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倒是我的缘故,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良久,朱棣终于不情愿的承认道。
“可不是?”我笑着说道。
“可是我现在能怎么办呢?就算是御驾亲征,也无济于事,蒙部现在有了新的首领,没有当年帖木儿家族的英气与霸气了,他们也不是再图霸业,从此次的侵犯就可以看出,不过是图些小利,抢了就跑,一时间也不可能清缴了,如若没有好的防守,只能是大明的一个大患,如同一个伤口,不治理任由它溃烂,总有一天会影响全局。”朱棣皱着眉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顿了一会,良久才道,“皇上,当日你靖难,总是打不过济南,因此居然鏖战四年,才能进入金陵,请问,你最终打下了济南没有?”
朱棣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的意思是……”
“济南你并没有明枪明刀的夺下,只是绕过了它,直接取下金陵皇宫,济南不攻自破。有时候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并不是真的没有办法,是我们的思维太过定式了,化简为繁,想的太多太多,反而把那最简单的方法给忽略了。”我重新端起茶水,“再不喝就凉了。”
朱棣这回终于听话的抿了一口,“唯有迁都北平,才能守疆卫土和治理国家两不误。”
我笑道,“孺子可教。”
朱棣思索了一会,刚刚才有些笑容的脸却又沉闷起来,我轻声问道,“怎么啦?”朱棣答道,“迁都大事,岂有那么容易!咱们俩在这两片嘴皮一翻,便是迁都了,可是仔细一想,哪里那么简单呢?北平连带着四周的几座城池附近都不是产粮区,一旦迁都,除了咱们皇宫中的人,朝臣的家眷,再加上慕都而来的人口,要消耗的粮食便是一大笔。再说咱们迁去北平,为的就是控制边界,势必就要养着大批的士兵,那么多人口,靠什么吃食?”
“漕运呢?”我听了朱棣的分析之后,也担忧起来。
朱棣又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河道不通,运河栓塞,河流改道,这些先帝留下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漕运根本不可能实现。先帝他老人家打仗的时候,需要从南方向辽东、北平一带调集军粮,但河运不通,无奈之下,只好取道海路,经渤海运输,绕远路不说,还因为风浪太大,很不安全,军粮能送到一半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就是北元灭亡的导火线也是因为治理河道。治理水运,劳民伤财,如果耗费太多,动摇了国家根本,就会如同隋炀帝不自量力修建京杭大运河一般,最终的结果就是自取灭亡。”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军屯。咱们的兵将们,除了精锐之师,其他的在战乱时自然要上战场效力,但是在太平盛世他们也去种粮食,这样既有了储备兵力又有了储备粮食。”我想了想说道。
朱棣点点头,“也只有此法了。不管怎么说,迁都依旧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容我仔细想想,再和大臣们商量商量,才能图谋具体的做法。”
我笑道,“这是当然的,哪里有今天说要迁都,明天就搬过去了的道理?就是普通老百姓搬个家,还要挑个良辰吉日不是?眼下你的任务,还是赶紧找个合适的人选去驻守北平。”
朱棣站起身来,揉揉眼睛,“坐了半日,乏得很,去你那里坐坐吧。”
我连忙扶住他,“好呀,我临走的时候小厨房炖上了稀嫩的小仔鸡干笋汤,还让人准备了你最爱的马奶酒和馕饼。”
朱棣垂涎欲滴,“还是你最懂我,好久没有吃到馕饼了,你这么一说,居然有些馋了。”
我哈哈笑道,“一国之君,不念山珍海味,倒是念着北方苦寒之地的一杯马奶酒和几片馕饼,传出去,只怕人家要笑话咱们大明穷困潦倒了。”
朱棣对着我的腮帮子就是一捏,“说你胖你就喘了,你真当我只是馋嘴吗?我从宣城找了个杏林圣手,让他来替你瞧瞧。”
我脸上有些发红,“我受你独宠,总是没有身孕,只怕宫内宫外的人不知说了多少闲话吧?今后你往别的宫里多去去罢。”
朱棣在我臀上一拍,“不听话,又开始乱说了,谁也不敢说你半个不字。是我自己心里着急,皇室需要的是子嗣,我需要的却是你我的骨血。”
我沉默不语,任凭朱棣牵着一起回到莲漪宫。看来朱棣是有备而来,一到宫内,果然已见一个满头白发,胡须一大把的老人候着,一定便是朱棣口中的杏林圣手了。我们一进门,宝儿已经引着他一同前来跪安,朱棣笑着让他平身,很和善的道,“侯先生,您还记得朕吗?”
那被朱棣称为侯先生的老头儿抬起头来,淡然道,“当年皇上在我手中咕咕乱叫,如今如此有为,碽妃娘娘若是还在,不知道该怎么样的高兴。”
朱棣脸色不变,笑着回身对我说道,“这是侯先生,当年朕便是他亲自接生的。”
我满脸惊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顾着看朱棣笑起来。朱棣笑着对侯先生说道,“这是朕的莲贵妃,今日不远千里将侯先生请来,便是想让先生替她看看。”说着,他又低声在我耳边道,“侯先生是安徽境内出了名的妇科高手,妇女不孕或其他疾病,他看得最好。你有什么毛病,今儿都跟他说说,对症下药,也许更有效果。”
我轻轻点头。宝儿已经拿了一块罗帕搭到我的腕上,请侯先生替我号脉,老头儿隔着罗帕,闭着眼睛,不断地变换指法,在我手腕上号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面色一直不变,也看不出什么想法。我有些紧张的朝朱棣看了看,朱棣伸手握了握我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很坚定的点了点头安慰我。
侯先生终于睁开虽老未浑的眼睛,目光清明的对着我的脸也观察了一会,我正准备张口跟他说我曾经受过大伤,他却挥了挥手,“娘娘别开口,等老身说了,听听老身说的可与娘娘症状相对,再决定信不信老身的话,您看可好?”
朱棣笑道,“侯先生艺高人胆大,你且听他说吧。”我便笑着看着侯先生,等他叙述。
他眯着眼睛,摸着胡须,微微摇头晃脑道,“娘娘脉象虽然平稳,但是羸弱,想来身体一定受过大伤,不止一次,当时不知什么缘故,并未调理好,以至如今气血不足,一遇换季阴雨,胸口便会疼痛不已,不知老身说的对不对?”
朱棣看着我笑了笑,我也奇道,“侯先生说的丝毫不差,真是神了。”
侯先生摇了摇头,“谈不上什么神不神,不过是看得多了,所谓熟能生巧罢了。看娘娘宫内装饰,皇上又亲自召唤老身前来,可见娘娘受皇上恩宠,只是娘娘却无孕,心中一定着急吧?”
朱棣笑出声来,“侯先生不止望闻问切的功夫领冠一方,察言观色也是一绝,说得一句不差。朕今儿便是想让你替她想想办法,如何才能调理好身子,替朕孕育一个皇子?”
侯先生皱了皱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亏损了的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便能调理回来的。”
朱棣急道,“先生此话何解?竟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要看皇上是更想要皇子,还是更想贵妃身体康健。贵妃的身子再弱,终究是女子,天地有好生之德,造化生了男女两性,便是为了繁衍后代,男子负责顶天立地,女子负责养儿生女,只要是女子,都有生养的本领和权利,娘娘也是如此。”
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由问道,“先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能受孕,还是不能呢?”
侯先生和善的笑了笑,“娘娘不必着急,听我说完。娘娘虽然身体有伤,损了元气,但是并不是在妇宫之处受伤,只要调理一段时间,受孕并不是难事。”
“真的吗?”我攥紧了朱棣的手,满怀期待的看着侯先生。
侯先生点点头笑道,“当然。只是……”
朱棣听说我能有孩子,也很兴奋,连忙说道,“你说,你说,只要能有孩子,一切无妨开口。”
侯先生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娘娘身上的伤毕竟实实在在的受了,也拖了多年,已经形成的病灶吞噬了娘娘太多的精元,想要完全恢复,基本无望。如若娘娘强行怀孕,十月怀胎,辛苦至极,胚胎也要吸取娘娘更多的精元成长,待到瓜熟蒂落那一天,只怕娘娘的身体更要差一等,犹如被掏空一般啊。”
朱棣听了侯先生的话,皱着眉头,沉默不语,我脸色苍白,捂住胸口,不由心中酸楚,眼泪不自禁的就流了下来。朱棣见状,连忙将侯先生带了出去,在外殿详谈。
而我,心中却升起一个念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