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林纤尘的身体越来越差,流鼻血的次数与日俱增,多到最后点墨再也不相信她是因为膳食不调虚火旺盛的那一套理由。
冬季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秦宁阎重重在一干侍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登上紫云观祈福。彼时,林纤尘身着灰色道袍,独自站立山顶,静静看着山上的众人,越发消瘦的身子空洞的支撑起那件宽大的道袍,颇有两袖清风的仙家味道。
点墨瞥一眼她的穿着,眉头紧蹙,忍不住关心道:“你确定你不会感染风寒?”他对她不在乎她身子的态度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林纤尘咧嘴一笑,自信满满:“放心放心,这点寒风我一点都不觉得冷,我可是有内功护体。”
“你现在身子不同。”点墨皱了皱眉,低头看一眼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缓缓挪动的众人,他不禁开口问她,”秦宁阎已经快到山顶了,你准备怎么做?“
林纤尘站在紫云观,远眺徐徐上山的众人,目光深远:“我原来想远远逃开他,我现在也想。可是,我还是很想靠得离他近一点,我就想在这几日,能够再看看他。”
点墨沉默,心里沉闷的难受。低头一眼便看到那缓缓接近的秦宁阎。他一身龙袍,站在人群之中,所有人就是他的陪衬,他有得天独厚的魅力,能够让人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他。他就是输给这样的他。点墨不知道心里该有何感受,只能静静看着秦宁阎,目露。
“他就要到山顶了,我去躲起来了,你也小心些,别在他面前暴露了你的真身。”微笑提醒,林纤尘低头再看一眼徐徐靠近的秦宁阎,转身走入紫云观。
皇上来临,紫云观忙成一团。林纤尘从后山小屋搬出,住进了一间极其平凡的道士小屋。屋子比较简陋,但深得她心。
紫云观正中的大钟响起,这是号召所有道士前去大厅跪迎接驾的信号。林纤尘惬意的躺在床上,翻翻白眼望着光秃秃的天花板,很是无趣。一番等待,最后听见窗外传来老道士们兴奋的声音,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看来秦宁阎的队伍总算是安定下来。
紫云观不大,却有一处专门接待大秦皇帝的四合院。一个皇帝独自住一个院子,林纤尘呷呷嘴,啧啧叹道,真是奢侈!
拢了拢道袍,她挑起房中两桶水,大摇大摆朝秦宁阎居住的四合院奔去。
刚到门口,就被警惕的侍卫拦下。林纤尘眉头一挑,赶紧老实巴交的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塞到侍卫手中,小声道:“侍卫大哥,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皇上天颜,你们给个机会吧。”
两个侍卫一挑眉上下打量她许久,最后毫不犹豫的将银子砸回她身上,大声喝道:“皇上什么身份,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被银子砸得生疼,林纤尘可怜的吸了两口凉气,赶紧将银子从地上捡起来揣入怀中,抬头看一眼狠狠瞪着她的侍卫,她委屈啊。难道她就真的长的这么没有安全感?
心不甘情不愿几乎灰溜溜的离开,林纤尘将水桶扔在一边,瞥一眼四周无人,迅速朝四合院偏僻角落的狗洞奔去。
嘿嘿,她林纤尘是什么人,两手方案那是必须的,当然,站在狗洞前她望着草重重掩盖的狗洞,不停鼓励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
双眼一闭,林纤尘大力掀开干草,刚准备钻,一双手猛的搭在她肩膀上,惊得她差点惊叫出声。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
“纤尘……”糟老头看一眼狗洞再看一眼被吓得不轻的林纤尘,满眼兴味,“你想见秦小子还用那么麻烦吗,直接叫他不就好了。”
林纤尘嘴角一抽,赶紧摇头。
“你不想让他发现,想给他惊喜?”糟老头挑了挑眉。
林纤尘赶紧点头道:“对,师父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呵呵,不用夸我,这是事实!”糟老头满脸骄傲,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害臊。他伸手捏住林纤尘的衣领,随即飞身上墙,不过一瞬,就已到达四合院的另一边。
双脚着地,林纤尘顿时大安,她抬头,好不吝啬的夸奖道:“师父神功天下无敌,纤尘真是佩服佩服!”
糟老头人是脸皮再厚也受不了林纤尘一而再再而三的违心夸奖,不自觉摸了摸脑袋,疑惑道:“为师我真的那么完美无缺?”
“师父不用怀疑,师父乃上仙下凡,完美无缺是应该的。”林纤尘大声道。
“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吧,别和我拐弯。”糟老头乐呵一笑。
“师父真是通情达理,我想知道这四合院除了秦宁阎的房间,可还有其他空闲的房间没有?”林纤尘调皮的眨了眨眼。
“你想留在秦小子身边?”糟老头挑了挑眉。
“我想离他近一点。”林纤尘眯眼,悠然一笑。
糟老头微微一愣,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满眼复杂的看了眼她,沉声道:“屋子有的是,就是小了点,你若是不嫌弃,我这就带你去。”
林纤尘点点头,没再多说。
七弯八拐,最后停在四合院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下人房间前,糟老头推开门,看一眼里面干净整洁的布置,唇角一勾,大声招呼林纤尘:“纤尘,就这个房间,这几年天天有人打扫,干净的很。”
“谢师父。”踏入小房间,看一眼里面那张并不大但是很整洁的床,林纤尘非常满意。一件小房间不大,却五脏俱全。书桌,书柜,桌子,茶具,几床被子显得很老旧,不过她摸了摸,眉头一挑,万万没有想到被子的布料竟然那么好。
紫云观一向装穷,没想到对下人那么好。
见她没有任何问题,糟老头这才满意离开。
林纤尘关好门,钻进被子中安睡,直到睡得天昏地暗,深更半夜她才缓缓转醒。轻手轻脚一番梳洗,她小心翼翼从房中潜出,暗自朝秦宁阎住的房间摸去。
奔至窗沿下,举头确定四周没人,她双手摸上窗台,一个翻身悄无声息跃入。
月光正好,余晖几缕洒在沉睡的秦宁阎脸上。
林纤尘默不作声在他床前站定,细细打量他略带疲惫的眉眼。许久未见,他还是如以前一般白皙,那白皙的脖子下面怕又是一身古铜色肌肤,奇异对比令她总是想笑。蹑手蹑脚在床榻坐下,她弯腰蜷缩进他怀里。
她记得秦宁阎总是喜欢不得她允许抱着她睡,那一阵子她几乎无奈到要吐血,常常折腾到天明也无法安眠,还好后来习惯了,也可以无视他的存在。直到发生太多让她疲惫的事情,疲惫到夜晚惊醒感觉到身后的温暖就会觉得安稳,一颗心也不会那么寂寞。
秦宁阎睡得很不安稳,找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林纤尘的踪迹,她就如隐入林中的树叶,让他忧心忡忡又遍寻不到。怎么办,再找不到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他明明答应过她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他走遍天涯海角都会找到她,他明明郑重承诺过以前没有保护好她,以后不会了。如此小心翼翼却还是不小心将她给丢了吗?
不安让他手脚抽搐,猛然惊醒。屋外天已大亮!
一番梳洗吃了一点清粥,林纤尘哼着歌曲走进厨房。厨房煮饭的人都认识她,毕竟紫云观差不多所有人参都是为她炖的,身为厨房的人,想不认识她都很难。
世人都以为她是观主新收的徒弟,也都没疑心太多。
林纤尘揭起锅盖,亲自下厨做了一份绿豆糕,小心翼翼将它装盘,这才来拿早上的侍女说:“听说皇上喜欢吃甜食,我做了点,麻烦你顺道递上,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说完,林纤尘往那侍女手中塞了一支银簪。
侍女眼睛一亮,像这种想要博得皇上青睐的下人多的事,每年她做这事不下几十件。她掂了掂手中银簪的分量,眉头一挑,咧嘴一笑,悠然道,“这次我就替你捎带了,如果皇上不喜欢,下次就别想了。”
“是是是。”林纤尘赶紧点头,满脸感激。
侍女将那叠绿豆糕放入端盘中,转身傲然离去。
林纤尘唇角一勾,悠然踱出厨房,也不管厨房那一众厨子对她攀龙附凤的言谈。
回到小屋,她平静的窝在床头,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唇角勾起,眼角尽是笑意。
秦宁阎坐在屋内,身前长桌慢慢一桌早点。他眼神略过各式早点,在桌角一盘绿豆糕上停下。他记得林纤尘最喜欢吃的点心就是它。每每两个人用早膳的时候吃不饱,她总是故意让他分散侍女们的注意力,然后偷偷将绿豆糕连盘子偷偷藏到她的衣裙下,待到侍女们将早膳撤去,他们便关上门窗两个人偷偷在房中争夺绿豆糕。
鬼使神差,秦宁阎命侍女将绿豆糕的盘子往他身前挪了挪,然后分散他们注意力,随手将绿豆糕整盘藏到衣袖中,最后摇摇头,命侍女将所有早点撤下,全都退下,他迅速关上门窗,转头想看林纤尘一脸兴奋的模样,才发现空荡的房间就只有他一个人。
颓然坐地,他从袖中取出绿豆糕,举到面前望着那小巧的糕点,唇角一勾,塞入口中,甜腻的滋味让他眉头一颤。他面容扭曲,很想大骂紫云观做绿豆糕的那个厨子,这么难吃的东西都敢端上来给他吃,难道他不怕杀头!一口绿豆糕在喉,吐出来可惜,吞下去又太折磨人,就这样不死不活的卡在秦宁阎嘴里,令他满头黑线。
从袖中取出剩余的绿豆糕,秦宁阎眉头微皱。抬头看一眼已经被他下令撤得空空如也的桌子,他内牛满面。如果有机会知道那个做绿豆糕诱惑他又对粮食不负责的人是谁,他一定要下令好好责罚他!
午膳时间,林纤尘这次很乖巧,没有再溜进厨房做出什么让秦宁阎满是期待又让他颇受折磨的膳食。她用了饭,端坐在小房间里拿出从床底摸出的几本小人书细细研究。
真看不出来,住在这屋子中的下人居然还看国策,有壮志果然有壮志。翻到最后一页,她扫一眼书页最下角那一行稚嫩的字还有那一个落款,嘴角一抽,差点吓得从凳子上摔落。
我要做大秦最厉害的皇帝。落款,秦宁阎!
林纤尘诧异站起,环顾四周,终于明白为什么糟老头走的时候笑得那么内热,为什么整日喊穷的紫云观的下人房间的被子那么高档,为什么这房间就算没有人住也有人天天打扫,为什么她会在房间里面找到国策!
这房间恐怕就是秦宁阎小时候被糟老头骗在山上学习时所住的房间!
林纤尘直觉不对,糟老头这分明就是想故意陷害她,他是狠了心想让秦宁阎遇见她。还好她机缘巧合之下看见了那行字,要不然她肯定毫无察觉,傻乎乎的在小房间里坐等秦宁阎有一天来发现她!
光是想想两人可能会见面,林纤尘就心惊肉跳。来不及多想,她着急向小房间紧闭的门冲去,毫不犹豫的拉开木门,她抬头,诧异的瞪大双眼惊在原地。
阳光很好,午后的阳光总是刺眼的明媚。当然,对林纤尘来说如果没有门前那一抹高大的身影就更好了。
秦宁阎原本只是随性所发,加上早上吃绿豆糕吃的心情烦闷才会鬼使神差的朝很小的时候曾经住过的小房间走去。刚想推开门,谁想门却突然被打开。
阳光暖暖,照在那人苍白惊恐的脸上。他心一动,身子震动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见他呆愣,林纤尘最先反应过来,双眼滴溜溜一转,她赶紧推开秦宁阎,抬脚便向一边奔去。
被她推得踉跄后退几步的秦宁阎立即反应过来,大骂一声“该死”,他大步追上。这一次,她还想逃?
躲在角落里一直偷窥的糟老头一看这情景,大骂秦小子抓不住时机,咬牙切齿一阵,摩拳擦掌最后在原地狠狠跺脚,没有追上去。
“林纤尘,你好大胆子!”一个箭步攥住她的手,秦宁阎黑着脸将她扑倒。
“呜——”林纤尘低吟一声,赶紧抬脚朝他最柔弱的部位踹去。
秦宁阎脸色一边,急急闪开双手却死死攥住她不放:“林纤尘,你抛弃夫君离开不说,现在还谋杀亲夫!”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纤尘咬牙,大声回道。
“你还敢反咬一口,林纤尘,你本事真的越来越大了,是不是我太宠爱你,所以你越来越胆大包天了!”秦宁阎气恼,伸手将她反压在地,按着她的背不让她起,扬首就在她浑圆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呜——”林纤尘尖叫,又羞又怒。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秦宁阎你快住手!”
一直以来只是说说,从未舍得对她动过手的秦宁阎这次是真的怒了。见林纤尘告饶,他不轻不重的又拍了一下她浑圆的小屁股,大声道:“下次还敢设计我,一个人逃跑吗?”
“秦宁阎你快住手!”林纤尘小脸羞红,尖声尖叫。
“不放,放了你就跑了!”秦宁阎死死压着林纤尘,不要她乱动。
“我保证不跑!”林纤尘高声呼唤,委曲求全。
“你确定?”秦宁阎斜睨她,表情满是不信。
“我确定!”确定不跑是傻瓜!
“纤尘,你可千万不要骗我,要不然你会后悔的。”秦宁阎狠狠瞪她,大声警告。
“好好,我保证不骗你。”林纤尘缓一口气。感觉身上压力一减,她立即转身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面色苍白,她无力的朝居高临下的秦宁阎翻了翻白眼。
秦宁阎看她白得不正常的小脸,心疼不已。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神色严肃的凝视她:“解药你交给点墨了对吗?”
林纤尘心一紧,赶紧摇头。
秦宁阎见她惧怕的模样,心里不爽,重重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他低头将她揽进怀里:“这些日子你一直住在我住过的小房间里吗?”
“没有!”林纤尘一口否决,很想让秦宁阎明白自作多情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