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读物植物记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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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苦楝花开

(Melia azedarach)

苦楝花,海南,海口

春天可以汹涌在一棵苦楝树上。

那是一棵高大舒展的树,因为陷在大院众多的树木之中,它不开花的时候,大约也不会特别注意到它。事实上,只从一棵树的树干或者叶子很难确切分辨出它是什么树,当然,极为熟悉植物的这世上有数的几个植物学家和狩猎/采摘者可能例外。便是植物学家也说:树的叶子大多长得大同小异,甚至只凭它们的花儿有时候也不能对它进行确认,分辨植物最可靠的是花粉,植物的花粉如人的指纹,是独一无二的。

但好在我不是专门分辨植物种类的植物学家,如若让我离开树或花儿,天天面对实验室里的花粉,我想我不定要忍不住自己长出叶子甚至开出花儿来——像那株初春的苦楝花树,它哪里忍得住在这个春天不开花呢。当那些细致的小白花,含着它花蕊确切的紫,一粒一粒迎风递送它无处不在的幽秘花香,每每经过它,忍不住要闭眼屏息片刻才行。女友梅看我如此,打击我说:其实往年它也这样开的,只是你没注意罢了。还对着我手中的相机,说了镜头带我看世界之类的哲理话,我没有记得。

可我实在不能理解,往年的我,拥有怎样巨大的能力,竟然没去注意这不懈的细小花瓣汇成的满满一树疯狂的温柔?清晨拉开落地窗的窗帘时,它也会忍不住在第一时刻跳进我的眼睛,那是摇摇欲坠的白花如雪,和着春天的绿叶、鸟鸣,顶出黎明最初的光。就是它的花香,也因为有了苦楝花和果的“通苦”做底,没有平常花香的轻浮,让傍晚日落的流传也有了一种牢靠,像那句祝福:黄昏安。

和朋友聊起苦楝,他给了我席慕容关于苦楝的句子——席慕容在《写给幸福·苦楝》里说:

当然,你最好在三月底四月初的季节里去,在那个时候,你会看见他开了一树丰美而柔和的花簇,粉紫的花簇开满在灰绿的叶丛之上,远远望去,你几乎不能相信,一棵苦楝能够开得这样疯狂而同时又这样温柔。

我喜欢这些句子,这样的春天——“这样疯狂而同时又这样温柔”;也喜欢从朋友那儿看到它们——通过一棵开花的苦楝树经历这个春天,这让我感觉我和我的喜爱同在。

朋友还说起如若自己拥有一个带院子的屋子,他要种一棵白玉兰——那我种一棵苦楝吧。我想,在这棵丰美柔和的树下,时间是可以停留在膝上织着的蓝毛衣里、停在自己的凝神远望之际……而另外的人声车流,就让它们停在另一个世界上吧——就是苦楝白紫的花瓣不经意地落上蓝毛衣的纹理,也是波澜不惊。

苦楝花开时节,广州的女友穿过琼州海峡来海南岛。带她一次次走过苦楝花树,告诉她院子里哪儿还有苦楝花树,有几棵,它们颜色些微的不同;哪儿有鸡蛋花树,它们的颜色……和她一起低下身看从石头墙缝地顽强伸展出自己的酢浆草,和它细致纤弱的花瓣,仰面迎着自己的风……她回去后告诉我:苦楝花散发出的那种清新气息,令人有惊喜,诱惑人忍不住用力去吸吮那空气……她还说:现在总是情不自禁地看天,看树,看花,看从土里生长出来的那种从生命深处爆发出来的生的欲望,生的能量与激情……

我看着,心里有满足,像骑着小毛驴银儿的希梅内斯,走向被节日和众人背弃的田野,在节日喧闹的背后,田野在宁静中展露着广阔,他对他的小毛驴银儿说:灵魂必须有真的感动,必须靠大自然伟大完美的形体,才能真正驾驭自己的探索,因为大自然只有受到尊重,才会驯服地把自己辉煌不朽的美,展现给值得她眷顾的人。他还说:梦想的材料原本来去自如,无需隐藏,一毛钱税也不用缴。

大雨初晴的黄昏,散步时看到有苦楝花枝掉落在地——是被风雨折断吹落的吧。低身从湿漉漉的枝条上折一截苦楝花,身前身后的苦楝花香,像乐府民歌: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攀条摘香花,言是欢气息。

如此,竟然连断枝的悲哀也没有了。

苦楝是楝科楝属的落叶乔木,又名楝树,紫花树,楝枣子。原产地或者主产地都在热带亚热带地区。苦楝结子经冬不掉,到下一个春天到来,才入土稍歇,开始扎根发芽。像其它苦味的东西于人大多都是良药一样,苦楝子也不例外。甚至苦楝的皮、枝叶、根也都可入药。

有些人因苦楝树的名字自然想到“苦恋”或者“可怜”,但我却不会,大约我更相信台湾那句话说的:苦楝花开了,春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