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含有多种维生素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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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等这六个人终于坐在加拿大的教室里听课的时候,又傻眼了。他们只能大体地把老师的话按单词、甚至按读音记下,却弄不清这些单词、音节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下了课六个人在一起凑笔记,查字典,一句一句地把笔记译出来。每天晚上他们还要到一个英语学校去学习,来回都步行。事实上他们留学期间全靠步行。他们住的这个城市没有公共汽车。大家全坐小轿车。根据规定,这六个小伙子留学期间可以报销出租车的车费。可是他们总共只报销了两次车票。一次是刚到加拿大,从机场去他们的住地的时候;一次是要离开加拿大回国时,从住地开往机场。

刘明辉有句口头语:“不要拿人民币开玩笑。”他们在加拿大留学十一个月,为国家省下外汇两万多加元。他们仅有一次娱乐是游了一次泳,然后照了一次相。他们把这惟一的合影寄给北京的伙伴们——正在筹建京伦饭店的伙伴们。他们是满心高兴的,但京伦饭店的伙伴们是大惊失色了:这六个人怎么瘦成这鬼样?这是他们吗?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大伙送刘明辉一行上加拿大时不是说了:你们六个人以后要把京伦饭店的西餐挑起来。刘明辉他们能不学出个样子回来吗?德国的面点、英国的热菜、法国的沙拉……一切能学到的,都学了。

然后他们上三德饭店实习。这是加拿大有名的饭店。国际上有个规定:凡有三德饭店证明能胜任该饭店工作的人,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承认你是厨师。而刘明辉他们获得了这个证明。

1984年初他们听说加拿大正在举行三省市烹调比赛。他们自己去了。获得三块金牌和两块银牌。

一个月的留学,过程是苦不堪言的,结尾是光辉灿烂的。学院为他们六人举行了毕业典礼:“……你们六人从学习上、工作上都给我们加拿大人做出了典范。你们学习得最好。希望今后加强交流,我们给予优惠……”

总督、省长、市长、校长,教育部部长、两个他们去实习的饭店经理和我们大使馆的参赞都来出席毕业典礼了。

刘明辉一行成了当地名人。电视、报纸都三番五次地宣传他们。现在,他们不愁挑不起京伦饭店的西餐厅了吧?

“不刘明辉说得那么肯定,“当厨师也得学到老、干到老。国譬如“服务”这个词怎么解释?也许有人会说,服务么,就是服务呗!不,服务这个词还有丰富的含义。服务可以给人带来温暖、享受、情操、熏陶,可以带来人和人相互间的尊重。

我第一天住在日本新都饭店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浴室角上挂着专供晾小物件的衣架,所以我随便地把洗好的袜子搭在浴室里。第二天我外出回到新都饭店,就发现服务员有意识地把两个晾袜子的衣架挂在浴室正中。我一进屋,这两个衣架就好像在向我嚷嚷喂,我们在这儿等着您的吩咐!”

我是一个胆小心粗的人。既不会乱动旅馆的东西,又容易丢失自己的东西。这回我丢了表带上的小皮圈。小皮圈自然不值钱。但是没有了小皮圈我的表带老是会自己解放自己,松松垮垮地搭拉在我的手腕上。这天我回到新都饭店,还发现我房间梳妆台的正中一个不可能不引起注意的地方,放着这个小皮圈。

这皮圈的接线处全都裂开了,成了一个小皮条,完全不能起到皮圈的作用了。服务员打扫我房间时把这个小废品扔了也是理所当然。但是,服务员显然理解表带上缺了一个皮圈有多不便,而且如果把皮圈的两端缝上,也可以凑合着戴一些日子。至少可以维持到我回国。

服务员能设身处地地为顾客着想,甚至满足顾客的好奇心。有一次我们吃日本饭时,不明白盘里的一碗调料用的是什么油。其实,管它是什么油反正好吃就是了。我们几个人也不过这么聊聊,然后随口问了餐厅一位服务员姑娘。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几岁。她歉意地笑着对不起,我也说不清楚,我这就去问。”她轻轻地跑了。一会儿她笑着跑回餐厅告诉我们这是什么油。真不像话,我现在又忘了这是什么油了。因为这实在是太无关紧要了,我实在并不关心这事,我也不想把这些都储存进我的记忆里。而服务员姑娘竟是那么认真地“执行”了顾客的“命令”!

要是我们提个什么要求,只要在服务员的能力范围内的,他们不仅满足我,而且往往超乎我的要求。我在日本松山市一个百货大楼里迷了路,不知怎么才能走到一楼了。我问二楼的一名售货员。我本来只希望他用手指一下方向。但是这位售货员竟从柜台后边走出来了,一路带我走着,一直走到门口。然后他鞠着躬和我道再见。那声音是轻轻的。因为百货大楼里的气氛就像薄纱一样轻柔,稍大一点的声音就会把这“薄纱”划破。但同时,那位售货员的声音又具有足够的力度,把他的热诚传递出来。

在这个盛满了温厚的神情、悦耳的声音的百货大楼里,使人自然而然地不会粗声大气地说话,不会旁若无人地怪笑;使人自然而然地想奉公守法,想对别人微笑,想能为别人做点什么。我又想起口本一些旅馆的电梯里天天换一块地毯。如果是星期一,电梯的地種上就写着Haveanicemonday(过一个美好的星期一),而我从心里祝愿百货大楼里那位给我带路的售货员,祝愿那个给我捡起表带上的小皮圈的服务员,祝那位跑来跑去问清楚是什么油的服务员姑娘,祝一切善良的人们Haveaniceday(度过美好的一天)。不,是度过美好的一天又一天。

人和人之间,本来是互相感染、互相熏陶的,本来应该互相帮助、互相服务的。

为了使你,使你周围的人更美好,培养美好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吧。

他是怎么成为舞会之王的(事情怎么才能走出第一步)

我站在广州白云山制药厂周末舞会的门口,我想采访几个参加舞会的青年。可是我又怕……什么?譬如那个小伙子,迪斯科跳得那么好,浑身的关节都在抖动着。好像他每个关节里都装着一个声波接收器。音乐一响,声波就会冲开这些接收器,使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能随音乐的节拍抖动。他跳热了,一边跳一边抖动着脱下外套——好像脱落了外套,也脱落了关节。他跳得使我着迷,也使我怕——这么会跳迪斯科的人,人品怎么样?工作怎么样?我到底还是走进了舞厅。不过我只是想:我要是不进去和他们接触,我怎么能了解他们?我是带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思想走进去的。一交谈,才发现这里很多是厂里的生产骨干、团干部。那个关节里装着声波接收器的青年更是天天工作十好几小时——除了周末来跳舞以外。我真庆幸我终于走进迪斯科舞厅,否则我错过了一个多好的了解这些青年的机会!

我看见两个姑娘一直不跳。“为什么不去跳?”我问她俩。

“我们不会跳。”她们说。但似乎又担心我误会她们没勇气跳似的,所以又加上一句我们如果会跳的话,那肯定跳的!”

“一边跳一边学么。”我说。

“我们怕体型不好,扭起来不好看。”

不过,任何人都是从不会跳到会跳的。如果非要等跳好了才。

敢在舞厅跳,那就永远也不会跳了。

这时走进一个与这个年轻人的舞会格格不入的人物一个五十好几的、秃了顶的胖胖的工程师。大家好像见到外星人似的全把视线投向他了。他在几十束目光的焦点里满不在乎地跳起了迪斯科。他的肥胖的体型自然谈不上好看,而且他的动作也不知道算哪门子迪斯科。他咧着大嘴笑着,一边跳一边还按着舞曲的节拍击掌。这种勇敢精神,这种兴致,这种和青春的沟通,这种对生活的热爱!他跳到舞厅的哪一角,那一角的青年就为他鼓掌。这个跳得最差的人成了舞会之王。

而没有勇气跳的人,譬如那两个姑娘,还有我,只能被迪斯科舞会淘汰。

干一件事情,不能顾虑重重。要紧的是干了。干错了汲取个教训也比不敢举步、一事无成停滞不前的好。

我就这样对这位老史——这位不会跳舞的舞会之王发生了兴趣。他也是到白云山制药厂来出差的。几天后我和他还有另外两个来自外地的人正好碰到一起。谈话间某人讲起他的在港经商的亲戚到广州了,明天他得去会他。那么,老史厂里的新产品能不能通过这位港商打入香港呢?这个想法刚在我脑中一闪,我立刻把它一把抓住抛了出来。因为我知道,任何事情第一是要敢想,第二是要敢干。所谓有没有机会,能不能抓住机会,其实就看你是不是敢想、敢干。

第二天,我们实践了这个想法。我们一起到了广州的中国大酒店。我当然不会做生意。但是我希望亲眼看到做成这笔生意。港商在饭桌上老练地谈了地皮问题、水源问题、如何赚钱的问题。一顿饭吃完,这笔生意就初步拍板了。这个合办企业的第一步就这么迈出了。

是的,敢想了,敢干了,事情就走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