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少年心理师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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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寄生(2)

夏存说话之际,周觉便已察觉对方是真的动了杀机,所以扳机未动,他已经开始后退。夏存枪枪落空,而且每一枪都只差一步,就像追逐风浪的海燕,明明近在眼前,却永远无法捕捉。

望着周觉从容不迫、挥洒如风的身影,夏存越打越怒,索性不再瞄准,只是向着对方的落脚之地连续不断地开枪,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那些躲闪不及的囚犯可就倒霉了,伴随着一声连一声的惨叫,不少囚犯遭受到池鱼之殃,胳膊腿中弹的还好,有的竟被一枪洞穿了胸口,仰面倒地,鲜血飚起老高。

周觉脸色终于变了,他并非那种顽固不化的人,对于恶贯满盈之徒也从不手软。可眼前这些囚犯虽然属于待罪之身,穷凶极恶的毕竟只占极少数,更多人罪不至死。夏存却不管不顾,任意击杀,对人命没有丝毫的怜惜和尊重,冷血而暴力,这哪里是执法,分明就是屠杀!

谢子博也怒了,刚要有所行动,那个被周觉救下的管教却趁着郑岩分神,抢先一步跑了出去:“夏队长快住手,3029是被冤枉的。”事态越演越大,若再不出头阻止,待真相大白,他就真的死定了。

让所有人瞠目结舌、胆战心寒的是,面对挺身而出意欲澄清事实的管教,夏存没有疑问质询,也没有听其解释。他的反应非常简单,就是扣动扳机,一枪过去,将那个管教崩得脑袋开花,再也别想多说一句废话。

这个夏存,简直就是疯子!他自己发疯还不够,还转向几个至今无法回神的武警:“你们怎么还不开枪?”

武警们也被夏存的疯狂弄得不知所措:“可是……”

夏存面容一沉:“难道你们想违抗上命?”

几名武警神色凛然,他们来自部队,上传下达、服从命令是每个军人的天性。即使心里有再多疑问,也没有质询犹豫的权利,面对长官严令,他们能做的只有听命行动。

七名武警迅速调整步伐,分散开去,以一种凹字形的合围之势向着周觉发起了进攻。不愧是久经训练的武警战士,彼此之间只需一个眼色,便能形成某种无法言传的战斗默契,将单独的个体快速融合为一个有机整体,不但能促使团体的战斗力成倍增长,更能有效地激发出每个人的最大潜在力量。

明明只有七个人,却成功地利用连续不断的火力织成一个严密浩大的枪弹网。以周觉为中心,两米范围之内,火力层层覆盖,子弹从各种诡异的角度飞来,一枪比一枪凶猛,别说人,就连一只苍蝇都别想漏过。

可是非常遗憾,他们遇到的对手是周觉。

对于各种战术运用,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尤其他还常常站在教官的角度分析其中利弊。所以他非常清楚,在这种密不透风的火力网下,速度再快也没用。

周觉不退反进,右脚在身侧的工作桌上轻轻一蹬,人便借力跃起两米多高,双脚接连点向墙面,轻盈飘逸的身影仿佛流光飞雪,竟比一般人平地奔跑还要快速。飞快接近的同时,他右手一扬,就见一蓬星光从天而降,将七名武警完全笼罩。点点星光在他们持枪的右手腕一闪而没,“哎呀”“哎呦”的痛呼声接连响起,武警们不约而同地捧起手腕查看,有的连枪都掉了。

每个人的手腕上都至少扎着两根细针,虽然只是最普通的缝衣针,极为细小,却全都扎在了经脉上,难怪又痛又麻,严重的甚至整条右臂都失去了知觉。

几乎在同时,谢子博也到了,他本来想要釜底抽薪,给这几个武警来一记狠的,却没想周觉只用一把针就将他们全都解决了。所以他即时改变了行动计划,由攻击目标变为抢夺武器。几个武警只觉眼前一花,手里的冲锋枪不知怎么就全部易主,到了谢子博手中。

谢子博一个人拎着七把枪,手上举着,肩上扛着,脖子上挂着,却丝毫不显凌乱,反而分外和谐。就好像他天生应该拿着枪似的,有了枪,灵魂才得圆满。

谢子博很慷慨地将其中一把扔给周觉,谁想枪到半途,竟被凌空跃起的郑岩截走。这家伙落地之后,一个侧滚翻,枪口便对准了刚刚站稳的周觉,迅速扣动扳机……

谢子博大惊:“阿岩,不可以!”随后也举起了枪……

在郑岩举枪的一刹那,周觉便用脚尖勾起了墙角处的大狗玩偶,半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踢,踢足球一样将那个玩偶踢向郑岩,奇准无比地堵在了枪口上……

“噗噗”几声闷响,玩偶像得了羊癫疯一样,抖了好一阵才静止下来,掉到地上。

谢子博也在同时开枪,子弹在郑岩身前的地面上弹跳蹦飞,迫使他连连后退,自然失去了继续开枪的机会。

周觉趁机扑了过去,右手操住他握枪的手,左手横肘撞上他的胸口。眨眼工夫,形势完全逆转,换成周觉持枪,枪口抵住郑岩的太阳穴:“别动哦,小心走火!”

就在这时,一阵“滴滴”的轻响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这座地下工厂唯一的出口——那扇全金属铸造的大门正在缓缓关闭。

夏存站在门后,得意地向着周觉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扬长而去。

周觉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望着在最后关头倏然合拢的金属大门,周觉咬牙切齿,恨恨地踹了一脚,心里直想骂人!“他妈的”这三个字明显不能解气,所以他骂的是:他爷爷的奶奶的三叔公的七大姨的祖宗的……

最后,他颓然地靠倒在大门上。

晓乙,对不起!

晓乙,你现在,还好吗?

直到走廊尽头,莫晓乙才找到歌声的来源。

望着那扇门,莫晓乙却心生踌躇,几次抬起手,又几次放下。

歌声依然响着,仿佛在催促他。

终于鼓起勇气,莫晓乙轻轻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处小小的亮台,几盆墨绿的茶树,几把古朴的桌椅,几盏青花的瓷杯。虽然布置简单,却给人一种风轻云淡、可观天地的静谧和悠然,让人忘却尘世间的所有烦扰。

桌前端坐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齐腰的衬衫越发显出曲线玲珑,金灿灿的波浪长发映着碧空如洗,温婉优雅,宛如一幅最美的图画。

她面含浅笑,伴随着嘴里的哼唱,双手在茶具之间穿梭来去,动作轻灵飘逸,如行云流水:暖壶、置茶、温杯、高冲……

氤氲的茶香撩开了杯底卷曲如螺的叶芽,随水而舞。那满身披毫的茶叶在滚水的浸润下,渐渐饱满滋润,舒展开鲜嫩的芽尖,如春色回归,渐染渐绿,慢慢铺满整个杯底。刹那间,生机勃发,飞雨轻尘,就像观看了一场凤凰涅磐重获新生的历程,让人的心神不由自主沉入到一个全新的默想世界。

心越细微,天地越广阔。

女人举杯闻香,眼底幸福满溢……

莫晓乙痴痴地望着女人的侧影,时光仿佛静成一枚枚绿叶,清透的阳光,缭绕的茶香,宛如梦中的相遇。不知不觉,便已泪流满面。

就是眼前这人,教他读书明理,写字画画;也是眼前这人,陪他种树栽花,游览山野。

就连他吃的第一餐热饭,也是眼前人的杰作。那个时候,因为妈妈情况特殊,饭菜都是刘嫂在家做好,然后再送过来。可是两处相隔不近,所以每次刘嫂到的时候,饭菜已经冷了。

他吃惯了冷饭冷菜,还以为饭菜都是这样。直到眼前人亲手为他煮了一碗骨酥肉烂、热气蒸腾的鱼肉豆腐羹,他才知道,原来饮食并非只为填饱肚皮,还可以作为一种享受,一种文化。

从那以后,他就迷上了烹饪,然后是音乐、绘画、体育、茶艺、雕塑……

他的大脑就像一块疯狂吸水的海绵,快速地充实涨大起来。

而眼前这人,却像挖掘不尽的宝藏,天文、地理、生物、化学、医药……竟似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每时每刻都能带给他新的惊喜。

对于莫晓乙的母亲,她也做出了初步诊断:严重自闭,属于心理疾病范畴。从那以后,莫晓乙就对心理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为了治疗母亲,三年后,在眼前人的资助和支持下,莫晓乙强忍不舍,毅然离开了那个闭塞落后的山村,奔向繁华鼎盛的晨曦城,潜心研究心理学,并在最短时间内考取了心理师资格证书。

整整五年了,从分别以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

回忆中的点点滴滴,已经沉淀成一片片叶、一朵朵花,和阳光一起挂满枝头,成为他快乐的源泉。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再次见到她。

轻轻迈步,莫晓乙走上前去,从后面紧紧抱住她,泪水很快沾湿了对方的衬衫:“帆帆,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原本是随着其他学生一样叫她张老师的,可是那次无意中替她接了一个电话,对方张嘴就问:“帆帆在吗?”

于是,莫晓乙嫉妒了,叫得好亲热啊!

小心眼发作,他故意学着那个称呼,扬声呼唤:“帆帆,有人找你哦。”

张帆帆没有生气,只是拧拧他的鼻尖,笑他的搞怪。

从那以后,莫晓乙就坚持叫她帆帆,以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帆帆,帆帆,帆帆!”莫晓乙不断念着她的名字,心底的柔情宛如瓷杯中的叶芽,缓慢浮沉,渐渐的,只觉呼吸平和,天地温暖。

张帆帆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却在那声声呼唤中放松,她轻轻放下青瓷茶杯,轻声问:“晓乙,是你吗?”

“是我,是晓乙回来了。”莫晓乙语音哽咽,手臂却抱得更紧。

慢慢转过身,张帆帆抬起双臂,双手捧着莫晓乙的面孔,细细摩挲,就像在抚摸稀世珍宝一样,满眼的疼惜和自豪:“我的晓乙,长大了。”泪水却渐渐湿了眼眶,“可惜,我没能看着你长大。”

莫晓乙将头埋进对方金色的长发里,遮掩住自己的哭声:“帆帆,我拿到心理师资格证书后就回去找你了,你却不见了。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联络我?”

张帆帆抚摸着他的头:“对不起,晓乙,我的父亲过世了,不得不离开。”

莫晓乙傻傻地问:“帆帆也有父亲吗?”

张帆帆“扑哧”一笑:“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当然有父亲了。”看到对方眼神一黯,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晓乙别难过,那个混蛋若是知道晓乙这么优秀,一定会后悔当初抛弃你的。”

对于莫晓乙的身世,张帆帆从来没有避讳过,反而理直气壮地把那个抛弃晓乙和妈妈的男人叫做混蛋。

莫晓乙也笑了:“反正我又不认识那个混蛋,我只要有帆帆……和阿觉,就够了。”

“阿觉是谁?”张帆帆好奇地问。

“阿觉就是阿觉,他也在这里,你一定会喜欢他的。”莫晓乙掩饰不住眼底的骄傲和快乐,突然想起什么,“帆帆,你怎么会在监狱的医院里?”

“晓乙,你忘了吗?我曾经告诉过你的,我本来就毕业于晨曦医科大学,学的也是医药,去你们那里教书只是一时兴起。父亲去世前是这里的院长,后来由我接任,一直待到现在。”

“什么,你是这里的院长?”莫晓乙有些吃惊,有些犹疑,“那你知道……厉鬼的事吗?”

张帆帆淡淡一笑:“这世上哪里有鬼?”端起手中的茶杯,“你看这碗清茶,就如这世相清明,包容百味。茶道即人道,若面目狰狞,心烦气躁,自然映出叶影若干戈,进到口中也只能品出茶之苦涩:只有心无挂碍,气定神闲,才能听到茶叶朵朵,绽放有声,品味到那份独有的悠然闲适。”

莫晓乙若有所悟:“帆帆的意思是,这里本没有鬼,却挡不住人的心里有鬼,对吗?”

张帆帆将手里的茶杯递给他:“是人是鬼,只有亲自品味。”

接过茶碗,顿时一股清香扑面,茶水碧透清澈,翠绿鲜嫩,轻轻啜饮,入口芬芳,犹如清冽的溪水流过山涧,格外的幽香淡雅。

不知是不是因为茶香氤氲,莫晓乙感觉眼前的景物有些蒙眬:“果然是记忆中的味道,还是帆帆煮的茶最好。”

张帆帆的眼神却有些复杂:“茶叶在沸水中不断地冲击碰撞,几浮几沉,才能冲出香气浓郁的好茶。就像人生,经过各种波折和历练,才会体会出真正的味道。晓乙,这杯茶会让你无惧无忧,身心澄澈,放眼更宽阔的世界。所以,沉着静心,放下过往,好吗?”

莫名其妙地感到怔忡不安,莫晓乙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帆帆,你到底怎么了?”

张帆帆却似不想与他对视,垂落眼眸:“晓乙,对不起……”

莫晓乙想要问个明白,却感觉眼皮格外沉重,意识也渐渐模糊,手中的茶杯不知不觉地倾倒于桌面,茶与水在眼前流泻,先是满世界的嫩绿,然后是满世界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