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傍晚,阿宝又来到风管家的住处,管家正躺在床上养神,听到阿宝的脚步声,睁开眼。
“管家爷爷,您身体好点了没?”阿宝本欲离去,看到管家张开眼睛,立刻问道。
“好多了。”管家点点头,看着阿宝关怀的眼神,不禁有点心酸,自己一生都在情剑山庄,子女不在身边,除了当家,几乎无人关怀,而当家又很忙碌,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无人承欢膝下,受伤的时候更加觉得心中凄凉,如今看到阿宝心里一暖,表情也缓和很多。
阿宝笑开,从身后拿出一个篮子:“我刚才去了一趟厨房,让厨房里的九婶煮了一点肉粥,很软很香,管家爷爷要不要吃一点。”
淡淡的肉粥香味传来,风管家鼻子一酸,几乎要落泪,他忍住鼻子的酸意,看看阿宝:“好啊。”
阿宝立刻高兴地放下篮子,将管家扶起来,垫好垫子,端出肉粥,舀了一勺吹凉了之后喂给管家,管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吃了一口,双眼暴突,噎到了……咳咳,咳咳……“啊?怎么吃肉粥也会噎到,管家爷爷您慢点吃啊……”阿宝立刻给老管家拍背,管家咳得两眼充血,缓过来之后:“你这肉粥是厨房的九婶煮的吗?……”
“……本来是,后来九婶肚子痛,让我放点盐就好,怎么了,不好吃嘛?”
“你想咸死我啊!”老管家中气十足的大吼,哦,天哪,肚子痛……伤口又裂开了,这死小子,是来照顾他的还是来害他的啊,“算了算了,你拿出去倒掉,猪都不会吃。”
阿宝一脸委屈,瞪着肉粥不说话。老管家发泄完之后,看阿宝的脸色,有点于心不忍,摇摇头:“算了,你回去吧,这里不用你照顾。”
阿宝一脸悲催。
老管家终于又叹了口气:“你把篮子放一放,我没有办法出门去,桌上有一张单子,你去找庄主,把这张单子给他,问问他还有什么补充没有。”
阿宝看了看老管家,又看了看桌上安静躺着的红纸,没有动。
老管家看了阿宝一眼,只觉得今天的阿宝有些奇怪,平常老干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事,说些把死人气得诈尸的话,但是,他做事爽利,也很能干,真的有什么事,却是能够信任的人。
“干嘛,又有什么鬼主意?”老管家问。
“那个……我昨天,看见庄主了。”阿宝想了想,终于开了口。
“庄主昨晚回来的,你没有见过,不认识也合常理。庄主已经来过了,以我在情剑山庄做事四十年的经历,庄主来看我是应该的。庄主已经知道你是新来的仆役,以后不闹笑话就行了。”老管家安慰道,这小子,一定是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在庄主面前出了丑,心里难安吧,平时看他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在这件事上这么在意。
“不……我是想问,庄主,一直都是庄主么?”阿宝神色奇怪,有些思绪紊乱。
老管家皱眉,这小子又开始说奇怪的话:“庄主当然就是庄主,还能是谁?”
“不……我曾经听说,庄主曾经闭关三年,在剑阁练剑,那三年,庄主真的在闭关练剑吗?”
“这种事还假的了吗?庄主的剑术,难道是骗人的吗?”老管家奇怪阿宝的问题,他今天早上是怎么了?
“庄主的眼睛……”阿宝顿了顿,不知道怎么问。
“庄主的眼睛很美丽,眼神很凌厉,所有的姑娘看见庄主,都会被迷得神魂颠倒,非此君不嫁,这些都是事实,我都知道,你也知道你很羡慕,你不必再说,否则我会以为你想拍马屁。”
阿宝很错愕,管家很得意,平时都是阿宝堵得他说不出话,这一次,他终于扳回一成,胜利扭转形势。
阿宝沉默:好吧,你赢了,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管家盯着阿宝异常安静的脸庞,极度不适应:“怎么,你很关心庄主?”
阿宝点点头:“庄主是我的庄主,是江湖上的大侠客,阿宝敬仰已久,却在庄主面前出了丑,阿宝很焦虑,真的很焦虑。管家爷爷,庄主是人还是鬼?”
一个枕头飞上阿宝的脑袋,老管家中气十足的大吼:“你才是鬼!白痴鬼,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什么红纸香烛、绫罗绸缎、镜子梳子……干什么用?盯着纸上的东西,阿宝一脸沉思的走在路上,身后传来呼唤声。“阿宝!”
阿宝转过头,看见莫裘轻,脸上露出一些错愕:“好奇怪,从来都是我叫六师兄,六师兄你从来没有主动叫过我哎。”阿宝有些受宠若惊。
莫裘轻咳了一下,看着阿宝:“听莫叔说昨天晚上你护庄有功,嗯,你辛苦了。”
“哈,还好啦,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啦。不过六师兄,昨天、天怎么没有看见你?”阿宝难得谦虚。
“我出庄一趟,没想到庄里就进了贼,还好大哥回来了。对了,你这是要去做什么?”莫裘轻问。
阿宝扬扬手上的红纸,“管家爷爷让我给庄主送这个。”
莫裘轻低头看了一眼,哈哈笑道:“原来是这个,去吧去吧,哎对了,你见过大哥了吧。”
阿宝点头:“六师兄,我问你一件事。”
第一次看见阿宝这样严肃正常,莫裘轻不禁也严肃起来。
“我听说庄主闭关三年,这三年里面,庄主出关过吗?”阿宝问。
“既然是闭关,还出来干什么?”
“那这三年里面,你见过庄主吗?”
“当然也没有,谁也没有打扰他,你问这些做什么?”莫裘轻很奇怪,看着阿宝。
阿宝摇摇头:“也没有什么啦,只是觉得,一个人闭关三年,难道不会觉得很寂寞吗?你们没见着庄主,不代表他没有出过关,男人都有冲动,也许庄主闭关的时候,忽然间觉得很寂寞,很空虚,就到外面去找姑娘……”
啪!头被袭击,阿宝的话被打断,莫裘轻收回手,一脸奇怪的瞪着阿宝:“你在胡说什么鬼话?庄主闭关练剑,找什么姑娘家,你以为闭关是闹着玩的吗?胡言乱语,有些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算了,不要到处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阿宝揉揉脑袋,一脸郁闷的看着莫裘轻:“六师兄,打头会变笨哎。”
“你放心,你很聪明,稍微笨一点,别人还是比不上你。”莫裘轻无奈。
“哈,这倒是事实。”阿宝点头表示同意。
莫裘轻哼了一声,爱臭美的小子。
“好吧,六师兄,那我再问一件事。”
“还问?”
“那个,你们兄弟那么多,有没有谁长的跟庄主一摸一样的?”
“又不是双胞胎,哪有一摸一样的。”莫裘轻回道。
“咦,是吗?那庄主,他是鬼吗?”
头再一次被袭击,阿宝痛呼,再抬头,莫裘轻已经不知去向了。
哎,真是的,都说打头被变笨的了,以后他也学点轻功,不怕莫裘轻不见了。
阿宝摸着头,嘴里碎碎念,晃晃悠悠走到枫院门口,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伸出手去,却怎么也敲不下去。
看了半天,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阿宝吓得差点倒在地上,转身看着身后的人,又是那张神色冷峻的脸,昨天是黑夜,虽是看到轮廓,却看不真切,现在,阿宝才真正看清楚他,黑色短打,又黑又长的头发整齐的绑在脑后,颀长玉立,俊美无俦,瞳眸幽暗深邃,唇色凉薄浅淡,透着冷漠疏离,让人望而却步,不敢亲近,莫风云淡淡的看着阿宝:“是你?”那天晚上管家派来传话的门徒,一眼看去只觉清瘦,脸庞秀致白皙,像个女子,只是言谈举止间,却比一般男子更显油滑利落。
“庄……庄主……”阿宝努力站直身子,战战兢兢。
“你在这里做什么?”莫风云看着阿宝,这少年年轻得很,浑身上下最出色是那对瞳眸,黑亮有神,像是黑珍珠,深不见底。
“我……那个……哦……”阿宝发了三个词的音之后,拿出手上的红纸,搔搔头傻笑:“哈哈,我听管家的吩咐,把这个交给庄主。”
莫风云伸手接过,阿宝失神的盯着莫风云的手,修长白皙,刚劲有力,指间有因为常年握剑而生出的老茧,但是无妨于手的美丽,真的好漂亮的手。
接过纸,却看着阿宝,莫风云微微皱起眉,盯着阿宝失神的眼,莫风云皱眉:“你看什么?”
阿宝像是忽然间从梦中醒来,看着莫风云一眼,双眼像是没有焦距,有点心不在焉:“那个,呵呵,庄主,你的手好漂亮,长长的,瘦瘦的,干净而白皙,看上去好温暖,一定有很多姑娘想握着庄主的手,阿宝好羡慕。”
莫风云目光深沉的看着阿宝,他平生还没有被人这样赞美过。眼前这个少年,就是管家说的人么,这张嘴是够利的,说起话来也不嫌恶心,一点都没有男子该有的风骨,看上去五体不勤,好像只有脑袋和嘴巴,是很灵活的,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个仆役呢?不管是昨夜还是今天,这少年都给他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又极力隐藏,那种激动与浮躁的心情,好像只有不断地说话才能隐去他的惶惑,让他平静下来。莫风云在心中怀疑,不免多看了阿宝两眼,一看却发现,阿宝一直盯着他的脸,表情贪婪又恼恨……莫风云心中一动,瞳眸闪过一抹幽暗难解的光,看着阿宝的表情,心中为什么会有些焦躁不安?
“你……”莫风云刚要问,却发现阿宝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有些失神的看着他。
“你干什么?”莫风云皱眉。
阿宝仍是木木的表情,收回手,喃喃的说:“庄主,你的眼睛好漂亮,眼神好凌厉,姑娘看见你,有没有把你扑倒在地?”、
莫风云一愣,表情收起,越过阿宝走进枫院。门在后面响亮的关上了,阿宝看着自己白皙漂亮的手指:“什么嘛,明明看的很清楚。哎,连我都想扑到他,姑娘当然也很想。”说完,阿宝苦笑摇摇头,离开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