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里的火焰慢慢地沸腾。
那火焰不是很狂热,但是很烫,让绿绮都有些瑟缩。
看了一会他,视线下滑,看着魏小虎抱在怀里的保温瓶,不知怎的心里某个地方松动了一下,她把手中的钥匙一扔,道:“给你。”
魏小虎下意识地接在手里。
“什么?”
“从今以后归你了。”
“你……”
魏小虎站定以后拍拍身上半旧的牛仔裤,随即左右摇晃了一下头,大概是不能置信。绿绮笑了起来,这样的动作像极了杜教授家的杜宾犬,还是一只湿答答的杜宾犬。
“免费的二十四小时保姆,不用浪费了。”
“绿绮,你这是接受我了吗?”
魏小虎确定似的眨眨眼,看得出来,惊喜正渐渐从他的眼底浮上来。
“你这话真是奇怪,我早就接受你了啊。”
“不,我知道,现在才走近了你一步而已。”
极为认真的口吻,绿绮眼波转而凝视着他的脸……突然发现魏小虎脸上那少年人的粗糙冲动没有了,认真起来的眼神也很有威慑力。
他的感觉果然是敏锐的。
“不是一步,你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不是……”熟练地说出与自己心情相反的话,然而话音未落身体就悬在了空中。
她惊慌地叫他放下,然而他根本没在听,抱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只能勾住他的脖子,唯一支撑她全部体重的就只有魏小虎紧紧抱住她的手臂,两个人之间是被雨水浸透的冰凉衣物,熨帖着两个人在雨水中显得高温的肌肤,一丝一丝从菲薄的衣物之间渗透进去,荡漾到灵魂的深处。
他的眼被雨淋得湿亮,盯着她,笑得肆无忌惮。
他以为他在演偶像吗?
刚想喝斥他,却在看见魏小虎双足的瞬间,神色软化了下来。
秋日的弄堂中积了厚厚一层落叶,树叶都已经枯黄了,而他赤着双脚站在上面。
摇摇晃晃中,她在眩晕中不自禁地疑惑,他是在怎样环境中长大的,就好像森林里头撒开腿飞奔的老虎,鲜明,强烈,犹如暴风一般从身旁掠过,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仿佛是被无形的针刺透的奇妙感觉在身体之中,带着一丝不知名感情的疼在看到魏小虎笑容的瞬间蔓延开来。
爱情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来临,以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现,引发人身上最为原始的****的漩涡。
爱情,双重的毁灭,生活里最甜美的灾难。
倾身,温润的唇感到了他的颈项,在脉动的部位慢慢地辗转吸附,像是嗜血者正在猎物身上寻找最鲜美的部位,舌尖下的肌肤开始逐渐滚烫起来,年轻的身体忠实地反应所有加诸在其上的感觉。
微微地喘息着,嘴唇里喷吐出的热气拂到魏小虎的颈项、下颌……当带着魔力的舌尖到达他微微开启的嘴唇的时候,温柔瞬间转化成了狂暴!
急风骤雨一般的狂烈瞬间吞没了绿绮的嘴唇绿绮的精神绿绮的神志,把她一点一点地拖入了名为天堂的地狱。
他们打开门,都来不及走进卧室,直接倒在地板上。
魏小虎柔软的发丝上还微微地覆盖了一层水汽,极细的水珠从上面流淌下来,滴落在她的手上,带起有些凉又不会很凉的触感,绿绮的手臂收得更紧一些,感觉着他胸膛下越来越剧烈的心跳敲击着自己的心脏。
唇舌纠缠的吻持续了太长的时间,她几乎喘不上气来,刚推开还没有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又被深深地堵住。
躯体被紧紧搂住了,温和却坚硬起来的手,在身体上肆无忌惮地抚摸着,带着几欲席卷一空的暴烈,吞食着她的脖颈,咬上勃勃跃动的起伏血脉。三两下他就毁了她绾起的长发,毁了价格不菲的套衫,毁了她的眼镜,就连她的鞋,都在他像是要沸腾似的吻中,被踢得老远……
他像老虎一样,几乎在每个用手到达的地方都用唇与牙齿在摸索。细细的刺痛,一种完全不同的痛苦……
伸手抚过他的背,那里的热汗似能灼伤人。
两人紧紧相连的刹那,绿绮狂乱地喘息着,无助地在欲望的漩涡中心摇荡着,感觉着最锐利的剑钉入自己的身体,火热和贪婪的绵软立刻缠绕上来……
他热切地在她汗湿的耳边呼唤着她的名字:“绿绮,绿绮……”
他只有在这种的时候才会这样叫她,轻声地,锲而不舍地一遍遍重复,带着模糊的恳求的味道。
一刹那,绿绮的心柔软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爱我?为什么会爱这样的我,这样的我有什么地方值得爱呢……”
“爱就爱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对视的刹那,他陷在****中的眼清亮的眼神好像笑着,无视着,无所谓着……她被那双清澈的眼睛震得心中一跳。
然后绿绮开始笑了,放浪的,蜷起的腿缠上魏小虎的身体,热烈缠绵。
激烈到狂野的动作,让她的身体开始颤抖,麻痒和一种麻痒之外的感觉在身体里渐渐翻涌起来……
客厅铺有厚厚的地毯,即使光脚踩下去,也有层层叠叠的暖意包裹上来。钢琴旁她的琴谱井然有序地摆放着,而另一边的大木头餐桌上,杂乱地摆了几本属于他的足球杂志和一叠体育报纸,他的游戏机还保持着昨晚战斗后的惨状无声无息地在背投电视前沉睡着。
“吃什么呢?”魏小虎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着,他打开冰箱,里面有腊肉和鲜鱼肉,还有他特地买回来的栗子蛋糕,完整无缺地摆在那里。
他摸摸鼻子,明明都贫血了,还这么讨厌甜食啊!
“那么今晚就做拔丝地瓜吧。”
他站在冰箱前,笑得志得意满,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变成了标准的家庭煮夫。
手机猛地响起。
“喂?”
魏小虎刚一出声,李志博就在电话里大声嚷着:“你小子搬出宿舍也不告诉我一声,你现在在哪?!” 魏小虎一惊,差点吓掉了嘴上叼的半截烟,忙下意识地回答:“啊,博哥,我在家。”
“家?你回家了?”
“不是……是……是……”
魏小虎从来没有什么急智,只有一边挠头一边结巴,那边李志博却反应极快,“好啊,你小子和女人同居了,我说呢,怎么搬出宿舍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哥们说一声,太不够义气了!”
“我……”
“出来,请我吃乔迁宴。”
“不行……我正在准备晚餐……”
“你做饭?!”李志博的声音顿时就像是中了六合彩一样高了八度,“把地址告诉我,老子今天一定要吃一顿你小子做的饭,快!”
告诉完李志博地址,关上电话后,魏小虎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伸直了身子,才懒洋洋地向厨房走去。
樱桃木流理台上搁着绿绮昨天买回来的鸡蛋和各种蔬菜。无论如何必须准时准备好晚餐,绿绮的胃不好,饮食没有规律更是有害无益,他不忍心再看见她胃疼得满头冷汗的样子。
一个半小时以后,四菜一汤就已经准备好了。
最费时的是一道鸳鸯羹,一边是火腿鸡茸,一边是豆泥菠菜,盛在中海碗中,弯成太极图形。一边粉红,一边翠绿,两色相宜。
四点半左右,门铃响了起来,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
魏小虎去开门,却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门口。
“柳绿绮在吗?”
有男人来找绿绮,这个认知让魏小虎极为不爽,所以他偏着头,手插裤口袋里,恶狠狠地看着男人。
“她不在。”
“别骗人了,一定是不敢出来见我吧?!”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却像发了疯似的在门口咆哮,“下流无耻的女人!就是喜欢见不得光的手段,不就是陪杜教授上床吗?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李斯特国际钢琴比赛的推荐资格,真是恶心!”
“住口!”魏小虎顿时面目阴沉地看着男人,捏紧拳头,压抑着声音说。
疯狂的男人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是挑了一下眉毛,嘴角抽动了一下继续说道:“恐怕你还不了解她吧,那个女人有多恶劣,总是用一些肮脏的手段,你可别骗了!”
“我叫你住口!”魏小虎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把他拎起来。
男人看到魏小虎那种狰狞的面孔和凶恶的目光,脸上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你不想听?我们音乐学院的人都知道,那个女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肮脏得不可救药,谁都知道她是靠身体来玷污神圣钢琴的女人!”
气极了所以连手都没用,就用两只脚,三下五除二,把男人踹得鼻青脸肿、屁滚尿流。
最后抓住这个被踢得满脸是血和鞋印的小子问:“谁派你来的?!”
男人竟然吓得哭了起来,努力护住自己的手,眼泪鼻涕稀里哗啦,结结巴巴嘟嘟哝哝地求饶:“别……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
魏小虎皱起眉头,感到无比地厌恶和鄙夷,不屑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孬种!”
猛地撒开手,像丢开一堆垃圾似的把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时,他看见门外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透明清澈的眼镜镜片挡不住绿绮冰冷淡漠的眼神,但很快镜片一闪,斜照进来的阳光在镜片上形成了反光,让魏小虎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你在做什么?”
魏小虎看着地上的男人,那小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在他屁股上狠狠补了一脚,“******快滚!”
男人哀嚎一声,贴着墙根连滚带爬地溜掉了。
绿绮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只是面色阴郁地看着魏小虎,“为什么打人?!”
魏小虎捏紧拳头,双眼射出怒火,但回答得却极为孩子气:“他骂你!”
“骂就随他骂好了,即使因为这个你也不能打人。跟我保证,你以后都不能打这种人。”低沉的声音,毋庸置疑却淡淡的语调,还有藏在幽幽反光的眼镜后的冷漠眼神,让魏小虎所有想要脱口而出的话都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想说什么,最后一盘腿,坐在了地上,使劲瞪着绿绮。
“你做什么?”
绿绮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魏小虎。
“你不说不是我的错,我就不起来!”
抿着唇,面颊已经略略地鼓起,继续瞪着绿绮。
“好,好!那你就一辈子坐在这里好了!”
绿绮气得不再理他,把自行车在院子里停好,转身就想进屋。可是走到屋前,脚步慢了下来,最后还是来到坐在门口的魏小虎身前。
他仍是气势十足地瞪着她。
绿绮气得拿手戳他额头。
“你几岁,还跟我玩这种游戏?”
“二十!”
伸出两根手指做回答,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撒谎,魏小虎的眼瞪得浑圆。
“你……”绿绮正要教训他,忽地哑口无言了。瞧他还围着KI
TTY猫的围裙,眼色明亮,黑发散在脸庞,一片叶子,翩翩飞落,坠在发上,唇紧抿着,整个人像头野猫,神情倔强得很。
看着他,绿绮心里麻麻的,这样陌生的情绪,只能让她软下神色妥协。
“起来啊,丢不丢人?!”
“不要,你不说不是我的错之前我就一直坐在这里,死也不起来。”
“好吧,不是你的错。”她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叹了一口气,伸出手。
他这才笑了出来,抓住她的手故意把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她上。
“小虎!”不及调整姿势了,他们一起摔到了地上。他趴在她的胸口,笑嘻嘻地看着绿绮。
绿绮摇摇头,没好气地弹了弹他的额头。
“你要答应我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能打这种人。”
他不再说了,只是凑过来吻她。
他的头发贴在绿绮的脸上,散乱的,柔软的,还很湿,就像他一个又一个的亲吻。
她知道,他始终像个孩子,一旦遇到不愿意做的事就会采取这种方式。
“咳咳!”
一声熟悉尴尬的咳嗽声适时地响起,魏小虎忙抬起头。
李志博和老大就站在门口处,太阳几乎已经落山,光线幽暗,他的脸庞并不真切,只看得见一双眼睛,阴影里面,一双亮眼睛。
绿绮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她太记得那双眼睛,睫毛很细很长,影子拖下来有一种隐隐的令人心寒的意味,笑意夹带着莫名的东西被揉碎了一点点撒在里头,漆黑的眼神仿佛在看她,又像透过她在看着什么。
“小虎,她……她……就是你的女朋友?!”
“是啊,她叫柳绿绮。绿绮,就是司马相如给卓文君弹奏凤求凰的那把琴的名字。”
拉着绿绮起身,魏小虎单纯地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李志博异常的神色和语气,也没注意到身边绿绮如同雕像一般愣在那里。
已经多久了?有三年多了吧,她恍惚地想着。不知不觉伸出指尖紧紧握住魏小虎,紧得几乎都有点酸楚了。
“小虎,其实……”
绿绮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不如尽早说明,她不喜欢拖泥带水,尤其是现在这种复杂的局面。
然而话还没说完,男子已经接了过去:“你好,我是徐俯,小虎的……朋友。”
“你好,我是柳绿绮。”
她犹疑不定地把右手伸了出去,刚刚接触到徐俯的手,就立刻被果断地抓住了,用力握了握,很快就松开了。
就像这个突如其来措手不及的相遇,如此令人震撼,令人吃惊,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恍惚的她又变回了当年的柳绿绮,卑微的,低贱的,就像刚才那个男人所说的一样,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女人。当年那个染满金发的男孩子如今是一头红发,唯一不变的是眼睛里的轻蔑。当年的徐俯,现在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风采翩然。现在仍锋芒毕露,只是已经知道内敛,仿佛一条盘踞的眼镜蛇,并不轻易吐出红信。
“老大,博哥来进屋尝尝我的手艺!”
徐俯沉默着颔首,在夕阳的掩映下,毫无声息地步入大门。他们随行都从着他的脚步谨慎地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