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至端午节,洛阳城里又称菖蒲节,忘忧山庄门上都悬着一束草,沈暮说那是用艾草、菖蒲和榕枝用红线绑起来做成的,因为菖蒲天中五瑞之首,可感阴风鬼气,所以把它们做成剑的形状,就可以却鬼辟邪。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热的快要让人崩溃,前几天还好,忽然天气就热了起来,明明在屋里,我还是能感觉到阳光的刺眼,到处都是雄黄的味道,焦躁极了,我决定了,讨厌这个节日。
沈暮很奇怪的看着我,“哪里有很热,明明还好吧。”
“沈暮,我想去水边,屋里热的我快要喘不过气来。”我不行了,什么鬼天气,“小莲、小莲!”
小莲跑进来,“夫人,凉水——”
我很霸道的抢过那盆凉水,哗啦一声全盖在头上,“伞,拿两柄伞。”
沈暮吓坏了,“你白痴啊,哪里就有这么热,把自己弄病了我可不管你!”一步抢过我的盆,“你抽什么风?”
把盆扔在地上,打开衣柜取出一套干净衣裳,“还不快换上。”说完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不换,热死了。”嚷嚷道。
他知道我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多说无益,一把摁住我就来解我的扣子,我向小莲呼救,结果她很识时务的退出去,还不忘带上了门。
热啊,门关上更热!
他解衣扣的动作忽然停下来,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然后尖叫的爬起来,“沈暮,你个色狼!”
从昨个半夜开始,我就燥热的受不了,今天早上偷偷脱了亵衣,直接穿的衣裳,这下都被他看光了!
湿衣裳贴着肌肤,可是怎么更烫了些呢,沈暮咳了一声,目光不自在的瞥向别的地方,我跳到他身后的床上,匆忙换了衣裳,然后碰碰他,“好了。”
他嗯了一声,说道,“确实挺热的,出去走走。”
都已经走出大门了,他忽然吼道,“刚才怎么回事,你是我娘子,你换衣裳,我回避什么!”
看到他一脸懊悔的模样,我也很无语,撇撇嘴角,透过油纸伞可以看见一片白色的光芒,热啊、热啊——
一到洛水边,温度立刻下降,舒服的舒一口气,“娘亲啊,这是什么节气!”
沈暮一副快受不了的模样,“你以为你是蛇,到端午节还要闹一闹?”
此时还早,洛水边没有什么人,远远的看见有人在蹦蹦跳跳的,看的我笑起来,“沈暮,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沈暮扫了一眼,抱着手笑道,“请钟馗啊——”
“为什么要请他?”
“五月初五重午犯大忌,洛阳城自古以来就有请钟馗的习俗,除恶鬼的。”
又燥热起来了,这个天气是怎么回事嘛!“沈暮,我们打水仗吧!”说着弯腰掬了一捧水,向他身上扬去。
他很轻松的就避开,整捧水就落在那个道士的脸上。
“你是谁?”沈暮吓了一跳,他的听力那么好,竟然没有听出来背后有人,而我也没有发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咦?
这个道士就是上回送我木钗的那个人。
他一脸无辜的抹抹脸,“贫道只是路过,见两位缘分甚重,好奇过来看看。”
嘿嘿的笑起来,凑过去,“上辈子我们是不是有血海深仇,这辈子才造出这样的冤孽。”
他摇摇头,竟然真的一本正经的回答起来,“无怨不成夫妻,无什么不成什么的——”
沈暮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世上还有比我家娘子更没文化的,你说道士这个职业让你做得,想说几句行话装装高深都说不好。”
道士嘴角抽动起来,很怨愤的瞪了我们一眼,“两位就嘲笑贫道吧,算我欠你们的,先是被你用水泼,再是被你嘲笑,你们夫妻两个,小、心、报、应!”
沈暮皱皱眉头,“你是哪来的道士?”
“崂山。”
“对啊,我也发现最近洛阳城道士变得很多,出什么事情了么?”
他嘀嘀咕咕的念叨起来,“这最近洛阳城都快变成酆都城了,妖孽啊妖孽,等到七月、七月……”
“你说什么?”探到他眼前,看他嘀嘀咕咕的絮叨,“道士,你是不是有一个女儿?”
“啊?”
“叫小莲——”
我们目送着他气呼呼的离开,走了老远又气呼呼折回来,狠狠的摇摇我的肩膀,沈暮用了很大劲才拉开,我就觉得他摇的我快要散架,道士一张老脸离都褶皱起来,“你个白痴!”
我被骂了?
什么世道,老老实实的都能被人骂,这是招谁惹谁了,我看见沈暮眼睛很危险的眯起来,刚松开手想要骂他,谁知道手一松开,他就又立刻冲上来,再一次把我向破布娃娃似的摇起来,“我就是看你可怜,你再不给我想起来、再不给我想起来,东窗事发了知道不知道,白痴……”
这回沈暮直接把他架走,拖到好远好远。
我没工夫理他的混话,捡起被摇掉的伞,脱了鞋袜向水中走去,然后那一天,注定无比的悲催,在沈暮去‘教训’老道士的时间里,我走的远了一点点,然后不小心滑倒,再然后——
沈暮说,喜欢上我这种音痴、路痴又白痴的女人,是他今生最大的失误。
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以为胭脂会向我下毒,就在我想了好几套防守措施之后,小莲告诉我,不用瞎忙活了,因为,沈暮把胭脂送走了,送到江南一座风景如画的小城,那里有沈暮的园子,叫她嫁娶自便。
我叹了一口气,这个结局或许不错,六月是石榴开花的季节,我的小院里就有几颗石榴树,红灿灿的花摇曳了一树,旁边是木槿隔的绿篱,此刻也浅浅淡淡的开了几朵,整个小院都生机勃勃起来。
这几天,我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那只钗,似乎有种奇怪的力量,最近的梦境越来越频繁,某一天我把它从枕头下面拿走,结果那一个晚上空洞洞的,我发现那些梦境似乎都有一定的关联,这支钗似乎要告诉我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无一例外的,都涉及到一座桥,黑色的桥,还有一双少年。
我知道那座桥有一个悲伤而绝望的名字,可是我记不得了。
有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沈暮,咧着大大的笑容,“我家娘子想什么呢?”
“反正不是想你。”
“喂喂喂,昨天晚上不还说好了,以后要对相公百依百顺的么?”
嘿嘿钻进他的怀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话从来不算数。”
他终于忍不住,“哪有人讲这句话,还能讲的理直气壮的?”
“相公啊,六月份了诶,你觉不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倒抽了一口气,心头的惶恐感上升,“最近我总是做恶梦,梦里面乱七八糟的,都是黑暗,好像、好像很奇怪呢。”
他点点头,“近半个月我始终住在你的房里,也发觉晚上你睡得很不踏实。可能是你身子轻的缘故吧,最近洛阳城都是道士,可能又有花妖狐媚什么的下山吧。”
我想和他说梦境的事,又不知道该如何下口,憋在心里的感觉非常不好。
我们正说着话,虎堂堂主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沈暮的脸一下子就变了,然后很快恢复到笑眯眯的模样,我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因为,沈暮下属五堂,不管事情多大,从来没有直接跑进内院过,呃,当然,他只是一个闲职盟主,平时能出的事情实在不多。我从塌上起来,很没有回避的觉悟,沈暮也不在乎,开口问道,“阿彪,出什么事情了么?”
他满脸都是汗,目光中说不出的慌张,“盟主,阿鹰昨晚被杀死了。”
我记得那个阿鹰,今天花朝节的时候还被我教训过,好像是鹰堂堂主,这个事情在江湖上可是大事,有人对盟主的堂主下手,就是说再挑盟主的宝座,也或者说是下战书,不过这个该死的沈暮人缘好的很,无论那个人有什么目的,挑他就等于挑了整个江湖。
第一时间,我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蓝衣少年,轻功绝顶、路数邪魅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窜过一股子冷汗,他,是要对沈暮不利么?
“知不知道是谁做的?”沈暮严肃下来,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沈暮严肃下来是很可怕的,阿彪哆嗦了一下,“很邪门,他的娘子一口咬定说是家里的小妾做的。”
“他被下药了?”
“没有。”
“阿鹰的武功在江湖榜上列第七,是你们几个堂主中最高的,他的小妾我几乎都见过,就算是激情缠绵的时候,哪一个能杀得了他?”
“不是啊,老大,阿鹰是一剑封喉,而且衣着整齐,所以我们也觉得是江湖仇杀。”
沈暮皱皱眉,拍拍他的肩膀,“走,我们去看看。”
我跟着蹭在身后,被沈暮一把拉回来,“这种场面,你去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