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成年人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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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深圳有个外来“侯”

好像,有些新潮词儿,譬如“潇洒”,已经用滥用旧用得像陈词滥调。好像,有些“欠新潮”的词儿,譬如“感动”,已经很少见到。是不是现代人不讲感动不想感动不需要感动,以为感动是旧时的情调老化的别名?

如今叫人有感触的文章是有的,叫人感动的文字不多了。前一段读到《天津日报》一组十来篇写天津人落脚深圳的文章,读罢觉得“感动”这个词其中的淳厚、深挚、美好、丰富,是这样叫人回味,是这样无可替代。

在深圳这个又现代又原初开口能卡拉闭口言OK的城市里,就有这么一段保存完好的古老情怀。好像在一个奢华靓丽的商场里,独独有一件原木制品。

文章写的都是感受深圳,可是在文字间一直有一种长年在艺海中踽踽独行的广博和孤寂。叫人很难判断作者的年龄。文字平实如久经浪击的水中石,叫人只知道感叹岁月的年龄和生命的不息。而我本是认识这位作者的,而作者并不是老者,是三十五岁的小侯。

小侯本叫侯军。以他的年龄,原先在天津,大家都叫他小侯。他也逢人称小弟,写信署晚生。然而深圳平均年龄不足二十六岁。报上的招聘广告,几乎都写着要三十五岁以下。他几乎天天被年龄的警铃震惊。他问一位堂堂的市政府发言人贵庚几何。对方一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神情;三十二啦!那“啦”字拖音很长,拖出了侯军的失落和怅惘:明白小侯立地成老侯了。

一个人,在天津市有很好的工作,有妻有女有家有书斋有自己热衷的书画艺术。突然抛下一切孤身走深圳,茕茕孑立之际,思妻想女。想到自己成为老侯的时候,反倒像个小儿郎那般单身而不贵族。他一度怕看电视,怕天气预报时播音员念出那个令他心悸的地名:天津。他还怕看到《七巧板》、《为您服务》,因为这些节目的观众中,可能就有他的妻女。

他叹道:“你在深圳所受的压力,可能是过去的几倍甚至十几倍。你如果不把自己的心灵磨得粗糙些,你就会不堪重负;你如果把眼前的得失荣誉看得太重,你也会寸步难行。”“不管你是否情愿,你都必须接受一个严峻的现实:你的一切都将受到重新评价。”“请先忘记你的过去,收起你的辉煌”,“别无选择地从零开始”。

这位外来侯——不管是原先叫小侯还是现在叫老侯,刚到深圳时有一段蹭饭生涯。如今他一一回报曾经热情“赏饭”的友人之后,也常常做东招待四方来客。他从容地打开钱包付账时,他感到的是一种人格独立的力量。

他开始有了几分潇洒。然而“好沉重的潇洒”!

“深圳不会因为你的年龄迁就你,相反,你必须迁就深圳。”于是“你渐渐发觉自己的心理又变得年轻起来,似乎又回到了那多梦的时节”。深圳,给予外来侯以青春的回报。

经历了先把人催老再把人返小的历程,侯军看这个世界,既有长者的雍容,更有少年的畅想。他这组文章,老年读了动情,少年读了来劲,中年读了共鸣。于是想,侯军这个人一定有各种年龄层的朋友,有的叫他小侯,有的叫他老侯,我嘛,很高兴深圳有个外来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