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你生气是因为佣人带你洗澡时你死活不愿让小熊离开自己身边，最后在与佣人的拉扯中被佣人扯坏，所以你才会从浴池中跑到客厅，要打电话给妈妈，让她带你回家。”
走出浴室，楚天宇坐在沙发上，我坐在地上，他的气息将我层层包裹。我的头微垂，长发倾泻，有水滴答滴答地落下。他取出一块毛巾，慢慢擦拭着我的湿发。动作轻柔。
洗过澡后的他身上没有了古龙香水的味道，反而有种淡淡清爽的气息。我抬起头，看着他如雕塑般完美的俊容，听着他口中的缓缓叙述，思绪渐渐明朗。
人的记忆是件很奇怪的东西，明明很多事情都忘记了，明明已经再无任何画面片段的回忆。可为什么有时，却又会莫名其妙地想了起来，并且还是如此清晰。
原来，我是记得的。
五岁那年的记忆。
他口中的小熊，曾是我最珍爱的宝贝。因为那是爸爸临死之前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当时送给我的时候，爸爸就对我说过，那只小熊是我的保护神，会在很多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赶走前来伤害我的妖怪魔鬼。
所以从他去世后，我便一直将小熊寸步不离地抱在身边，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妈妈曾经几次企图将那只小熊拿走，她觉得我对那只小熊的执念太深，已经完全超乎了对于一个玩具普通喜爱的程度。
可是每一次我都哭着不让她得逞，那是爸爸在这世上留给我唯一能够保护我的小熊，那是他唯一留给我的想念。
所以不知情的佣人想要将我明显很旧的小熊满脸鄙视地企图拿走时，我便死活都没有同意。结果便是她毫不在意地大力一扯，我的小熊坏掉了，里面溢出了白色的棉花，好多好多的棉花掉了出来，掉在浴池里。
小熊死了。
那是当时只有五岁我的唯一认知。连衣服都没有穿，我立刻从浴池里跑出来到客厅里，要给远在国外不知哪里的妈妈打电话。我拼命忍着眼泪，拼命忍着心里的难受，想要打电话告诉妈妈我们不要住在这个地方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到那个小小的，但有爸爸记忆的温暖的小家。
可是佣人又怎么能够给我告状的机会，她以为我是小孩子就会欺负。她以为吓唬我一下我就会害怕的乖乖听话。可我怎么会听她的话。
终于佣人失去所有方法，耐心尽失。扬起手要打我的时候，楚天宇出现了。
我忘记了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记得他穿着一身镶了金丝边的纯白校服，身材修长，五官绝美，高贵而优雅。这样的人仿佛只是存在于漫画里面，只是存在于每个少女想象之中的完美少年，那样不真实。
当时他走到我的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只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我的身上，连同怀中的小熊一起，只轻易地，便将我抱起在了怀中。
我还记得那时他身上的味道，有着香草一般的气息，淡淡的，却又沁人心脾。
“看来你就是我的小妹妹了，想不到，原来是一只小野猫。”
他的声音真的好好听，仿佛天籁，令我紧绷的身体瞬间就松懈了下来。我看着他温暖笑意的眼，忽然地就放声大哭起来。
再难抑制。
“我的保护神死了，爸爸死了，小熊也死了。他们都死了，再也没有人在央央身边保护央央了。”
我抽搭地哭着，声音含糊不清，一边伸出一只手来抹着不断掉落的眼泪。
少年沉默了一会，只任我哭着，没有说话。却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拍抚着我的背，一下一下，直到我的哽咽好了很多，眼泪也不掉的那么凶。
然后，他抱着我去了浴室，没有让佣人跟进来，只听到他冷声对那个人说，“以后你不用再来了。”
他把我放到浴室里，没有将我紧抱在怀的小熊取走，只一边用喷水龙头将我身上残留的泡沫洗去，然后取出一条毛巾把我的身体擦干。
然后看着我怀中还很湿却已坏掉的小熊，对我说，“央央，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小熊离开的时候出现吗？”
当时我一脸迷惑地看着他，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鼻子依然酸酸，难受还没消失，眼泪只安静留着，滑落满脸。
他笑了，笑的那样好看。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搓了搓我湿了的发。
修长白皙的手指穿插入我细软的发丝中，那种触感让我觉得很舒服，也很安心。
“因为小熊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而它的使命也已经到了期限。所以它通知了我，让我在它离开的时候赶回来。让我告诉央央，从此我就是央央新的保护者，会一直，一直守护在央央的身边。”
“真的？”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眼泪慢慢停止掉落，下唇轻咬，不敢相信，却满怀希望。
“真的。”
他笑容加深，眸间柔和，似有宠溺。
我终于破涕止泣，更紧地抱住怀中的小熊，带着乞求望向他。
“哥哥，你带我去把小熊埋了，让它入土为安好不好，这样它就会好好安息了。”
他如墨一般的眸中有什么划过，只缓缓一笑，点点头。将我抱起，离开了浴室。
“哥哥，我们拉钩，你会一直，一直保护央央，不会像爸爸和小熊那样离开央央是不是。”
我抱住少年的脖子，少年微侧头，凝向我的眼，眼中笑意加深，仿佛清辉流泻而下的辰光，那样美丽。然后，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他的唇好凉，却又带着些许暖意，让我想起每个夜晚，爸爸妈妈也会这样与我道别晚安，声音温柔，让我可以很快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