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吾家美人泪
2555900000012

第12章 曙光

日子过得忙碌却无所为,与公孙哲从雪国回来已数天,每天早朝所议之战事,令罗籽瑞不胜其烦。如今裘庄主密旨,要她请鬼才方滕出山为战事军师。籽瑞自嘲着:她从没见过方滕,如何找?更何况身为学生的公孙哲都拒绝此差事,她一个陌生人如何能办妥?

傍晚时分,客栈的华灯高挂,戏台上唱曲的早已博得满堂彩。坐在一方脚落,籽瑞独自喝着闷酒。脑子清醒却迷蒙双眼的她,愣愣地看着台上献唱的歌伶,大概十三、四岁的光景,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看来就像从前的籽绯……

相约而来的公孙哲,拨开珠帘就看到此刻迷茫的“他”:“罗大人。”

“太傅。”见来者是他,籽瑞便立身拱手作揖道,“快请坐,这么晚了还叨唠太傅前来,真是万分抱歉。”

“罗大人客气了。”一贯的温文清贵,公孙哲心里却是千丝万缕,明白“他”是有求于己。尽管知道“他”是个正直刚毅的人,但“玉箭门”势力过大,却也是皇上所忌惮的。

“听闻太傅的师尊,方滕方师傅已云游归来,我只想请问方师傅如今下榻何处?”

公孙哲微笑着,见“他”问起师傅,肯定是“玉箭门”相中了师傅的才能,“师傅性喜闲静,我也不知道他的住处。”

籽瑞也料到不是那么好套他的话,只是他大概已猜到“玉箭门”想要拉拢方滕了;装作无意探询:“喔,太傅可是方师傅的得意门生,都已回京,还没和你聚首?”

“昨夜倒是和师傅小聚一会,不过,师傅似乎不久留京都,说是要继续云游了。罗大人,真抱歉,你大概也很难见到师傅了。”

“真的是太可惜了,我久仰方师傅大名许久,本想借此机会登门拜访,请方师傅为我指点一二。”借端茶杯来掩饰自己不悦的眼色,籽瑞偷瞄着他一脸的温和平稳,找不到一丝得意和提防,难道他所说属实?如果方滕真的又离京了,以他飘忽不定的行踪,要找真的不容易。

明白“他“这是客套的说辞,公孙哲也就顺着把话说尽,好让“他”打消念头:“罗大人有所不知,师傅向来不喜见生,所遇之人,他都讲求一个‘缘’字,就算罗大人找着了师傅,还真的不一定能见到他。”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麻烦太傅了。”

籽瑞脸上的笑意只维持到公孙哲辞别后,移步至廊外,看着他上了深色的轿子。楼下不知何时隐现两抹黑色的影子,籽瑞朝他们使一眼色,两抹影子便迅速跟上公孙哲的轿子。

夜幕之下,街道热闹非常,又是遇上风俗喜庆,人潮涌动。两抹黑影一直紧随轿子,尽管人潮中还是不离十步之遥;有如此跟踪能力的确只有“玉箭门“才有。但是,不知何时已不在轿上的公孙哲隐身在人群中,看着他们跟着轿子远离后,他才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隐暗的胡同,带着某种暗示,公孙哲有节奏地轻敲着一道半朽的木门;稍后,门开了半逢,传来门童的声音:“公孙大人?”

“师傅在吗?”

“书房里。”开门让他进来后,门童探头张望一下外头,确定没有跟来的人后,又悄悄把门拴上了。

见来者是得意爱徒,方滕笑着放下手中的毛笔:“过来看看,这是我今天画的。”

公孙哲遵从地认真看着,画中姝妍——竟如此美丽绝伦!“世上果有其人么?若非师傅虚拟,此女子相貌清贵,美妍绝伦,眸似星辰又含聪慧之气,实在难得一见。”单是这样看着画中女子,公孙哲心里就已有异常的感觉,一股情不自禁涌上心头,画中佳人巧容倩兮,仿佛会勾人心魂。

“她就是我留在晋城三年的原因。”方滕微笑着,“她和你一样,是我所遇最有缘的另一人。”

“这倒让学生好奇了,您会破例收女子为徒,画中女子是何人?”

“沐籽绯。”

“她!沐将军的女儿?”若说沐旭的忠义之名广扬,那他的两位女儿也毫不逊色,大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小女儿绝色冠绝天下,“她不是在五年前,虞阀攻城时就死了吗?”

“虞三公子救了她,还纳她进了虞家。如今想必也没多少人知道她姓沐而非姓虞了。”

“没想师傅竟有此奇遇!”再看这画中的籽绯,“她的身份如此敏感,只怕会招来祸害。”

“唉,这就要看她的造化了。”方滕想起为她所卜的一凶卦,心里多少还是替她担心,“对了,这么晚还来,有事吗?”

人果然不能一心两用,将视线从画幅上挪开,公孙哲的神情显得有几分严肃:“师傅回京的消息传开了。”

“找上你了?”方滕只是点了点头,稍刻后看着他笑道,“你的嘴巴犹如蚌壳,那个找你的人真不聪明!”

“师傅就别拿学生开心了。”公孙哲也温文地笑着,只是眼里难掩担忧,“京都之下都是‘玉箭门’的人,还有皇上散布的眼线也在其中。师傅不管有任何动向,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些天您就别出门了,学生会安排船让您离开。”

“找你的人是谁?”

“‘玉箭门’的都尉,罗震罗大人。”

“是他?我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才。”方滕早就听闻“他”正直刚廉的清名,“你觉得呢?”

公孙哲微愣才道:“各侍其主,不相为谋。”

“我想见见罗震,你帮我安排一下。”

“师傅,这有瓜田李下之疑,让皇上知道就麻烦了!”公孙哲难得的皱起眉头,为方滕这样的决定而担忧。

“久闻他的名声了,我一直都想见见他。”方滕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的,你就帮我安排一下吧。”

这是入冬来最大的一场雪,纷纷扬扬的五步之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街上很冷清,路上行人都是匆匆而过,大店铺小食肆都纷纷关了门。

披着暗色外袍的籽瑞,应邀到了方滕的住处,看到也在的公孙哲,她一点也不意外。

“太傅。”

“罗大人,师傅等你很久了,进去吧。”之前说并不知道方滕的去向,如今不攻自破,在他温和的脸上却找不到没有丝毫羞窘。体贴的帮“他”推开门,里面,方滕正在作画。

“‘玉箭门’都尉罗震,见过方师傅。”

方滕继续画着画,没回头地扬声:“公孙,你先到外面去,把门关上;我要和罗大人好好一聚。”

“是。”虽为师傅的举动感到怪异,但他还是听命离开。

“罗大人年轻有为,今年贵庚了?”方滕还是没有回头看他,依旧拿着画笔在纸上润色。

立在他斜后方的籽瑞也不敢冒犯他,就站在原地答道:“二十有七了。”

空出的另一只手,方滕掐指算着,然后沉声笑了:“不可能,今年你最多也就二十二岁;步履稳健却显轻盈,嗓声虽低沉却不哑色,中气虽足却不见得力挫有度,分明不是二十七岁的男子该有的。为何连岁数都要骗人?”

“方师傅果如传说中厉害,罗震钦佩万分!”着实被他吓了一跳,她所报的,是罗震真正的岁数。如此本领,难怪从前皇上就想招他入朝,如今裘庄主又想请他为军师。

“你之前是怀疑的?”方滕再笑问。

“确实觉得过于神化了。”

开怀笑后,方滕还是没有瞧她一眼:“说吧,你想见我,为的是什么?”

“虞阀与天朝对战在即,‘玉箭门’军备虽足,操练有素,但还是缺乏运筹帷幄的军师;放眼天朝,没有谁能和方师傅相提并论的了。”

“罗大人过奖了,承蒙裘庄主看得起,但方滕过惯游云野鹤的日子了,从来没有参与战事的打算。”

“是方师傅过谦了,如今天下求贤若渴,缺一位少一位,方师傅也不愿看这天朝沦落吧。”

“天朝有像罗大人你这样的人才在,怎么会有问题呢?”

“不如这样吧,方师傅看人一向只说‘缘’字,那就请方师傅看看在下与您是否有缘,若有缘,就请方师傅随我与裘庄主会一面;若无缘,那在下也无所求了。”这是一招险棋,有缘无缘都是方滕说了算,他若真不愿意,就是有缘也说无缘,自己也奈何不了。

谈话到这,方滕才停笔抬头看着籽瑞,没料这一看,方滕大为震惊!似乎被他如此的神情吓着了,籽瑞不自觉摸着自己的脸:“方师傅,有何不妥吗?”

“你、你真的叫罗震?”他质疑“他”的身份,只因这张脸——像!虽没籽绯那样绝伦的柔美,但是那股稳重的英姿,仿佛就是沐旭将军!

“方师傅?”籽瑞心惊他这句问话,难道他看出些什么了?目光有点逃避他的质问,飘到案桌前的画上;只是这一看倒是让她也震惊了,“籽绯!真的是籽绯!”一把抓起画幅,睁圆了眼,她慎之又慎地看着,激动地抓住方滕的手臂,“你认识她?她在哪?你在哪里看到她的?”

“他”如此激动的行为让他更相信自己的猜测,反手握在她的手腕处一探脉象,果然,“他”的身份如他所想:“你是女子!”

猛地抽回被握的手,籽瑞心虚着,一波接一波的震惊让她也慌了手脚;但籽绯的下落对她真的很重要,顾不得方滕有何想法了。

“请先告诉我,籽绯如今身处何处?”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沐将军的长女,罗籽瑞?”

震惊仍接踵而来,籽瑞已一脸苍白,守了这么些年的秘密,竟被他如此轻易的揭穿了!不用她回答,方滕光是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

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屋里静得只闻见籽瑞薄弱的呼吸声,眼眶微微湿红,脸色很苍白,仿佛下一刻就会昏迷不醒人事。方滕看她微抖的手紧紧抓住画幅,心里也叹然。

“放心,你的秘密——我不会泄露出去。”

深呼吸着,籽瑞努力稳定下自己的情绪,声音还是微微颤抖着:“我相信你,但是请你告诉我,她人在哪?过得好不好?我已经找了她五年了,方师傅,我求你了!”

“你寻妹心切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知道趁人之虚是很不应该,可我不得不以此和你做个交易。“

“你说。”只要告诉她籽绯的下落,她什么都答应!

“我告诉你籽绯在哪,而你今天就要当作没见过我,就是对裘庄主和皇上,都不能透露半个字。”

“我答应!若有第三个人知道你的行踪,你就让太傅来取我项上人头!”

方滕的心头石总算是安稳了,不怕再有人来纠缠了罢:“她在晋城虞家,就是虞严兄弟两的家……”接着,他把籽绯这些年的经历,一字不遗地告诉了她。

夕阳沉沦时,籽瑞才步出屋子,整个人看来疲惫中却难掩眸中的神采。

“罗大人,你还好吗?”脸色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只是眼睛真的太亮了!

“太傅,今日一事,就请你守口如瓶;告辞了。”

不等公孙哲回话,她已急匆匆地走出大门。刻不容缓,籽瑞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抵达晋城,迫切想要见到她——见到籽绯!

“师傅,发生什么事了,罗大人看起来不太好。”

方滕一边抚平被籽瑞抓皱的画幅,一边叹气道:“公孙,‘他’是个好人,以后若有什么事,多帮帮‘他’。”

“是。”虽不明所以,但看方滕如此沉重的神情,他也知道不便多问。顺势看着画幅,画中佳人似乎正对着自己微笑,心思一动,“师傅,这画能送学生吗?”

诧异他的要求,方滕不得不提醒他:“公孙,她可不是一般身份——”

“师傅放心,学生知道分寸。”她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公孙哲知道,这种飘渺的倾慕只能藏在心里回味。

“也罢,喜欢就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