神朗朗,而是有点萎靡不振。

由木荣子用标准的普通话喊:“小邬,小邬。”邬爱香声音怯怯地说:“由木先生,您……”由木荣子向堂倌一挥手,堂倌便沏来了一杯热腾腾的茉莉花茶。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邬爱香道:“您怎么下雪天来这里?”由木荣子说:“我不来怎么能遇见你?”邬爱香不做声了。两年多前,她和他在这茶馆里喝茶的情景历历在目。说实在的,自从丈夫去了东京后她还真的想托他回日本时带东西给丈夫,然而她一直没找过他。她想了想说:“您什么时候回日本?”由木荣子道:“下个礼拜吧!”

邬爱香想托由木荣子带东西给丈夫,但又难于启齿。由木荣子敏感地意识到了这点道:“你有什么东西让我带给你丈夫,尽管交给我。”邬爱香微笑着说:“真的,那我回头给您。”由木荣子道:“小事一桩。”邬爱香说:“我就怕麻烦您!”由木荣子道:“我现在已不在‘中西学堂’了。”由木荣子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纸与笔写下了具体的联络地址。

回到家,邬爱香把遇到由木荣子的事与婆婆和公公说了。第二天午后,虽然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停了,可半尺厚的积雪和屋檐上挂着的长长冰条,都显示着天气的刺骨寒冷。邬爱香用围巾包着头,拿着婆婆给儿子的物品,以及她给丈夫的物品,还有公公和鸿武托带的信去找由木荣子了。那是一栋木结构的二层楼房,由木荣子住在东边的套房里。套房里有壁炉,暖暖的。邬爱香见由木荣子穿着西裤和毛衣,还系着领带,头发油光铮亮,是着意打扮了一番的。

邬爱香把东西搁在了地上,拿掉了包在头上的围巾。由木荣子让她坐到木椅上,并且给她递过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邬爱香喝着咖啡,鼻尖冒出细汗来。坐在暖房里,她直觉得暖烘烘。穿在身上的丝棉袄,让她的脊背湿湿地冒出了汗。她微笑着对由木荣子道:“外面冰天雪地,你这房间温暖如春。”由木荣子说:“你穿那么多,看你鼻尖上都冒汗了,不如把棉衣脱了吧!”邬爱香犹豫了一下,便脱了棉衣,只剩下一件绒布衫。

由木荣子给邬爱香削了苹果,切成小片后,又用牙签插好。邬爱香惊讶他的细心和体贴,心里想丈夫沈鸿庆从没有如此给她削过苹果。都说日本是大男人主义,可是从这细节看由木荣子,倒是个小男人呢!邬爱香心里暖暖的,有一种朦胧中的美好。她突然感到心里甜蜜蜜的,无限的爱意油然而生。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和他拥抱在一起接吻了。她的心“咚咚”地跳得厉害,到底是第一次和丈夫以外的男人拥抱接吻,况且又是日本男人,她突然有些害怕起来,脸红红地挣脱了他的双臂。重新坐在木椅上,她已穿好了棉衣。

邬爱香急着赶回家去的那一瞬,在门背后又与由木荣子接了吻。告别后,邬爱香用手背擦着湿漉漉的嘴巴。她知道自己的口腔里,还留存着由木荣子的唾液,但不知为什么她一点也没有感到脏。难道这就是爱情吗?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在滑溜溜的冰雪路上,她一步一步走得格外小心。走到投醪河边时,她发现河面上已积了一层薄冰。天真是冷啊,可是此刻她心头热热的,浑身热血沸腾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