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两匹看上去无精打采的瘦马,四箱常用物件,五个心照不宣的男男女女,这一行人行走在官道上,怎么看都只觉得落魄凄惨。
茹果果坐在马车内,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闹心,越想越替自己不值。她怎么能让自己被动到这样的地步呢?
“停车!”心动不如行动,她果断地拉开布帘,冲着瘦马上的两个男人大声呼喝。
“怎么了,小妈?”王俭优雅回身,明如秋水的眼睛投注在茹果果脸上。
“坐久了不舒服。”茹果果皱眉皱鼻子,“王俭,若是我说你对我照顾不够,我吃不消这漫漫行程你怎么说?”
“小妈觉得怎样才是周到得体呢?”王俭仿佛只是面对一个任性的孩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
“车子太挤,座位太硬,马车太颠簸,一路太无聊。”
片刻之后,茹果果忽然无比怀念她嫌弃的这几项内容。彼时,她依靠在王俭怀里,臀部紧挨着王俭那很要命的关键部位,感受着其间微妙而磨人的变化。随着瘦马得得奔驰,她与王俭不时产生身体碰撞,耳鬓厮磨,那变化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更糟糕的是她的两名丫鬟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姑娘是思念巡按了啊!
厚,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王俭……”
“小妈,如今马上只有你我二人,若你还是觉得拥挤,不如我侧骑,你坐到我的腿上好不好?”
“免了。”茹果果想哭:拜托,这样更挤了好不好,而且根本就像她耐不住寂寞,非要与王俭共乘一骑似的。官道上行人往来,人人都以这一含义的目光投视,她好歹也是一妇道人家,脸皮没有厚到能够推翻城墙好不好?
“小妈,若是你觉得臀部酸痛,王俭可以用双手托着你的臀部。”
“谢了!”茹果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双手托臀,亏他想得出来。她只要想象那样的画面就不寒而栗。
“小妈,如果觉得马奔跑得太慢,我可以……”
“不必了!”她只恨这马不能如闪电一般,快得别人看不清马上状况呢!
“小妈,你真的不必为王俭设想太多,你待王俭太好,王俭真是……”
“够了!”茹果果深呼吸,“如果你想报答我呢,闭上嘴让我清静一下可好?”
“好!”王俭合作地闭上了嘴巴。
茹果果觉出不好了。
沉默下来,身体上的触感就似乎被无限扩大了。王俭的手臂会不会把她的腰圈得太紧太亲昵了?王俭的胸膛会不会离自己的脊背太近太零距离了?王俭的呼吸喷在自己耳畔脖子上,痒丝丝的不是普通的难受呢!还有她不用看也知道的王俭那两道如胶似漆的目光,这么长久地保持同样一个角度他都不嫌累吗?
“王俭!”
“嗯?”那么低沉那么柔和那么那个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发出,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燃烧了起来。该死的,这王俭非要把声音弄成那样吗?他们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赶路呐!
“我……”
“救命啊!”一道惊慌失措的女音打断了茹果果的忏悔和申请——我还是回到车厢里面吧!
随着呼声,一名妙龄女子发丝凌乱,面无血色地从林子里逃窜出来。她的身后,紧跟着两名流里流气的男子。
“小美人,去哪儿?债你还没还呢?”两名男子一前一后截住了女子,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你们明明说是请客的!”女子又怒又急。
“请客?”男子放浪地大笑起来,其中一名男子伸手在女子白嫩的下巴上摸了一把,“是请客啊,只要你成了大爷的人,大爷天天请你客!”
“你们无赖!”
“说对了,大爷本来就是无赖!”两名男子一左一右拉住了女子的胳膊。
“救命啊!”女子看到了茹果果他们,“救命啊!”
“厉罡!”王俭开口了。
厉罡从坐骑上腾空而起,如苍鹰博兔,只一下,就将那两名男子扔进了树林里面。他的双脚甚至不曾沾着地面尘土,身体又回到了瘦马之上,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茹果果震撼了,她知道王俭有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护卫的身手竟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好手!啧,这个书生王俭,知不知道自己身边有个如假包换的武林高手啊?
女子震撼了,看到厉罡手握缰绳,她不顾生死地往瘦马面前一站。
“恩人,小女子流落异乡客地,举目无亲,又失了银两,恩人救人救到底,收留了小女子吧!若是恩人不允,小女子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结果,这名叫琉琉的女子就占据了车厢里茹果果的位子,茹果果从此不得不告别了车厢里的生涯,真的要与王俭患难与共、风雨兼程了。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要嗝屁!
金玉良言哪!
“厉罡,咱们到了哪里了?”王俭小心翼翼地抱着脑袋一个劲鸡啄米的茹果果,低声问厉罡。
“爷,前面就是应天小镇。”
“好,住宿一晚!”
茹果果与琉琉共住一间。
梳洗之后,茹果果才发现,这个琉琉的确有被人调戏的本钱呢!比起寻常女子,她的腰更细一点,腿更长一点,臀部更圆润一点。啧啧,我见犹怜啊!她窝在床上,眼睛随着琉琉的走动转来转去。连她都注意到了,王俭和厉罡没理由是睁眼瞎子啊!若是他们——唔,最好是王俭动了春心,她岂不是有了可趁之机,堂而皇之地扬长而去?
呵呵呵,到时候,她哭到皇上跟前,来个梨花带雨娇滴滴,力挽狂澜,重头收拾旧山河!呵呵呵……
“来人哪!有刺客!”是王俭。嘿,这书生,关键时刻,居然没有哭爹娇娘呢!对了,她差点忘记了,王俭最大的能耐就是装冷静,估计这会儿心里面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吧!等等,这话是不是有点儿文理欠通啊?
“什么人?胆敢行刺巡按大人?”是厉罡沉稳的护驾声。无趣,这家伙一出场,应该是什么蟊贼都赶回老家了。
“啊!”是琉琉的尖叫,“姐姐,怎么办?怎么办?”她惊慌失措地打了几个转,竟然仓皇地夺门而出,“救命啊!”
茹果果翻了翻眼睛,有必要吓成……
她的视线落在半开的门处,有个可疑的人影似乎正在火速逼近。咦喂喂,不是吧,天杀的刺客不去行刺王俭,奔她这里来为毛啊?
砰——
半扇门摇摇欲坠。
呼——
一个人影快如闪电,直向床上的她扑来。
她不动,不是不想动,是根本没有机会动。
刷——
一剑西来,寒光闪闪,逼迫那人缩回了手掌。厉罡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夫人,受惊了!”
受惊?她差点没有吓死好不好?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风险了?居然有人要杀她呢?她招谁惹谁了?就算她真招惹谁谁了,冲着她这花容月貌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忍心报复啊!
她真的火大了。
“该死的,你们搞什么鬼?”
她一动,厉罡一怔,突然就被动了。说时迟那时快,刺客突然出掌,掌风快似闪电,蓦地穿出,噗的一声,正击在她胸口之上。但听得格啦、格啦两声轻响,却是骨骼互撞之声,原来她两根肋骨被那家伙一掌击断了。
“小妈,你怎么样?很痛么?”她痛得死去活来,无暇顾及周遭人来人往,竟不知道何时厉罡换成了王俭。
“你来试试看!”看不见她脸如僵尸,气若游丝么,竟然问出这种没大脑没天良的话!
“对不起,小妈,是王俭没有保护好你!”王俭托起她的身子,慢慢放平到床上,但即便如此,她横卧下去,断骨又格格作声,忍不住大声呼痛,呼痛时肺部吸气,牵动肋骨,直痛得汗水泪水鼻水一股脑儿全出来了。
“王俭,我可不可以鄙视你?”
“只要能减轻小妈痛楚,怎么样都行!”王俭的脸色也惨白得厉害,好像受了比她更重的伤。
“我讨厌和我看不起的男人同行。王俭,你放过我吧!”机会只有一次,她再不抓住,真的要遗恨终身了。
“等你养好了身子,你要怎样都行!”王俭低声下气地说道,“现在,你好好的,不要再说话了。”
“你发誓!”对王俭,非穷追猛打,她不放心。
“王俭发誓,只要小妈恢复健康,王俭惟小妈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茹果果松了口气,随即又大声叹起来。如果时间可以倒转,她绝对、绝对不会让这种乌龙发生在自己身上!即使那能让她脱离王俭!
“小妈,你忍一忍,王俭为你接骨!”王俭已在解她的衣服。
“接……接骨?”一个让她痛不欲生的事实摊在了她面前,没错啊,她的肋骨断了啊,自然不能平躺着就指望复原的,“你你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小妈,得罪了,只是不这样,王俭没法准确接骨。”若不是王俭那凝重的神色和心痛的表情,她真的会以为王俭趁机吃豆腐。她是和王俭这样完了又那样了,但并不代表她和王俭必须再来一次又一次啊!
还是春寒料峭的日子,王俭的额头却满是冷汗。但他的手,沉稳有力,解开了月白色内衣,那白玉般的肩头一览无遗,系着一个纯白色肚兜,肚兜上绣着一株傲雪红梅。王俭的手顿了顿,手指落到了肚兜带子上。
“王俭,住手。你把翠羽叫来,她会……”
“我不放心!”那话说得那个叫正气凛然啊,噎得茹果果又惊又气又羞又怒,正想反驳几句,就觉得上身一凉,肚兜落到了身侧,乳酪一般的胸脯暴露在空气中也暴露在王俭双眼下。
王俭眸色一沉,手指碰到她滑如凝脂的皮肤,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就传遍了全身。他一定神,伸手摸到她断裂的两根肋骨,将断骨仔细对准,取过身边四根小棍,两根放在胸前,两根放在背后,用白布牢牢绑定,使断骨不致移位。他接骨一完毕,茹果果立时痛楚消了大半。这几下手法兔起鹘落,竟似做了千百遍般熟练。茹果果怔怔地望着王俭,她只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何曾想若不是这书生,她只怕此刻还在忍受剧痛折磨,生不如死呢!
王俭替她扣好了衣服扣子:“小妈,没事了。不过这百日之内,你不能随意动弹,伤骨错位,同样的苦楚你又要生受了。”
茹果果瑟缩了一下,不不不,她再也不要受那般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