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仙人知她口中的朋友就是楚子轩,便笑到:“娘娘那位朋友乃天朝第一谋士,你尽管随我去,他自会跟来。”
“那就听先生之言吧。”
直到秦初雪与南怀仙人走远,楚子轩才从一棵古松上跃下来。先前两人的对话全入他耳中。他先前泊船于崖下时,就见前方树下坐着一人,闻其琴韵料定是南怀仙人无疑,于是假借追刺客为名藏于古松之上。
他之所以要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这个师叔只帮他看得顺眼的人,就算对方是皇亲国戚,他也未必会买账。如果先前他与太子妃娘娘同时出现,就算她琴艺超群、智慧过人,师叔也一定会对她折印象大打折扣﹔他也听不到太子妃和师叔这段精彩对话。
秦初雪随南海怀仙人步行半里,见前方有一屋舍。夜风吹过,送来阵阵花香,此时月色倍明,可见到屋舍四周被奇花异草所包围。
进到屋舍门口,见外园门上挂着一块四方木牌,牌上写着一首诗.借着月色依淅可以看得清楚:
连宵风雨闭柴门,落尽深红只柳存。
欲扫苍苔且停帚,阶前点点是花痕。
“想不到先生不单琴艺精湛,还是个爱花惜花之人。”
南怀先人笑到:“娘娘见笑了。此诗乃我师侄楚子轩所写,此人在天朝为官,想必您也见过。这师侄虽天性风流但却极爱花草,这些花草本是他闲时种下的,日积月累,便成了一个大花园。”
“先生这园中花卉无所不有,这景像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
“哪个八字?”
“四时不谢,八节长春。”
“唉……”
“先生为何叹气?”
“老朽感叹啊!若我能晚生三十年,与你相遇那有多好。哈哈哈……”南怀仙人说完大笑起来。
秦初雪知他说的只是玩笑话,也是对她的赞尝,随即也笑了起来。
两人说话间已来到屋舍中。南怀仙人吩咐书童上茶,那书童接过他手中的瑶琴,悄声退下。不多时端来紫砂茶具,又无声退下,只剩下南怀仙人与秦初雪二人,品茶论事。
两人虽是初见,却无半点生分。
秦初雪从这席谈话中了解到,南怀仙人也是个心怀天下之人,虽隐于世却对时事了如指掌。倜倜而谈中流露的神韵像极了楚子轩。也不知道楚子轩追刺客可否有结果?若是遇到父亲的暗部埋伏那可就危险了。她答应他留守在船中等他回来,她走时也未留下只字片语,万一让他误认为她落入贼手……
南怀仙人见秦初雪似有心事,便将话停住,转问到:“娘娘可是在担心我那师侄?他从小在南芝山长大,习得一身了得武夫,就算是高手也未必可以近得了身。我在那棵树桩下留有一纸条,他应该已知娘娘此刻正与老朽品茶。”
听了这番话,初雪的心算是定下来。“先生果真乃天朝第一神人也。以先生这等才智为何不去求取功名,立身于廊庙、垂名于竹帛?却隐居于这僻山狭谷之中,混迹樵牧,与草木同朽?”
“娘娘来此之意,老朽早已知晓,只可惜老朽曾立下重誓不再踏进天朝皇城半步。天朝即有良将也有贤臣,空着不为所用﹔却千里沼沼来此僻野,求助我这个不问世事的半死之人。”
“先生过谦了。天朝虽有良将贤臣,可也有奸雄乱党。太子羽翼未丰,与他们相斗只是以卵击石,如果能得先生相助,天朝必定迎来太平盛世,先生的大名也必将留于史册!”
南怀仙人听后随即一笑:“今日时辰已晚,娘娘请早些休息。”
秦初雪知他今日已无心谈论出山之事,只好随书童下到客房休息。
第二日,初雪再去找南怀仙人时,书童前来传话说主人已云游去了,并送上亲笔信一封。
信中写了十个字:助君平天下,唯有楚子轩。
楚子轩将此信烧成灰尽,望向一脸不解的秦初雪,笑到:“知我者莫过于师叔也。”
他虽然跟随南芝仙人学艺,却是南怀仙人的亲生子。他从小立志做贤臣良将,垂名于天朝青史之上,助明君平定四海、开疆阔土﹔所以他读万卷书,行遍周边各国。虽然父亲一直反对,但他执意报考科举。一举夺魁,本以为会受到父亲的赞赏,不料父亲却让他辞官归隐山野。两父子关系闹僵,南芝仙人出面调和后,父亲让他写下血书立誓不许参于政党之争。从此以后他抱着游戏人间的心态,流连于花柳之间,不趟政治这滩浑水。后来南芝仙人死于秦王之手,朝中更是纷争不断,他早已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也渐渐有了归隐之意。直到遇见秦初雪,看到一个天真机灵的女子,沦为权力的牺牲品时,他那沉睡的斗志再次觉醒。
他有足够的能力帮太子夺取天下,只有这样,他才能进入权力的中心,成为朝中握有重权的大臣。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她背后强大的支柱,扶她坐上正宫娘娘的位子。
“此处风景甚好,继然来了若不走走着实可惜。”楚子轩说话间,人已行到园中。
这园子秦初雪昨夜来过。月色清明却终比不了白天。昨晚只闻花得怡人,今日亲眼看得明白,心中暗自为眼前好景致所折服。
只见此园以竹为篱,篱上交缠着蔷薇、荼蘼、木香、刺梅、木槿、棣棠、金雀﹔离边撒下蜀葵、凤仙、鸡冠、秋葵、莺栗,更有金管、白合、剪春罗、剪秋罗、满地娇、十样锦、白蛱蝶、夜落金钱、缠枝牡丹等,不盛枚举。遇开放时,烂如锦屏。远篱数步,尽植名花异卉。一花未谢,一花又开。
秦初雪单笑不语,跟在楚子轩身后,沿着石板路走出大概100步,见向阳设两扇柴门,门内又是一条石径,两边都结柏屏遮护。转过柏屏便是三间草堂。房屋虽是茅草所盖,却高爽宽敞,窗格明亮。堂中挂一幅无名小画,设一张白木卧榻,桌橙一应俱全。色色洁净,打扫得地下无丝毫尘垢,堂后精舍数间,卧室在内。
篱门外,正对着一大湖,湖中景致,四时皆宜。堤岸广植桃柳。
“这湖东连吴国林江,西通连泽,南接南国的碧玉湖。此湖名朝天湖,每至春时,岸堤上桃柳红绿间发,宛似江南胜景。沿湖遍插芙蓉,湖中种有五色莲花。盛开之日,满湖锦云烂漫,香气袭人。小舟荡浆采菱,歌声泠泠。遇起风时,偎船竟渡,纵横如飞。柳下渔人,舣船晒网。也有戏鱼的、结网的、醉卧船头的、没水赌性的……欢笑声络意不绝。那赏莲游人,画船箫管鳞集,至黄昏回棹,灯火万点,与星光萤火相间其中,错落难辩。深秋时,霜风初起,枫林渐染黄赭﹔堤岩衰柳、湖中芙蓉,杂间白苹红蓼,掩蝢水际﹔籚荐中鸿雁群集,嘹呖干云,哀声动人。隆冬天气彤云密布,六花飞舞,上下一色。此时四时景致,言之不尽。”
秦初雪虽未曾见过这湖的四时景致,可从楚子轩先前的话听来,这四时美景又活生生的在脑中呈现出来。正在回味其中意境,便听耳边传来楚子轩的声音。
“朝天湖畔水连天,
不唱渔歌即采莲。
小小茅堂花万种,
主人****对花眠。”
初雪侧头望着身边迎风而立的男子,竟有一丝相见恨晚的情绪。“楚公子行遍名山大川,不知这朝天湖与大唐的西湖哪个更得人些?”
“西湖景致只应天上有。”
“经你这一说,我到很想亲自去见识一番。”秦初雪眼里满是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太子殿下曾亲口答应过,只要时间一到,会还她自由之身。她相信,有楚子轩的协助,那一天离她并不远了。
她仰头,闭眼。享受着湖畔微风轻轻抚过脸庞的感觉。楚子轩侧头凝望着身边绝美的人儿,此刻的她像极了误入人间的月光仙子,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乘风而去。
他在她未睁眼时将视线从她绝美的脸上移开,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唇角扬起满足的微笑。
今生能与她相逢,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