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盟教,位于丹成国南北方向群山之中的天壁峰之上。
那里依山磅水,秀荫翠绿重重叠叠,一路风景如画,犹如世处桃源。而上天壁峰唯有一条仅供三人同行的石阶小道,从峰下至峰顶均有天盟教弟子关关把守,戒备森严。
天盟教,弓香堂。
清俊不凡的中年男子笑看着低首含羞的女儿,又道:“怜儿,爹刚才所说的事你可听清了?你可愿嫁与你的师兄啊?”
说话的便是天盟教一教之主秋明逍,他知晓女儿自小钟情于她的师兄,也就是他的爱徒楚上河,他身为父亲哪有不知的道理?更没有明知却不成全的理由!再过数月便是独女秋亦怜的十五岁生辰,也就是女儿及笈成年的日子,正好是爱徒与独女喜结良缘的好时机。
“爹!”秋亦怜满脸潮红,羞得只差找个洞钻下去了!
“好了好了!”秋明逍笑逐颜开,“爹就不逗你了,怜儿只需点头或摇头便可。”
秋亦怜自然是愿意的,却羞于开口,听父亲这么说缓缓点了点头,应承了这门亲事,可她心上却始终压着什么,总觉得近日来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故而,她虽心喜却也愁眉不展。
“如此甚好!”秋明逍喜出望外。
独女嫁与爱徒之后,不单女儿下半生有了依靠,也了了他一桩心事。再者,他年事已高,天盟教教务繁多,他已是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待他们两人成亲后,他便可将天盟教教主之位传与爱徒,此后他也可安享晚年了。
想着,秋明逍不由更加喜形于色。
秋亦怜见状唯有含笑相对,暗压下心中忧虑。也许,也许是她多想了也不一定……
出了弓香堂,秋亦怜信步而走,不知不觉往师兄楚上河的居所走去。到了莲居,她猜想师兄此时应是在书房,敲了敲书房的门,房内传来师兄的应声,她推门而入,逐见师兄安坐书房书写着什么。
“师兄。”她轻声唤道。
楚上河又应了一声,却没有抬首,仍专注于宣纸之上的乐谱。
“师兄,这便是你近日来念念不忘的新曲子么?”细看乐谱,师兄新作的曲子满是悲戚伤痛之意,还隐隐含有……含有决别之意!
秋亦怜蹙起细眉,心上的沉闷之气更浓。
楚上河执笔的手稍顿,却也只是一会,他笔尖重新落下写完那最后的乐符。收笔抬眸,他看着眼前的小师妹,见她眉间隐隐有着忧虑却是不解。师父在弓香堂与小师妹的对话,他在无意中听到了,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竟是无所适从。
“师兄?”她不明白师兄为何要如此看着她?
“怜儿有心事?”他起身把墨迹未干的乐谱置于临近窗边的桌面,工工整整地铺好,随意地问着。
十年的朝夕相处,他哪会不知哪会不解她对他的情意?只是他从来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永远都是假装不知不解蒙混过去。而今师父有意促成他与她的亲事,她应高兴才是,怎么会满腹心事?
秋亦怜摇首,走近窗边看着平铺于桌面的乐谱。
她的心事师兄哪会不知?只是他从不正面回应于她,她也不勉强只管欢欢喜喜地爱慕着师兄。这次父亲突然提议让她与师兄成亲,着实让她即喜且忧,或许她心中的不详预感便是因此而生的吧。
她不想说,楚上河也不再追问,与她同看着他新作的曲子,道:“怜儿,你可知此曲是为谁为作?”
为谁而作?秋亦怜有着惊奇。师兄作曲从来都是随兴而作,从没有为了何物何事何人所作,而这首曲子竟是为了某人而作?!转眸细下思量,近日来天壁峰风平浪静,天盟教亦是长尊幼恭,一无纷争,二无喜事。师兄突然兴起却是为何?且定是不一般的事。
她不觉摇了摇头,回道:“怜儿不知。”
“怜儿可想知道?”他斜睨于她问道,未绾起的发轻轻飘起半遮去他的俊容。
秋亦怜上前轻轻挽起他的发,“怜儿自然想知道,但师兄若不想说,怜儿也可以不用知道。”
是那么体贴亲妮的动作,在十年里她已做了不下千次万次,每次她也都会问一个问题。这一次应该也是,故而他没有说话,他等着她接下来的问题。
“师兄,你的发什么时候才要绾起啊?”果然,她问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同一个问题。
楚上河还是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而是他也不知道答案。
秋亦怜也没有追问,她明知道师兄是不会回答的,是没有答案还是师兄根本不想回答她,她不知道也不在意,她只是象征性地问上一问。十年了,她都问习惯了。
“怜儿,今夜申时末刻到天壁峰峰顶,师兄会告诉你的。”发何时绾起他不知道,但他却知道是时候了结了。
“……好。”有着迟疑,也有着惊喜,秋亦怜不禁轻轻笑开,如盈月般的脸煞是可爱至极。
看着爱笑的小师妹一会,楚上河压下眉峰,转过身背对于她望着窗外天际边的白云,久久不再言语。
那一夜之后,秋亦怜失踪,数月后在全教弟子及左右护法的搜索下终于寻得其踪迹,却是一具死尸,且烧得面目全非,恶臭尸虫遍体,已然香消玉殒多时。
昆仑山,传说中的仙境,也是传说中的地狱。
昆仑山上住着一族人,世人称为昆仑奴。昆仑奴世世代代不曾踏出昆仑山范围之外,外人更不曾到过昆仑山上。传言那里四季如春,四方太平,宁静安祥,昆仑奴族人更是个个丰衣足食,乐善好施,相亲相爱视若一家。
世人称之为世外桃源,乃传说中的仙境。
昆仑山顶有一座宫殿,名为徊生殿。殿中住着六个人,一男五女,均武艺高强,聪明慧智。男为徊生殿殿主,传言只是一个七八岁孩童;女则为七名年轻女子,个个芳华正茂,貌美绝伦。然而,徊生殿又名阎王殿,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你出得起价钱,更让殿主看得起看得顺眼,那么你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杀人或救人无所不能。
世人称之为阎王愁,乃传说中的地狱。
三年后,昆仑山顶徊生殿,长生堂。
“挽帘,你真要去?”殿主极无崖安坐长生堂首座之上,看着堂下的黑衣女子狐疑地问着,声音很是悦耳。
因自小便是病体的极无崖脸色极为苍白,但双目熠熠生辉,许是殿内稀有珍贵药材的作用,他的精神却是极好。其实他是不愿挽帘去执行这次任务的,但一向沉默的挽帘却一反常态积极地要求要执行这次的任务。
“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以黑纱遮面的挽帘是铁了心要去,缘由也许殿主是知道的,因此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打消她的念头。只是她即已决定,又岂会有退缩的道理?
这时,一身蓝衣翩然的弘苦从堂外走进,恭敬地向极无崖行礼:“殿主,不如这次让弘苦去吧!”与极无崖一样,弘苦也深知挽帘的过去,一样不希望挽帘回到过去的苦海,重踏那已伤痕累累的伤口。
极无崖正想颔首,挽帘上前一步,又道:“殿主,请让挽帘去吧!挽帘保证,绝不因私怠公。”
“挽帘……”
“弘苦,”阻断好姐妹弘苦的好言相劝,挽帘以笑在无言中谢过,“你刚出任务回来一定很累了,还是歇歇吧。我也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是如果不去面对,有些伤口永远都无法愈合。”
弘苦无言。她明白挽帘说的不无道理,可她就是不放心,不光她,皇嗔、辰无还有百缠都无法放心。这次她提前结束任务,连南迷城胭脂小馆她都没回便往昆仑山赶,目的就是为了阻止挽帘下山执行此次任务!
极无崖挥挥小手让她们下去,算是同意了挽帘自动请缨的要求。他年纪虽小,但也明白挽帘话中之意,何况逃避总归不是办法。三年了,挽帘来昆仑山已有三年了,从初时的痴呆到现今的寡言,下得了手断了那一段孽缘也好,下不了手也许挽帘应会有所改变。
只是,是好是坏,却是谁也说不准。
挽帘与弘苦微微躬身行礼,便双双退出长生堂。
再过一月有余,昆仑山下,东境城郊外。
天盟教与阴媚门并称武林中两大魔教,虽为同道却向来不和,各自为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