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柔没办法,姿势还有些难受,稍微动了动,勉强枕在他手臂上。落地窗的窗帘没拉,她端详他安然闭目的脸庞,在正午阳光下显得温暖而柔和。
这样睡一会儿也蛮幸福。
庄柔也闭了眼睛,微笑。然而,以铮没这么容易放过她,便宜要一次占个够,谁知道她晚上又几点回来。他侧身揽住这个可爱的洋娃娃,用鼻梁磨蹭着她软软的脸颊,她恼火的发现他根本就不想睡觉,躲开,翻个身,重重出一口气表示不满。
以铮从背后拥住她,唇含住了她的耳垂,逗趣般的轻咬。他没理她的不满,开始解她羊毛衫扣子。她身体不好,又畏寒,睡午觉时也穿的很多。不过如果有他的体温,就可以不用……
庄柔忍无可忍,翻回身来,瞪着他念:“年二十,常二日而施;三十,三日一施;四十,四日一施……”
以铮睁开眼睛,墨黑的瞳对上她的,里面有小小的火苗在燃烧,“原来你也知道要‘三日一施’,数过有几天了吗?何况,我离三十还远着呢……”
庄柔脸红,垂死抵抗,“大白天的你别欺负人行不行?”
以铮笑,他这个前律师最擅长的事就是,有理占足十分理,无理也要抢来三分理。
“那晚上可以欺负?你给过我机会吗?”
不给她再分辨的机会,他用吻封上了她娇嫩的唇。
以铮强迫着庄柔亲热片刻,这时楼道里有脚步声响起,他僵住,与她对视一眼,两人都认定是祖父回来了。女孩眼里闪过一丝庆幸,推他的小手俨然强势了很多。
以铮大火,抢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威胁:“宝贝,除非你打算在书房里躲到明天早晨,不然,你敢叫的话,我们晚上算账,这次我可不管你累不累。”他抚着她浓密的发丝,语气温柔不已却让人胆寒,“你考虑清楚。”
庄柔气的又瞪他,然而知道他是说真的,晚上……算账……听起来好恐怖。她也把声音咬的低低,“那你老实点。”
祖父敲门。
庄柔缓缓道:“爷爷,我想休息一会儿……”
以铮还攥着她肩头。
祖父似乎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哦,那你休息吧,是该休息休息。”他转身下楼。
确认自己安全之后,以铮亲亲她,“乖。”他不满足,揉捏着她的肩,命令:“给我唱首歌。你没给我唱过歌。”
庄柔看以铮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样子,却像小孩似的别扭,哑然失笑。“你这到底是吃的什么醋啊?”
以铮捧起她脸颊,直视那双黑珍珠般的灵动眼眸,她瀑布般的黑发洒在枕头上,美如云雾。他轻轻摇晃她,“是啊,你说你叫我吃的这是什么醋!”
“怎么是我叫你……算了,懒得理你!”
庄柔赌气决定不再说话,到头来还都是她的错。
她闭眼睡去,阳光在两人依偎的身形上轻柔勾勒。他没再做什么,静静拥着她睡午觉。
这一觉庄柔睡的格外香,睁眼时已经将近三点钟。
她推推以铮,“以铮……三点了……你不用去医院吗……”
以铮眉宇微拢,留恋的把她往怀里塞了塞,却发现她额头上出了汗,不是冷汗,是穿多衣服又被人紧搂着热出来的。
庄柔又问一遍:“你不去上班吗?”
以铮这时才睁眼,浅笑,说:“这一个下午都是你的。医院的人不会有意见,他们巴不得我回来陪你。”
庄柔哦了一声,若有所思,“你这个老板当的真失败。”沉默一会儿,她发现他闭上眼继续享受,而且又开始下意识的用被子裹她。
晚上他拿她当洋娃娃是怕她着凉,但在这个阳光温润的下午,他就是拿她当木乃伊了。
在被捂得缺氧之前,她捅捅他,“喂,我快热死了……”
以铮第二次睁眼,大笑,“宝贝,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么配合我?”
庄柔还没明白过来,就又被以铮牵入陷阱。她被他按着身体,地上不久堆起七零八落的衣服。
跟以铮在一起的日子,从没有这样长久的温存缠绵,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放大到如一生般悠远。从正午到落日,阳光由金转赤,有百合花和奶油蛋糕混合的味道,他始终凝视她的脸庞,动作已经轻缓而温柔。
在那些喘息和呻吟之后,两人重归静静相拥。她趴在他身上,用下巴抵着他胸膛,认真看他,说:“我一直想看你睡觉的样子,可你总是比我先醒来,还偷偷关掉我的闹钟。所以只在梦里看过一次,还是你在装睡骗我。”
那个大雪中狂奔,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梦,梦里还套着一个梦。
以铮说:“比你早醒来已经成为一个习惯,你睡时比醒时好看,像是……完全属于我,再也不会离开。而且我喜欢看着你睁眼睛。”他抹掉心底忽然的惆怅,把她压在身下,吻她雪白无暇的肩,牙齿轻轻咬上去,不敢用力。
“真想把你一点点吃掉。”
这样她就不会被病魔吃掉。
以铮把手机关掉,夕阳成了漫天繁星,他们睡了醒,醒了睡,直到再也分不清是梦还是醒。
以铮感到胸膛上渐渐有了湿润,她在流泪。她在黑暗中说:“我们已经到最后一个出口了吗?这次,幸福不会碎掉了吗?”
她听着他的心跳,也想一点点把自己融进去,就只活在他心里。“以铮……每次和你在一起很幸福一段时间后,就会突然触雷,天突然就塌下来,然后眼泪流不完,每次我忍过来,觉得大概不会有事了,但下次还是会晴天霹雳。你说我们是不是在预支幸福?还不如……我们不要天天在一起,说不定反而会长久。”
以铮吻去她的眼泪。这些天她不敢花时间与他相伴,原来是因了这样的恐惧。
以铮心疼,轻抚着她的头,“傻孩子,怕天塌下来,才更该和我在一起,不然谁会帮你撑着?”
庄柔猛地捶了他一下,“谁要你撑着?看你痛苦,我却……什么办法也没有,还不如先砸死我的好。”她忽然脸红,觉得该承认点什么,“以铮……这几天跟爷爷在一起,其实还有别的目的。我问了爷爷好几次……你到底有没有瞒着我什么事……”
以铮心弦一紧,脸色变暗,他拾起她的小手,因为生气和紧张,攥的她有点疼。
庄柔看着以铮又露出那个“一手遮天”的表情,没敢反抗,乖乖让他咬了一下。
以铮惩罚完毕后,说:“别再问,只要相信我。”
庄柔点头。
以铮微笑,起身穿衣服,打开房间的灯。
室内亮起来,庄柔突然没东西可以抱着,心里空空的,问:“你去哪里?”
“去找爷爷,商量补天的办法。”
庄柔点头,也坐起身来,四下找寻遍地都是的衣服。以铮按住她,“你别动,就这样等我回来。”他低头吻她,好像一个下午还没吻够,“这样我回来就不用再费事了……”
庄柔脸红,又说:“可你这样一下去,爷爷问你什么时候回家的,刚才的话不就穿帮了?”
以铮笑笑,“你真以为刚才爷爷被我们骗过了?他回来时就该在车库看到我的车了。”他宠溺的轻捏她脸颊,“我是想让爷爷看看你这个小奸臣的真面目,看你到底帮谁。”
1月20日到来前的几天像沙子一样从指间溜走,庄柔渐渐胆战心惊,以铮却越发从容淡定。
19日夜晚,以铮和庄柔牵手在教堂外平旷的人工草坪上散步。庄柔每逢考试前都会紧张,而且是准备的越充分就越紧张,因为如果失败,就是一腔心血空付。明天,是如此重大的一场考试。
她手被他握着,轻声说:“我们在这里躺会儿好不好?”
以铮摇头,“地上太凉。”
庄柔坚持道:“我穿的很多。而且草这么密集,细胞呼吸会散发热量,不可能很凉。”
以铮偏头看她,“如果明天出现在北京的是个感冒的你,我还有活路吗?”
庄柔无言,继续向前走。以铮的手似乎从不会出汗,温暖而结实。他有对什么事害怕过吗?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以铮回忆片刻,说:“没有。”他顿住,“除了……”
“我病的要死那次?”庄柔接过话头,认定不会是别的。
以铮却又摇头,伸臂揽住她小小的肩,隔着那条半披肩半围巾的白色东西,哑然失笑。“那时我有十足把握的方法救活你,怕什么?平生第一次害怕,是你对我说‘好的,我原谅你了。那么,再见’。”
月色皎洁,以铮停下脚步,低头凝视她无暇的脸庞。
“那时,我真怕我们之间的一切,这一句话就全写明写尽了。”
庄柔终于忍不住问:“你要怎样‘补天’?以铮,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没办法一无所知还不去担心。”
以铮为她拉了拉披肩,小径开始转回教堂的方向。他的语气淡泊而坚定,“我只是要打一个赌,一个五年前没有人赢,五年后没有人输的赌。”
还是不能告诉她。他不会让天再次崩塌,不会让她再次经受风吹雨打、电闪雷鸣,在他还有能力阻挡时,就不会。他的赌,就是庄致远对女儿的爱也足以掩埋那个秘密,这样,就没有人会输。
那晚,她感觉着发丝中他轻轻的抚弄,闭目而眠。他们都很习惯睡觉时不拉窗帘,夜色会变成透明的黑,让进月光,让他数清她的呼吸,让她知道他一夜没有成眠。
以铮啊,五年前你让我睡着,却在我醒来前消失。
从那以后,每次闭眼都是噩梦的开始。
你会逼着我打针,会抱着我入眠,你知不知道,因为那个不能更改的遗憾,睡眠对我来说,穷尽一生,都只会是死亡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