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小妈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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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往事 (2)

王俭一笑:“爱极一人,当爱屋及乌,爱人不在,当尽心抚育爱人血脉。死何其容易。你父亲,你母亲,都不约而同地择易弃难,而把最困难的留给了他们自认为最爱的人。这不仅愚昧而且自私!”

这一番话于无声处听惊雷,格外惊心动魄,茹果果竟听得呆了。她从来,只为父母这一份生死与共的爱深受感动,但这一刻,这一刻,王俭看似无理的解释却生生揭开了神圣的面纱,面纱之下,其实也包藏着最本真的私心呢!

爱,怎么能一味逃避?

生死关头,更应努力求得一线生机,不为自己,恰是为了所爱之人!

自己撒手人寰容易,留下所爱之人在这世上苦苦挣扎,说穿了,正是一份自私的残忍呢!他们的遭遇,王学儒固然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他们若真的经得起考验,何止如此?根本就是——咎由自取!

茹果果泪了!

这一生,自己尊崇的父母,原来只是一对自私的可怜人!

而自己,这么多年来,活着的目的只为报仇,又何尝不可怜?

茹果果泪流满面。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王俭的声音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来。

“说谎!”茹果果哽咽。

“两年前,我第一次来到你父母坟前,远远地看着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拜祭父母。我就在想:这么多年风雨飘摇,你苦苦挣扎受尽委屈,却依然一路走过凄凉和孤独:病了,自己扛;饿了,自己挨;痛了,自己忍受……果果,你真的很坚强,但是,那样的坚强对于你又何其残忍。我忽然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些出现在你身边,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照顾你,守护你。那样的你,心里的冰冷必然会减少许多。即使你依然要报仇,至少还有我可以商量。也不必,事事都只能对着自己的影子商量……”

茹果果哇地大哭起来。

“王俭,你最讨厌,谁要你可怜?”她甩开王俭双手,掩面飞奔而去。

王俭向前走了一步,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受。

“果果,我不是可怜你,我是真的想要照顾你一生一世,至少从今往后,你不必再背负那么多的心事,你不必违心地去说去笑。你可以,在想说的时候说话,开心的时候微笑,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你喜欢的事!纵然要哭,也有我的怀抱可以依靠!”

这些话茹果果没有听见,但已经足够了。

多年前,父母在世,家世安好的时候,她还是一黄毛丫头。每逢父亲出门,母亲就会把她搂在怀里,美丽的容颜上露出一抹恬淡而幸福的微笑:“果果,将来,若有男子不是恋你这妖娆体态和绝色容颜,他只怜你一颗易感的心,他只想呵护你一生不要受伤害,他只企盼你一生都能开开心心。那个男子,便是你当嫁之人了。”

“像爹这样?”

“没错!就像爹一样!”母亲笑得多么灿烂啊,“遇见了你爹啊,我才知道,原来媚术对有一种男人根本不起作用,无论你修炼得多么千娇百媚,那男子眼里,只有你修炼时的辛苦和哀怨。那个男人,只指望你快乐无忧,即使是个丑八怪,在他眼里,依然美丽如昔!果果啊,媚术不是人人都能修炼的,必须是女子,必须是体质至阴的女子,而且骨骼、肌体都有非常苛刻的要求。娘是姐妹几个中唯一适合修炼媚术的,娘也是自媚术创造以来第二个可以修炼到八级的。娘曾经,真的很为自己感到自豪呢!可是,在你爹眼里啊,不,简直就纳不入你爹眼中。他那样一个不懂武术的商人,居然可以对娘的媚术无动于衷,反而哀怜娘的身世,牵挂娘的情绪……碰见了这样的男子,你还能痴迷于媚术吗?你还会为了这毫无用处的媚术献上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么?果果,娘多高兴,咱们从此再也不用过那种痛苦生活了。”

娘的声音仿佛如当日一样清晰,在茹果果耳畔缓缓响起。当日,自己听得心花怒放,为娘感到高兴,为自己感到幸运。娘说过,若是娘不曾脱离青门,那么,以她的体质,必然成为媚术的接班人,娘说,幸而有爹,她可以永远摆脱了。

终究抵不过命运两字!

“娘,当年你骤然闻得父亲死讯,你到底还是后悔了,散尽功力反出青门,以至于连挽手救护的能力都丧失了,你甚至都不能亲自报仇手刃仇人。你只能忍辱含羞跪在青门门主面前三日三夜,求得门主将我收回,以图日后报仇。母亲,那时你因一时羞愤自刎于门主之前,可曾为女儿将来动过一念?你只想为死去的人复仇,却不思为活着的人安排一段安宁平和的生活!你这么做,真的伤害了女儿呢!”

“而今,女儿真的碰到了这样的男子,可是,女儿能像你一样抛弃一切与他在一起吗?”她的嘴唇缓缓勾起,带着不曾干涸的泪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毕竟,只是一个美好的想念而已!女儿是万万不能重蹈覆辙了。”

“姑娘!”翠羽默默地上前,把毛巾递给茹果果,她自记事以来,从未见姑娘如此失态。除了送上毛巾,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办妥了吗?”茹果果的声音还有些嘶哑,但声线已经平静如初。

“办妥了。”翠羽的眼底出现了惶恐,“姑娘真的要这么做?”

“你想干涉我?”茹果果冰冷的眸子划过翠羽颜面。

翠羽垂头:“不敢!”

茹果果叹气,她何尝想这么对待翠羽,但有时候,有时候,她人在青门,身不由己啊!

又是一晚大雪,四下里白光逼眼,天上仍是搓绵扯絮一般。

王俭披上了墨色斗篷,戴上了金藤笠,正要出门,厉罡一头撞进来,神色惊慌:

“相爷,有客来访!”

王俭讶然抬头,那客已经来到门口,言笑晏晏,竟是一脸促狭模样。

“金藤笠果然没有虚掷,朕命你,只要是雨天雪天,都要戴在头上,不可再用什么破烂斗笠混充了。”

“皇上万岁……”王俭一撩衣袍,就要跪下。

皇上托住王俭双肘:“既然不是早朝,朕又微服私访,一切可免。”他四下里一张望,“爱卿,你家梅花素来有名,这样天气里,当已经开了吧!”

“是!”

“朕可是特意来赏梅的!”

“皇上请!”

君臣两人走向后花园,才刚刚转角,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及至园门打开,眼前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扑入眼帘!

“妙哉!”皇上抚掌大乐,“朕早该过来……”

他话音未落,就见远处一株红梅之后,转出一个人来。

四面粉妆银砌,那人儿披着大红猩毡,自树身后徐步走出,白玉般的脸蛋映着一朵红梅,似乎正在尽情嗅着红梅的香气。红梅花开,却不及她多情的一笑。

皇上看得呆住。

她并不觉察有人,只是顾自己欣赏着满园梅花。步态轻妙,形同舞蹈,一会儿仰首,一会儿低眉,欣赏到尽情时,竟脱了大红猩毡,玉手摘了一朵梅花,兰花指一翘,旁若无人地旋转起来,却见她纤腰轻折,曲线毕露,一身素白衣裙随风扬起,硬生生将园内梅花都比了下去。

她旋转了几下,戛然停顿,对着红梅嫣然一笑,嘴唇如花,贝齿如玉,风情万种。

皇上的喉咙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

她吃了一惊,视线向他们投来。那略含谴责的神情,让人恨不得抽自己几下耳光,然后平地立时消失才好。

皇上很久都没有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那种心跳的速度,让他依稀又回到了少年时光,对着心仪的姑娘,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却偏偏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恨不能变成她手中把玩的扇子或是她腰间悬挂的丝绦。

王俭了解这种感觉,所以,王俭的心陡然坠了下去。

“爱卿,这位是……”

“小妈!”王俭躬身行礼。

“她就是你的小妈?”皇上吃惊,“朕的相爷真是好福气!”

大家都知道他口中的相爷不是眼前人,而是那已逝的王学儒。

“未亡人见过皇上!”茹果果盈盈下拜。

“不必多礼!”皇上从来不曾这么身手敏捷,一把托住了茹果果露在袖外的柔荑。

茹果果抬眼,微笑,起身,不着痕迹地束手,衣袖下落,恰好遮住了她的手。

王俭松了口气。

“未亡人告退!”不等皇上挽留,茹果果已经转身,俯身捡了落在雪地上的大红猩毡,手一抖,大红猩毡在空中划了半圈,遮住了她婀娜的后影。

皇上又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朕这一趟不虚此行啊!”皇上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俭的心又是重重地一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然而这一瓢,竟有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