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吾家美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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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逆转

服用了花粉,籽绯的眼睛果然康复了,恢复了从前的光彩和灵动;颦笑间再次叫虞严迷醉其中。瞧她安静专致于笔纸上,娟美的秀颜时而凝眉时而展颜,好不动人!

本在一旁批阅军章的虞严瞅着,忍不住问她:“你在干什么?”

“接着把上回的‘擅兵论’续完啊,之前的还没完成呢!”

“嗯,你写好后让我看看。”

“是!”

这是他们间如师徒关系的另一面,从来她的文章,他都会认真阅读,不足之处为她说解,妙处也不吝于夸奖;但从前一样被他引导过的虞昊,也没得到过他这般待遇。

午时,虞严如往回到了军营督查;忙完事理后,不知不觉已是夜半。留宿在军帐中,燃着明灯,烛光下四周寂无声,只有偶尔的几下翻书声。案桌上,摊开的是籽绯已完成的“擅兵论”,他正好趁此空闲翻阅。

仿佛是师悦高徒慧,他向来冷硬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虽不易察觉;但他的目光却泄露了一切。

“还没睡?”

这时,长老不请自来,虞严心里明白他的来意,想必他对婚事又有什么安排了。

“知道长老要来这趟,怎么能睡下?”

“虞严,成熟点,你可是男子汉!”长老心情似乎很好,竟没计较他的无礼,“我都听钟汶说了,你在三月迎娶她,那就赶紧采办一切婚事所需吧。算是为钟家雪羞,而虞家又是第一回的喜事,必须风风光光的!”

“我公事繁忙,军营里还有很多事得完成;这些事长老你看着办就好。”

“无妨,我明白你的心思。婚事我帮你操办,成亲那天你记得出席就是,其它的,我也不会再和你计较。”

“那好,我顺了你的心,你是不是也该顺我的心?”

“呵呵,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钟乾和沐籽绯的婚事吧。放心,作罢了作罢了。你娶钟汶后,若真有意就收她入房吧,这个我没意见。”长老果然好心情的应允放过籽绯。

心头大石总算是落下了,虞严大可长吁口气了:“谢长老。”

“明天要早议,你快去歇着吧,我再坐一回就走。”

虞严朝他颔首,便起手走入偏室去。此刻长老的心里只有婚事,想着要如何办得盛大。突然想起几件很重要的吉祥如意是要买了,便移步案桌用笔墨记下——“擅兵论”?吸引了长老的注意,缓缓翻阅着,心想虞严的野心果然不让他失望,如今就已开始拟定作战方案。

里面一共七个部署计划,无论用兵的精劣、多少,测量山高低、平陡,天气的猜测和推敲都精准道来;集兵家之所长,运筹帷幄的本领,仿佛已作战于沙场之上。长老正欢喜着要叫出虞严,但下一刻,他却看到署名处竟写着:沐籽绯!

顿时,杀意在长老心里萌芽。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恨她竟有如此能耐!绝不可让她继续活着!将来她若与虞严成双,早晚会联手将自己拉下高位,取而代之;凭虞严和她的能力,长老不敢轻忽了。若她最后嫁给外人,同样会有外患的可能。

翌日,户外才是黎明时分,长老在凌晨已骑马至野外,他彻夜等待着某人来信。就在此刻,在一只白鸽栖落在长老的手臂上。取下捆绑在白鸽爪上的纸条,展开一看,长老的神情,倏变!

莫若河,天朝与虞阀雪国的交界之处。

过了河,一队数十人的队伍驻扎在雪国这边的岸上。傍晚时分,看来似随从的数人纷纷帮忙搭起火篝,在夜幕至前,他们不至于挨冷受寒。

“太傅,晋城的军营就在那个山头后面,明天一早起程,入夜前肯定能赶到。”说话的是她“罗震”,这次再来天朝,籽瑞不能擅自去打听籽绯的消息。因为同伴而来的,是天朝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公孙哲,当朝位高权重的太傅。

“罗大人,你确定虞氏兄弟一定会在?”

“据确切消息,他们明晚有议事,就是讨论与我朝对战计划;就连虞阀的长老都会在。”

公孙哲早对虞阀的核心人物一清二楚:“只怕那虞严谋略多智难测,会率先洞悉我们的行动。一路来,我们大队人马过境,怕他的眼线早已探报了。”

罗籽瑞想着他的话,想着虞家俩兄弟,不知怎的,她总感觉心里不得平静。当年率军攻城的是虞严,他肯定见到籽绯!或许,会知道她的下落吧……

“大人、罗大人?”公孙哲唤着想得出神的“他”,“每回到了雪国,罗大人似乎都会心神飘忽。”

“谢太傅关心,只是故地重游,难免伤怀罢。”

这个公孙哲出身世家,不仅相貌玉宇轩昂,师从方滕这一学士鬼才,他才华出众更是非凡!从天朝建国前至今,出仕为官不足八年,却已在政坛上权倾半野。更是凭借一篇“治国论”获得圣识,破格提拔为太傅。他的仕途可以说是畅顺昌明,富华丽的传奇色彩!

如此看来,他平步青云得让人嫉羡,但他在朝野上所经历的勾心斗角,暗角之下,却也丝毫不含糊。尤其如今战事在即,等着看他笑话的人,都已蠢蠢欲动,试图在背后有所动作。

位立高处,俯瞰其下的正是晋城军营所在。此时已是子时,公孙哲等人早已埋藏在隐蔽的山腰处。军营里灯火通明,肃管严密,他们一直密切注意着,等着合适的时机,夜探军营。

“罗大人,我们兵分两路。我带人下去,你们在这里做掩护。”公孙哲领着十余人从另一头小径下山腰,朝军营逐步靠近。

帐蓬里,长老召集了军中大将,共商战略对策。长老的目光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虞严,议事间,虞严侃侃而谈,每议之见深而见精锐,以棋盘作沙场,以棋子为兵马,所部署之战术严密精确,可谓无人能相提并论。如此将才——长老搭在椅栏上的手,紧握着!

终于,议散了,长老并着虞严步至帐蓬外。长老的目光看似巡视军营四周,但心眼却是在看虞严。猜疑和嫉妒的心理一旦发了芽,生根扎地只是一夕之事;往日再深的爱才之心,也会被屏弃千里之外。眼见虞严声望高涨,未出师已名气威慑敌前,自己身为长老,最德才兼备的人都要被比下去了!他如此功高盖主,不得不加以打压,挫其锐气。

“天朝之下,你觉得谁是最需要提防的?”

“太傅公孙哲。”

“他?他一个从政的文官懂什么?纸上谈兵容易,驰骋沙场可不是他游戏的地方。”

“他的师傅可是名振一时的鬼才,方滕。”

长老听罢,立即表示出轻视和不屑;想他戎马一生所积累的军绩,怎么会把公孙哲那样的青年看在眼里,“名师并非皆出高徒,我的印象里,他不过是个善于舞文弄墨的小子,乳臭未干!”

虞严自然明白他骄傲的心态,倚老卖老是他最错的弊处。出征锋火,兵戎相接是以命相拼,没什么了不起。但只在帐篷中运筹帷幄,不出沙场而能掌握于千里之外,决胜于股掌间,那才是最厉害的本事。

“他是个擅于隐藏自己的人,不然以他如此高职,与之相敌的人何其多,可为太傅这五年来,他可是不沾半点腥气,游刃有余。凭这一点就不可小看他了。”

“暂且不论他如何才高八斗,但我看,你实在高估他了。”长老不以为然地驳斥他的话,自以长辈的身份说话,“如今,我们最该提防的,是‘玉箭门’!”

“那是天朝第一大兵部,自然也不能忽视——”

只稍瞬息,虞严锐眼已捕捉到隐在暗处的公孙哲,如流星划空,虞严毫不犹豫地抽刀挥向他。行迹败露,公孙哲敏捷地闪开攻击,领着随从一跃而上。

军营的士兵纷纷支援,凭公孙哲等人的力量,根本无力抵抗很久。任公孙哲能力再高再强,霎时还是难以率身杀出重围。幸而此刻,山腰上的罗籽瑞等人迅速放箭,试图在混乱中为他们造势离开。

“公孙哲!?”虞严和他交手着,从前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此时对视,他不太确定是不是他。

“虞严,我们总算再会首了!”公孙哲早在第一眼就认出他了,这个刚毅的男子,是他最忌讳的人物。

“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没有让你活着回去的理由了!”

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虞严的心头一阵不祥,仿佛有些凶示已在冥冥之中被安排。

无关是谁先出招,两个旗鼓相当的敌手,谁占先锋都谈不上。只知道飞剑如星长刀如弓,灵活多样的招式迅速更替着。公孙哲不愿恋战,只守不攻;而虞严却缠留着,丝毫不给他抽身的机会。

这时猛地一弹烟雾袭击,漫天浓雾瘴气,待到薄散时,公孙哲等人早已趁势逃遁。长老神色不悦自然不在话下,无声地指责他的疏忽。虞严暗恼着,公孙哲究竟听到了多少,此次潜入虞阀,他是不是又留下了什么眼线?

茫雪之原,纵马之上寸步难行,但虞严还是必须越过它。前方,果然看见只身赴会的公孙哲。

“想不到你真敢赴约,不怕我设埋伏?”

“怕就不会来了。”警戒地扫视四周,一路过来,他时刻留意着四周,确定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公孙哲,我们是宿敌,没什么好谈的。”

“今天约你出来,不是谈两国交战之事的。只是单纯的与你见个面。”公孙哲儒雅地笑着,看这个刚毅如初的男子,仿佛回到第一次见到他时。

他们相识于棋会,偶然的机会以棋盘为沙场,素不相识的两人因而结缘,撕杀于棋盘上,旗鼓相当的敌手相交道,当如知己初相识。只是在知晓对方的身份后,惺惺相识的情谊,难免被扼止了。

“棋手之交已成过去,你我不是一道人。”

他是个有才人,公孙哲不愿与这样的竞手失之交臂:“要了结你我之间的君子之缘?”

“就在这雪原上做了断吧!”

话罢,两人同时收紧缰绳,喝斥着骏马同步奔滕,踏溅起雪花如珠,月辉相映雪光,照亮了雪层和雪松。策马加鞭,直奔前方的未知路。

几乎又是同时,两人并驾齐驱之时相互交会的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挥出藏在腰间的长剑,朝对方挥刺!轻脆而尖锐的碰击声清晰地回响在雪原之上,呼出的气息如烟雾缠绕,马儿嘶吼着,蹄声夹乱,一时间难分胜负,或许他们只是点到即止,此刻,谁也没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最后一霎,交手停罢,虞严的剑就贴在公孙哲的项侧,透过菲薄的剑身,虞严能感觉到他动脉出的跃动。

“下次,我们就不会是这样的君子之交了。“

这是最后通牒,两人皆心知肚明,这种友谊是不可能的。公孙苦涩地笑着,扯动缰绳,双腿夹起马肚,转首策马离开了。垂下握剑的手,细溢的血顺着虞严的指间,滑落了银色的剑身,在雪层上遗落了数点红梅。

厄运至时,果然毫无预兆。

籽绯被长老派兵抓走了,如今扣押在营里的大牢里。虞严虞昊闻讯立即赶去,却被牢头拒之门外,不允许探视。

“我怀疑她和天朝的人有往来,出买虞阀的军政要诀;而这个就是证据!”

长老丢给他的,竟是那天自己带来军营的“擅兵论”一文,难怪他找不到,原来是被长老拿走了。

“欲加之罪!这只是籽绯自己研写的玩意,当时我也从旁指点,并非你所说的军政之事!而且她从来三步不出闺门,何来与天朝人交往之说!”

“从旁指点?你最错就是这一举动,她的才华已是天理难容,而你竟还蓄意培养她,女子有此成就,更是祸害!”

“即便有才,那也是她的才能所得!”

“你竟还不懂?前天,我找人算了她的时辰八字,说她是贵相夫人命,所嫁之人是清贵玉貌的权相。这意味着什么,她将来会嫁给外人啊!凭她如此才能,嫁予了外人,我们就会多一外患!”

“江湖命术之说,怎可相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正好借这此天朝的人夜探军营一事,加罪于她的身上。就是欲加之罪也成了证据确凿之事实!本来想她跟在你身边,也不是件坏事。但如今看来,她太危险了!我告诉你,我改变主意了,她——必须死!”

“你要杀她!?”

“不是我要杀她,是你要杀她!如今谁不知道她是你的软肋?”再度抛出诱饵,长老相信他最终还是会屈服的,“兵符,将会是我送你和钟汶的新婚礼物,虞严,孰轻孰重,你应该能想清楚!”

虞严不知道自己怎会如此无能,他并不愿杀籽绯,但他发现自己从此刻起,竟害怕听到她的名字。震惊而不知所措地瞪着一处,他的内心如冰火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