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少年心理师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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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蜂器(2)

咬咬牙,周觉抬脚踹开房门,人也紧跟着冲了进去。

然后,心里一沉。

大厅里光线昏暗,却是空空如也,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

缓步走到大厅中央,周觉似乎察觉到什么,猛然抬头。一道炫目的闪电骤然撕裂了暗黑的天幕,打在玻璃窗上,虽然转瞬即逝,却已足够让周觉看清一切。

高高的天花板上,竟然悬挂着一张面积巨大的网,以通气窗为中心,无数条肉线纵横交错,延伸扩展,几乎占据了整个天花板,其密度之高、牵连之繁,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就在这眼花缭乱有如蛛网般的丝线中间,竟然还悬吊着一个男人,头脸向下,四肢大开,一副身不由己、任人宰割的架势。

周觉皱眉,这不是那个患有帅哥恐惧症的海子吗?

微微眯起眼睛,周觉抬起右手,几个点射,精准无比地将束缚海子四肢的肉丝打断,同时还踏前一步,伸出左手,想要接住坠落半空的海子……

周觉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两人身体接触的瞬间,一点寒光暴起于海子右手,恶狠狠地刺向周觉的前胸……

周觉下意识侧身闪避,可是一个蓄谋已久,一个毫无防备,纵使周觉反应再快,也没办法在千分之秒内逃过这种猝不及防的袭击。

一声闷哼,带起一道血泉,左手捂向伤口的同时,周觉一脚将海子踹出老远,右手枪口也在顷刻间掉转,指向海子:“为什么偷袭我?”

海子色厉内荏地挥舞着手术刀:“监狱长说了,只要杀了你,就放我出去。”

周觉眼神冷冽,满是嘲弄:“怎么,你不再怕我了吗?”

海子嘿嘿笑着,笑声中竟然带着几分癫狂:“哈哈,我只怕活的,不怕死的!我会在这里等着,等你的血慢慢流干,然后再将你的皮完完整整地剥下来,挂在床头,每天看着……直到我看腻了,看厌了,哈哈,从此以后,再帅的男人我也不怕了!”

“疯子!”食指轻扣,一点幽蓝的冷光如闪电般穿透了海子的心脏,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尸体也訇然倒地。

周觉意兴阑珊地看看自己血流如注的左肩胛,丝毫没有包扎的意思,反而向着厅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回响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哈哈,说得没错,他本来就是疯子!一个原本正常的男人,却在重伤之后成了太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婆到处勾引别的男人,而且一个比一个帅,一个比一个有钱,你说他能不疯吗?其实,他这不是帅哥恐惧症,而是帅哥厌恶症。他痛恨那些男人,偏偏又没有权利要求老婆为他守贞,只能缩在家里当乌龟。长此以往,这种自卑的心理逐渐发展成自我厌弃,痛恨才会被硬生生扭曲为恐惧。其实这种病治疗起来很简单,只要多杀几个帅哥,他的病自然也就不药而愈了。只可惜,他第一次行凶就遇到了你——周觉周大警监,还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哈哈!”

“谁在说话,滚出来!”周觉陡然停住脚步,任由鲜血滴答落地,那血滚落地面的时候竟在瞬间凝固,并且转为纯黑颜色。

那人似乎在冷笑:“即便我现在出去,周警监怕是也看不到了。想不到这种时候,你还能如此镇静,实在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周觉身形一晃,又强自站定:“刀上的毒,是你下的?”

“不错,就是我!明白告诉你吧,再过半分钟,你的身体便会完全冻结起来,化为一尊雕像。不过你可以放心,届时我会将你的躯体摆放到晨曦广场,供所有的晨曦人瞻仰膜拜,定让咱们周大警监的英姿和声名永垂不朽!哈哈,现在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七、六……”

“啪”的一声,手中的激光枪支撑在地,周觉恍惚着眼神,却一字一字异常坚定地问:“晓,乙,在,哪,里?”

“……不知道。”

手中的激光枪轰然爆开,散落成无数黑蜂,熙熙攘攘地飞绕在周觉身旁。周觉一动不动,宛如雕塑,眼神却渐渐沉寂,没有了曾经的光彩焕然,只余空不见底的苍墨色。

不过他的背脊自始至终挺直如昔,好像沧海桑田,星斗转移,也绝不弯折。

莫晓乙是被那个男人派专机送回第六监狱的,将莫晓乙放下之后,飞机立刻回返复命。

在空中俯瞰的时候,莫晓乙就已经察觉到不对,整所监狱无论是岗楼还是哨卡,竟然看不到一个执勤的武警。各处院落皆是空空如也,就连休息区和放风区也不见了定时巡逻的警卫和管教。若非周觉曾经给他看过第六监狱的全景显示图,当莫晓乙跳下飞机时,简直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所有的建筑物都没有变化,唯一的改变就是人不见了。

无论是警卫办公室,还是工作间、厨卫间、娱乐间,甚至那座曾经喧闹异常的囚房大楼,此时也不见了人影。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那数以千计的罪犯和武警工作人员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静寂阴冷的走廊里,只有莫晓乙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响。

雨后的湿气带着几分甜腥,淡淡的,萦绕在鼻端……

不对!莫晓乙陡然停下脚步,这是血的味道。

然后,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莫晓乙明明已经停住脚步,可是脚步声却依然在响,还是刚才的频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在青石地板上,单调沉闷却又让人毛骨悚然。

瞳孔骤然收缩,莫晓乙猛地转回身,身后什么都没有。

静立不动,莫晓乙放缓呼吸,侧耳倾听,可是脚步声也随之消失,一切宛如幻觉。

莫晓乙还是没有动,耐心地站在那里,身体各部位自然放松,鼻息也变得轻不可闻。渐渐的,他与周围的环境仿佛融成一体,身影也变得澄澈透明,好似不复存在。

无忧无惧,物我皆忘,此时此刻的莫晓乙,感官的灵敏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周围的景物在眼前迅速扩大,有如放大镜一般,几十米外墙壁上的细微裂纹也清晰可见。不仅视觉,听觉也同样敏锐异常,地板下面金属管道的滴水声,窗外草垄间蛐蛐的爬行声,一只绿色的小虫落向头顶的灯壁……

很突然的,莫晓乙动了,像风一样穿越走廊,转过楼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楼上的一处房门前……

房间里,一个人正拿着抹布擦拭墙壁,不过只有右手在动,因为左手还捆着绷带和夹板。

“怎么是你?”莫晓乙愕然,那个人竟是骷髅头。

骷髅头张口结舌地看着莫晓乙,连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都没察觉:“你……竟然还活着?难怪到处都找不到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晓乙皱眉,看看墙壁和抹布上沾染的血迹,“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呢?还有阿觉,他现在在哪里?”

“阿觉,就是那个踩断我胳膊的人吗?”骷髅头眼巴巴地看着莫晓乙,“只要你还像以前那样对我笑,我就带你去见他。”

莫晓乙非但没笑,神色反而渐渐变冷:“不要痴心妄想了,我的笑容绝对不会送给一个强奸犯!不过,我相信你会带我去的,是吗?”

像是有一簇火光在他的眼底闪烁,越来越亮,越燃越盛,“轰”的一声,烈焰暴涨,铺天盖地地卷向骷髅头。转眼间,便将他心底的所有反抗之念焚烧成灰,粉碎成末,意识也渐渐化为一片空白。

骷髅头傻呆呆地点点头:“是,我这就带你去。”

眼神呆滞的骷髅头带着莫晓乙走向医务楼,并且直接走进了位于二楼的院长办公室。

莫晓乙怔怔地看着桌面上的相框,照片里的帆帆巧笑嫣然,眼波流转,不由让他想起曾经那些笑容洋溢的日子。

他们一起看山川风月,飞瀑细雨,一起幻想海的深蓝,天的高远。那是一段最最宁静的岁月,炊烟暮笛,蛙鸣虫戏之间,他和她的心无限接近。

难道,这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吗?帆帆,到底为什么?

突然打开的暗门唤醒了沉浸于往事的莫晓乙,他勉强提起精神,跟着骷髅头走了进去。

阿觉还在等他,此时此刻,他没有时间感怀过往。

暗门内是一处隐形电梯,启动电源后,梯身缓缓下降,十几秒后重新停稳。

敞开的电梯门后面是一条又长又深的走廊,两侧的房间门牌上标注着各种名称:什么细胞培养室、基因检测室、蛋白技术室、PCR室等等,各种不同功能的实验室近乎百个。想不到一座小小的监狱医务楼下面竟然隐藏着如此规模的医疗实验基地,看来对方所图非小。

这么大的研究基地,却见不到一个医务人员,许多实验室里的研究设备也被搬空,各种废弃物品散了满地。可见对方已经决定放弃这里,原有的一切皆已转移,只留下一座空壳。

骷髅头一直走到长廊的尽头才停下脚步,转向莫晓乙,眼神茫无焦距。

莫晓乙看着眼前的电子大门:“就是这里吗?”

骷髅头下意识地点点头:“是的,所有人都在这里。”

“谢谢。”莫晓乙淡淡地抛落两个字,伸手按向大门开关……

“不!”骤然清醒的骷髅头猛地扑上去,死死地挡在大门前,眼神惊怒欲狂,“不能进去!”

“让开!”莫晓乙随手一拨,就将骷髅头推出老远。

“真的不能进去,这里面……”

情急之下,骷髅头伸手去抓莫晓乙,后者立即侧身闪避,冷冷地说:“离我远点,脏!”

骷髅头一愣,随后便狂性大发,声嘶力竭地向着莫晓乙大吼:“我才不脏,脏的是那个坏女人!是她先骗的我,说她爱我,我才会将自己的一颗肾脏捐给她,救了她一命。手术之后她却甩了我,还骂我是丑鬼,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气急了才会……才会……”

莫晓乙一怔,语气却不由自主缓和下来:“即便是那个女人有错在先,你的报复方式也未免太过极端,太过卑劣了!况且为了那样一个女人,赔上你的一辈子,值得吗?”

似乎太久没有宣泄,现在终于抓到机会,骷髅头将埋藏心底的所有委屈和怨愤都借着嘶吼发泄出来:“我知道不值,但我又能怎么样?就因为长得太丑,从小到大,我一个朋友都交不到。就连爸妈都不待见,把我一个人丢在乡下老家,只有姥姥疼我,可她又哑又聋,没多久就死了。我只上了两年小学,因为没有一个同学愿意做我的同桌,还给我起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绰号,什么白骨精、黑煞怪,他们总把我的书本丢进垃圾堆,还把各种脏东西装进我的书包……即使进了监狱,也被所有人欺负,除了你,再也没人对我那样笑过……”

他的声音终于低了下来,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你一对我笑,我的心就变得暖洋洋的,所有的不开心都不见了,连恨也忘记了……你真的不再对我笑了吗?”

莫晓乙沉默了一下:“我明白了。请记住一句话:谁都可以放弃你,但你自己却绝不能放弃自己,更不能放弃尊严和希望,因为那是绝境中唯一的支柱,是我们每个人赖以生存的根本。况且并非所有人都以貌取人,你孤独至今,或许也和性格有关。听我的话,别再怨天尤人了,不如尝试着改变自己,去努力生活。其实,若没有烈火锤炼,又哪来的钢筋铁骨?言尽于此,你多多保重吧。”说完,他又去推门……

骷髅头急惶惶地挡在门口:“我不能让你进去,里面很危险。”

莫晓乙定定地看着他:“我只问你,阿觉在这里吗?”

骷髅头犹豫了一下:“应该在吧。”

“那好,请你让开。”

“不行!”

这种时候,莫晓乙竟然笑了,笑容就像缓缓荡漾的一池春水,波纹扬扬,细碎闪烁,一点一点滴落在骷髅头的心房。恍惚间,仿佛看到几只彩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他情不自禁投身其中,伴随着缕缕清风,徜徉在这如诗似画的美景中。

趁着骷髅头脑袋迷糊的时候,莫晓乙按下了开门键,银白色的金属门无声无息地向着两边滑开。

其实在开门之前,莫晓乙就已经做好了迎接各种可能的心理准备,最坏的结果也设想到了。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门开之后,竟然看到了一幕终生难忘的奇景。

大门后面,竟然还有另外一扇门,非金非铁,坚韧柔软,颜色呈浅浅的棕黄,就像人的肌肤。尤其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扇门竟然在动,轻轻的,颤颤的,以一种微不可查的极慢速度缓缓抽动……

大门后面,竟然还有另外一扇门,非金非铁,坚韧柔软,颜色呈浅浅的棕黄,就像人的肌肤。尤其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扇门竟然在动,轻轻的,颤颤的,以一种微不可察的极慢速度缓缓抽动……

莫晓乙情不自禁退后一步,这不是门!

那确实不是门,而是由无数条仿佛巨蟒般的肉柱缠绕在一起,组成的肉色屏障。

那些肉柱最壮的几乎有水缸粗细,最小的也如同手腕,光泽莹莹,滑溜无比。它们彼此之间纠缠盘旋,拥挤一起,看似亲密,其实谁也不肯相让,都在悄无声息地蠕动身躯,想要占据更多的领地。于是你推我拥,你前我进,将道路死死封住。

顾不得凶险,莫晓乙深深吸了一口气,踏前一步:“请让我进去。”

直觉告诉莫晓乙,这些肉柱并非低等生物体,而是具有高级智慧的生命。

果然,莫晓乙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便响了起来:“原来是莫先生,欢迎回家。”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挡在门前的肉柱们如洪水般迅速退去,为莫晓乙让开了一条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