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含有多种维生素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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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们有些美丽的女孩子会客气地说自己不好看,我们有些聪明勤奋的好学生会谦虚地说自己不行。因为他们的长辈就是这样的。有一位美国经理带着妻子到他的中国朋友家里做客。美国经理说:这是我太太,她多美。请问您的太太在家吗?这位中国人说:她正在厨房做饭,这就来。不过她可不好看。美国人愣了一下。他不明白怎么会说自己的妻子不好看呢?既然你看着她不顺眼,那你怎么会娶她的呢?美国人又问:那么您的孩子一定很聪明吧?中国人说:不不,他很笨。美国人越发瞪大了眼睛:什么?你的孩子是白痴?

这位美国经理不了解中国人的传统道德观。中国人视谦虚为任何场合下的美德。但是,在不敢自我肯定、不敢自我表现的背后,是不是还包含着不敢承担责任——包括健美、品格、学业、工作……

我在日本看到有的牛奶店的屋顶上,竖着一个巨大的作广告用的牛奶瓶。这牛奶瓶大得足可以装进几个大相扑。所以离店很远就能看到这个瓶,就会知道这里有个牛奶店。而且,敢于这么表现自己、突出自己的牛奶店,想必是有责任心的,是会看重自己的招牌的,牛奶一定是不错的。

从小就该培养自我肯定的勇气。

分分钟都是钱(拼搏的资本)

八宝糯米鸡:三角。干蒸牛肉丸:三角。干蒸鲜虾饺:三角。鲜肉肠粉:两角。虾米肠粉:两角。排骨烧卖:两角。四宝大包:一角五。叉烧餐包:两角。萨其马:两角。灌汤包:三角。炸芋角:两角。

我把广州白云山制药厂职工食堂这天的早餐抄录了下来。广东人管早餐叫喝早茶,即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广东人是天生的美食家。早餐如果没有糯米鸡了,肠粉不够味了,就有职工提意见。行政科长陈桂显只好在夜里一点和食堂的夜班工人一起干。因为她会做。她是上一个个饭店、小铺去看,回来就自己试着做,“偷”艺成才的。现在厂里天天有不知何方的神仙——参观的,学习的,做生意的。陈桂显“偷”来的各式炒菜每每使“神仙”们流连忘返。

陈桂显今年四十来,岁。“****”时她是个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每天知青们在山上打完夜班后下山了,她一人还得收拾厨房、算这一天的伙食账,总要到半夜才能下山回家。一天半夜,突然狂风暴雨的,竹林子给风一刮,发出一阵阵鬼叫似的声音。陈桂显吓肌肉直收缩。她挑起了明天要上广州买菜用的两只水桶,拼命往山IF跑。突然,黑糊糊的她差点撞到一个人的鼻尖上。啊!陈桂显倒抽了一口气。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现在几点了?”啊?他是不是想知道她有没有表,然后好抢表?“我没表!”陈桂显说着就跑。当她终于活着回到家时,她真想从明天起不干这活了!

但是,明天她又干了。一直干到今天。现在她是白云山制药厂的行政科长。

厂领导前些天告诉她,厂里在广州买到一个铺面,要她在里办一个营养餐厅。药厂的研究所可以提供营养配方。总之,厂领导讲了三分钟的话,陈桂显就要把这三分钟的话变为筹建、装修、招生、培训、开业……变为能在酒店、饭馆、茶楼林立的广州市区,以其独具的特色去竞争,去变出不尽的钱。

可是,陈桂显还有行政科的工作呢。又是计件工资,又是浮动奖金,全厂两千人的工资单她都得审核。当然,还有糯米鸡问题,还有虾米肠粉问题,还有……

“还有一块地!”昨天晚上九点多了,厂领导又找她,“今天我去看过了。我们再办个第二餐厅。这个餐厅也交给你办。”

我一听这事,就紧张了——陈桂显顶得过来吗?我第一次看见她时觉得她真是个黑里俏——瓜子脸,大眼睛,高鼻子,精精神神的。这才几天,她憔悴了。我看到的是枯黄的头发,失神的大眼。她的嗓子嘶哑了。我简直不忍心让她多说话。

“我们都惯了。”她说。是的,她当年经常在竹林的“鬼叫”声里摸黑下山,她的体内早就长出对苦、对难的“抗生素”了。人在年轻时,在小时候多吃点苦,这是将来拼搏的精神资本。

“厂里是信得过我,给我锻炼的机会。”她说,“两个餐厅,反正我交叉起来办,晚上再搞我行政科那摊事。我文化低,老怕跟不上需要。我也顾不得年纪大了,只好厚着脸皮上电视

大学。电大每周有五个晚上开课,可我老有工作,老脱不开身,我只能每晚工作完了自学电大的课本。那我也要坚持读下去!”

“桂显!”有一位职工来找她了,“又来了一批客人,得准备一些饭菜。”

她走了。枯黄的头发在我眼前一晃就不见了。

对于她,时间是看得见的经济效益,

摸得着的物质财富。于是我想起了那句在广东很流行的话:分分钟都是钱。

红T恤的牢骚(人怎么获得自我价值)

晚上,我走进白云山制药厂的供销人员陈贻锋的家里。陈贻锋出差了,我是想看看他的爱人方佩娟。不到三十岁的方佩娟穿着红T恤衫、花睡裤,脚上套着一双浅绿的拖鞋。她坐在椅子上把两腿一盘,两手一抱——正要对我说话呢,她那两三岁的女儿拿着一只羽毛球哭着进来了。这个不过像羽毛球拍那么高的孩子,要她妈妈和她一起打羽毛球呢!

一个孩子有多少无理要求啊。

方佩娟哄着她妈妈会儿和你打羽毛球。现在妈妈要和阿姨玩。啊?乖。”

方佩娟终于可以和我“玩”了。她重新把两腿盘好,两手一抱,说了起来——

人家老问我,阿方(大伙管方佩娟叫阿方),你那陈贻锋一年总有大半年到外边去搞供销。你烦不烦死?

那时候,我们这幢宿舍刚刚造好。你看,房子周围都是山。我一个人住在这个单元里,晚上风一刮,所有的门、窗都会响。我的房后又没有围墙,有的时候听到“咚”的一声响,我就吓一身汗。也许是猫,但万一是跳进一个人呢?有时候也不知道谁很晚了还来敲门。我不敢开门,只好把灯关了假装睡着了。后来我生孩子了。我们找了个保姆天天上医院给我送饭。有一天让陈贻锋送。可是他早上没来,中午没来,我气得直哭。我生孩子的时候他都不来照顾一下?下午他来了,买了一堆面包让我饿了吃!他这个人,魂丢了!丢在他那个供销科里了!

他每天一早离家,晚上天知道几点才回家!我就怕他骑摩托车出事。有时只好上供销科去找他。你不知道,他们科里前不久就摔死过一个人。好好儿的就摔死了!还不是开摩托车开的!

把他找回家,事儿也多。他那哮喘病太重。现在他的身体里还埋着两条线和一根针。这是一种民间的方法。他半夜里一咳就没法睡,只好坐着等天亮。

他要是回来早,我更忙。各地来要货的人不断。我端茶、递烟的不要说,我怕陈贻锋累过头了晚上又要发哮喘病!我实在憋不住了就说:就讲到这里吧!可是,我刚打发走这批客人,刚收拾烟缸、茶杯的,一下又来了一批人!而且进门就对我说:“阿方,给我们煮点面条。”

这些外地来的人也不容易。他们也是各厂搞供销的。我知道这些搞供销的艰难。陈贻锋到外地还不是多亏外地人的接待?所以,即使陈贻锋不在家,我也留他们吃饭。他们会说,小方不好意思啦!我说,算啦!这么大个男人饿一个晚上也不行!

可是他们吃完晚饭还不走,又看起我家那彩电了。一看就到十点多。我又不好意思催他们走——刚才留他们吃面条时还那么热情,现在不能一下子变得脸黑黑的。只好一直熬到他们走。还要说一声:慢走。

你知道,陈贻锋对人热诚,所以他签订的合同最多。我呢,也是白云山的人。厂里生意好不好,和我们每个职工的利益有直接关系。只有厂里兴旺,我们的生活才能更好。所以我总希望各省到我们白云山来买药的人,觉得像到了家一样舒服。

我们只要一听说什么报上、杂志上登了写白云山制药厂的文章,我们就千方百计去买来看。谁买到了大家都抢我先看一下,我先看一下!”其实这些文章又不会提到全厂每一个人。不过这个厂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希望……

我不禁望望这个穿红T恤衫的方佩娟,又望望屋里的组合柜、冰箱、壁灯……我想,看一个单位、一个社会是不是成功,只要看大家是不是和单位、和社会共命运。

全国有名的广州白云山制药厂有两千人。厂里恐怕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这个“红T恤”。但是如果没有这位“红T恤”——准确地说,如果没有全厂两千个“红T恤”的拚命工作,就没有白云山的知名度。

人,在各尽所能中获得自我的价值。

大红、纯白、乳黄、淡紫……穿着各色体操服的姑娘们,跃入碧绿的地毯,做着赛前的练习。绿毯立刻成了一方百花斗艳、生机勃勃的花圃。内行的体操观众,眼光投向一个穿大红绣花服和一个穿咖啡条服的姣姣者,争论着她俩谁将夺取四届全运会女子体操的冠军。

但是激起这股热旋风的姑娘们,她们的脸上却是木然的,眼神是直愣愣的。一个体操运动员,只有能经受得住贯穿整个运动生命的每一个考验,才能去夺取那胜利的桂冠。此刻,这些可爱的、稚嫩的心,是多么紧张啊!

一个身穿天蓝色体操服的翘鼻子姑娘,却是例外。大概因为无人期望她得冠军,她的眼睛依然活泼地闪动着。她俏皮地把下嘴唇朝上一噘,吹起一股气,把一绺搭拉下来的刘海吹上了额头。

现在,她用富于弹性的步子轻捷地跑向绿毯,一个筋斗,栽进那红、黄、蓝、白的花圃中,很快就被淹没了。

但是裁判席上一位上海教练,却毫不费力地在这色彩缤纷中找到了这天蓝色。

两个月前,当他接到她右胳臂骨折的来信时,这个精明强干的教练突然像个快要眼瞎的老人,拿信的手哆嗦着,吃力地辨认着信上的每个字。他反复看了两遍,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他最心爱的运动员,夺魁希望最大的小姑娘,不能在四届全运会上展现她那令人感动、令人振奋的力和美了。

他感慨地望着她那一身天蓝色。是啊,这正是她的性格色彩。天蓝,就是像天空那样的湛蓝,像天空那样的明朗、开阔……1972年,她只有十一岁。见两个男孩在欺负一个女同学,她向他们飞奔过去,挥起她那瘦小的拳头,飞快而胡乱地捶击着大男孩的肩膀。她本来绝非他们对手,但她那惊人的自信、那逼人的气势,竟把男孩吓懵了……

这种藐视强者的自信,这种豁得出去的精神,对运动员来说,是多可贵啊!

十一岁的朱政被上海队的体操教练看中了。可是她膝盖骨突出、韧带太紧、脚尖又绷不直。这对体操运动员都是很不利的条件。但教练以其独具的眼力,更看到了她那作为运动员的最佳素质:敢拼、自信、果断。这颗不起眼的籽,将来可能长成压倒群芳的牡丹呢!

为了校正朱政的膝盖骨,教练每天把她的腿搁在一二尺高的海绵垫上,然后把十五公斤重的沙袋或杠铃片搁在她的膝盖上,一点一点地把突出的膝盖骨压下去。啊,让孩子在逆境中长大吧。

开始第一次离开保护,做腾身倒立了。第一个女孩子上了高低杠,双臂支撑着。她往下一看,平常随时准备接住自己的教练,这回站得远远的。再一看,啊,怎么高低杠离地这么高了?要是一个倒栽葱掉了下来……“啪!”第一个女孩一下从高低杠上甩了下来。

运动场上的心理作用是极灵敏的。前者失利会波及后者,女孩子们接二连三地从高低杠上摔了下来。

轮到朱政了。她也被伙伴们的失利吓坏了,她撑在高低杠上,既不敢腾身而起,却又近乎本能地控制着自己不摔下来,于是就在高低杠上直挺挺地撑着、撑着……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她依然直挺挺地撑着,一动不动。

四十分钟过去了,她简直成了高低杠上的一尊雕像。

叽叽喳唆的女孩子们惊呆了,静静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一声喘息都会把她震落下来。尽管大伙都站得远远的,但谁都可以用自己的想像“看到”她那纤细的胳臂,一定在剧烈地颤抖。

朱政那纤细的胳臂颤抖着,好像产生了一种生物电,也清晰地传到站在远处的教练身上。教练感应着同样的紧张,但更感受着一种力量。这种决不退缩的毅力,这种力求完美的拚命精神,展现着多么灿烂的精神的美啊!

教练被深深地感动了。他已无须去鼓励她,但又不能让她产生任何特殊感和优越感。于是,教练那么平淡地向朱政重复了一遍动作的要领。似乎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她撑了多么长的时间,似乎她这么撑是平常而又平常的事。

忽然,朱政腾身而起,在高低杠上稳稳地倒立着,像一朵具有无穷生命力的山花,勃发在高山之巅……

啊,获取胜利的瞬间,得承受多少别人望而却步的艰难。

啊,胜利,是意志的闪光!

多好啊,腾身倒立的、分腿越杠的、侧手翻的、做拉拉提的……四届全运会的场地上像万花筒似的变幻着花样,可惜最完美的一朵花展现不出来了。朱政那骨折的右胳臂现在弯过来手还碰不到右肩呢!

国家队的一位教练叹了口气望着正在场地练习的朱政。是啊,真快啊!她来国家队已经快四年了……

十三岁的朱政,老是挤鼻弄眼地做鬼脸,要不就是用那低哑的嗓门,自由自在地哼着什么歌。总之,她人没有安静的时候,也许,跟她这种无忧无虑的性格有关系吧?朱政比同年龄的女孩子发育得更好些。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勃发出青春活力的美。

可是教练却深深地为她担忧了:朱政发育得太好,这样下去,体重就会不断增加,必须规定她严格控制饮食。可是过几天看看,她一点也没瘦下去,怎么回事呢?对了,h海姑娘爱吃零嘴。

“朱政,你老吃零嘴吧?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