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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挺进港九 (3)

第二天,刘鹏仔奉命率领短枪队从宝安秘密回到坪山田心村。曾生郑重地告诉他,我们遵照廖承志同志关于抽调部队挺进港九敌后,开辟抗日根据地的指示,抽调精干人员组成一支敌后武工队,由刚从九龙回来的黄国芳同志任武工队队长,黄国芳是坪山人,长期与香港各界打交道,情况非常熟悉。武工队下设短枪队、情报站和交通站,你任副队长兼短枪队队长,前往港九地区开辟新的斗争。

曾生说由于港九地区土匪横行,帮派错杂。你们进入港九地区后,一方面要恢复和发展党组织,开辟抗日根据地,还要肃奸除匪,为民除害;另一方面要发展从九龙到西贡、大鹏湾一带的东线交通站,与第五大队曾向文同志在宝安的西线互为呼应,为下一步我们抢救滞留在香港的爱国民主人士和文化界人士作好准备。

接受新任务后,刘鹏仔挑选了三十多个精干队员,分成三个小队,一小队长邓初立,二小队长黄炎孙,三小队长廖若星。这些队员都是百里挑一,个个龙精虎猛,骁勇善战。邓初立身手敏捷,足智多谋。黄炎孙熟悉日军的行动规律,能说一口纯正的日语。廖若星本来就是香港人,大学毕业后回惠阳加入新编大队,经历过海陆丰的锻炼。

不久,刘鹏仔和黄国芳就率领新组建的短枪队和负责前往建立情报交通工作的方蓝奔赴港九地区,开辟抗日根据地。早在日军攻占香港时,曾生就已派出以江强为队长的茜坑、马鞍岭的抗日自卫队尾随日军进入九龙新界开展敌后斗争。

刘鹏仔和黄国芳率领武工队身着便装进入港九地区后,驻扎在南涌村。刘鹏仔积极发动村民捐款买枪并同时捡拾英军逃亡时遗弃的武器,很快就组建了附近乡村的农民自卫队,协助并配合短枪队开展武装斗争。

当时的香港是一个鱼龙混杂土匪横行,帮派林立的社会。加上日军兵力不足,侵占香港后,使整个港九地区的社会一片混乱,土匪们便趁火打劫四处抢惊,严重威胁着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这天上午,细雨纷飞,寒冷刺骨。刘鹏仔刚从外面回来,就有队员跑来报告,说土匪头子李观姐带着六十多人正在乌绞腾村抢劫。

“怎么办?”邓初立期待地望着刘鹏仔问。

刘鹏仔正色道:“追上去,打,这帮捞家(土匪)太猖狂,必须好好教训一下他们。”然而,队员们都执行任务去了,留下来的不过邓初立等五个人。刘鹏仔毫不犹豫地带着邓初立等冲了出去,可等他们赶到乌绞腾村时,早没有了李观姐的影子,只有村民们在那里捶胸顿足,伤心地哭喊声。

村民们告诉他,李观姐等人抢了村里五十多头牛和猪,正往西贡村走了。刘鹏仔听了,大怒,他说:“这些牛和猪都是村民们的命根子,被他们这一抢去,人家如何活命。不行,得狠狠地教训这帮兔嵬仔不可,无论如何要把这些牛和猪还给村民。”

当他们走到路上时,正好碰到武工队队长黄国芳。当黄国芳了解到情况后,也非常气愤,他告诉刘鹏仔:乍一听,还以为李观姐是个女的,其实他是一个五大三粗、肥头圆耳的光头壮汉。此人土匪出身,一家子祖宗八代都是绿林中人。他表面上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实际上干的都是走村窜户,任意行劫的勾当。日军攻占香港后,他想趁这兵荒马乱之际,大发国难财。为此,附近群众对他恨之入骨。

刘鹏仔对黄国芳说:“黄队长,听说你也是捞家出身,熟悉港九一带的地头,你说怎么打?”

黄国芳笑了一下,说:“这个李观姐我曾经与他打过交道,他们至今还以为我这个冠字号跟他们一样在玩枪捞饭哩。”

刘鹏仔拍拍黄国芳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这不有了么!”说完就和黄国芳带着大家赶往西贡村荔枝窝小学。

荔枝窝小学的两个教室里关满了从老百姓家里抢来的鸡牛猪鸭,远远传来鸡鸣牛叫的混杂之声。李观姐带着一班土匪正在另一个教室里大鱼大肉地喝酒猜拳,十分惬意的样子。见外面来了人,李观姐腾地跳将起来,瞪着两个铜铃般的大眼问:“哪个山头的?”

一个土匪与李观姐耳语一阵,李观姐一听说是冠字号来了,立即起身。一见黄国芳带着随从刘鹏仔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李观姐满脸堆笑,双手握拳,说:“原来是黄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黄国芳还了礼,说:“李大哥,你可是一点都不仗义,发了财也不关照一下老弟?”

李观姐裂嘴大笑,眯着双眼说:“哎,都是一些本地的土产,不足挂齿。”然后小声地问:“黄大哥今天来访,有什么好关照小弟的?”

黄国芳神秘地说:“没什么,只是有了南风而矣。”南风即是财路,是当地土匪流行的行话。

李观姐一听,立即来劲了,他叫人搬来椅子,并倒茶递烟,好生招待这位带来南风的同行,然后贪婪地问:“黄大哥快说,到底是什么货?”

黄国芳一见,心中窃喜,就装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明天香港海丰公司有一批珠宝要运往英国,正好在此路过,只可惜……”黄国芳故装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

李观姐追问:“只可惜什么?黄大哥快说?”

黄国芳说:“没什么,我们人力单薄,不如黄大哥人手多。”

李观姐慷慨大方地说:“这好办,咱们一起发财吗!”

黄国芳故意问:“好是好,只怕李大哥是否肯呢?”

李观姐痛快地说:“好说好说,来,咱们先喝酒,吃饱了再说。”

黄国芳为难地说:“你李大哥倒是好酒好肉,可是我还有几个兄弟在外面没有饭吃呢!”

李观姐一听,说:“你早说吗,快叫他们进来,吃饱了咱们兄弟一块干!”说着,叫人把站在外面的邓初立他们请了进来,李观姐着人摆开酒菜,一块坐下来推杯换盏,猜拳行令。

邓初立等短枪队员从没见过如此好酒好肉,一个个敞开肚皮狼吞虎咽。刘鹏仔见了,心中骂道:“这群家伙简直就是饿狼,好象几十年没得吃似的。”

特别是那邓初立,抓着一条肥大的鸡腿,吃得龙精虎眼。刘鹏仔看不过意,凑近邓初立的耳边小声说:“臭小子,不要只顾吃,醒目点!”邓初立呵呵连声,只顾吃自己的,把刘鹏仔的话当作耳边风。

黄国芳与李观姐一杯接一杯地痛饮,那班土匪们有的蹲在地上,有的横在板凳上,人人吃得满头大汗,有的三三两两猜起拳来:“高官厚禄呀,四季发财呀,吉星高照呀,祥气横生呀……”一时非常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土匪们大多喝得酩酊大醉,有的伏在桌子上打呼噜,有的干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拿着空杯还在往嘴里倒。黄国芳见李观姐也歪在桌子上打瞌睡,便与刘鹏仔使使眼色,黄国芳抓起一只酒怀,突然啪地一声往地上一摔,亮出手枪,大声喝道:“都给我站起来,缴枪不杀!”

邓初立等队员们都操起家伙,对准土匪们大声喝斥,土匪们半天才醒过来,一个个拿枪对准短枪队员。李观姐眯着眼睛看了看,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摇着手说:“黄大哥,别玩了,咱们再喝,我还没醉……”

黄国芳用枪顶着他的肥猪一样的脑袋,厉声道:“你还是举手投降吧!”

李观姐含糊地说:“黄大哥,我不投降,我还没醉……”刘鹏仔舀了一瓢溲水,全泼在他脸上,李观姐一激灵,这才醒了,睁开双眼,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顶着自己,慌忙说:“黄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黄国芳不客气地说:“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已不是什么黄字号的捞家,而是抗日游击队,你他妈的有枪不打鬼子,却趁火打劫专门抢老百姓的财物,为害乡里,欺压百姓,罪大恶极,今天老子就是来处决你的。”

李观姐吓得全身哆嗦,央求道:“黄大哥快放下枪,小弟我今后不敢了。”

黄国芳威严道:“那好,快叫你的手下放下枪,一个个在外面排好队,不然老子的枪可要吃你的肥肉了。”

李观姐抖动着手想要摸枪反抗,刘鹏仔眼疾眼快,冲过来一下子就卸掉了他的枪。土匪们被这一闹,大部分都吓醒了,一个个端着枪逼过来,与刘鹏仔、邓初立等形成对峙。

黄国芳见李观姐还要硬撑,一巴掌扇过去,打得李观姐拼命求饶:“黄大哥,你行行好,放了小弟吧?”

黄国芳又一巴掌扇过去,厉声问:“你说不说?叫他们放下枪?”

李观姐无可奈何,只好大声吼:“你们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想要老子死不是,都把枪放下,到外面排队去。”

土匪们听了,这才战战兢兢地放下武器,又张慌地走到外面去排队。有一个不服气的拿着枪想趁机开溜,被刘鹏仔一枪打中,倒在地上乱滚,土匪们骇然,只好乖乖地举手排队,由守在外面的邓初立押着。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生擒了为害百姓的土匪李观姐,缴枪60多支,经宣传教育,土匪们被解散回家。后来刘鹏仔又先后出击,铲除了附近几个土匪,恢复了当地治安秩序,为下一步开展抗日敌后工作扫除了障碍。

当所有被抢惊来的家畜和财务悉数归还给村民时,刘鹏仔的名字开始在附近村庄传开,人们都知道港九地区活跃着一支为民除害的短枪队。

不久,因总部命令,短枪队乘糟仔船来到赤径村,准备挺进西贡,开辟九龙至西贡的交通线。在地下党员和广大群众的帮助下,刘鹏仔率领短枪队慢慢站稳了脚根,他将短枪队的活动范围扩大到香港、九龙市区。一边开辟交通线,一边四处寻找英军遗弃的武器库。

沦陷后的香港,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繁华景象,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寂之城,与外界交通完全隔绝,旺角、油麻地、深水土步等到处是垃圾和难民的尸体,苍蝇蚊子满天飞舞,污秽不堪,阴森恐怖。

近来,刘鹏仔带着邓初立等短枪队员每天都在附近寻找英军遗弃武器库的地点。这天,方蓝突然出现在刘鹏仔的面前,硬拉着他去她家里,刘鹏仔借故没时间,坚持不去。方蓝急了,说:“你真的不去?”

刘鹏仔说:“不去,这时候去你家,弄不好你父母以为是新女婿上门,我可没那份闲功夫。”

方蓝一听,乐了,说:“被你说对了,我一回家,我妈妈就问我有没有在部队找到如意郎君,你猜我怎么说?”

刘鹏仔不屑地说:“我跟你八杆子打不着,你怎么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蓝说:“胡说,关系太大了。”

刘鹏仔一听,哑然失笑,说:“你不会在存心逗我吧?”

方蓝说:“谁有功夫逗你呢,我告诉我妈说我找到了,他是我们队伍上的,就在咱们九龙,而且还是最能干的。”

刘鹏仔反说:“谁是最能干的?”

“你知道我妈怎么说吗?”方蓝笑弯了腰,学着她妈的语气说:“哦,那敢情好,是不是那个短枪队的刘队长,小伙子挺机灵的,人倒是不错,只是太黑了!”

刘鹏仔啊了一声,说:“不会吧,她老人家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门都没有,还嫌我黑呢。”

方蓝又说:“我妈一听说你,乐得是逢人就夸,还要我无论如何要你去我家吃顿饭,让他老人家好好看看这个未过门的女婿到底黑成啥样子。”

刘鹏仔反问:“我真黑吗,不会吧,再说他没看过我怎么知道我黑呢?”

方蓝说:“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全九龙的人都知道你刘队长刘鹏仔的大名,你现在都快成大名人了,比那个电影名星胡蝶的名字还响亮呢。”

刘鹏仔坚持说:“随便说去,反正你再拍我的马屁,我也不去。”

方蓝一听,急了,拉着他小声说:“我奉劝你还是去,不然你会后悔的。”

刘鹏仔不以为然地说:“不去就不去,我现在有紧急任务,别说是你妈,就是天王老子请我也不去。”

方蓝看看周围没人,正色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去了又没人吃了你,我告诉你,见了我妈一定有意外收获。”

“什么收获?不会是要我做上门女婿吧?”刘鹏仔凝视着她,笑说。

“美得你!反正去了你就知道了。”方蓝神秘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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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鹏仔被方蓝强拉硬拽来到九龙市区一个居民楼里,这是一个老式房子,有两层高,下面开着一间卖日用品的铺子,里面有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正忙着应付顾客。她身边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手里玩着一支木枪,瞄了一眼刘鹏仔和方蓝,也不说话,自顾自地玩。那妇女抬头见方蓝拉着刘鹏仔,立即眉开眼笑,要那男孩守在店里,然后热情地带他们上了楼。

还在路上的时候,方蓝就告诉过刘鹏仔,她家楼下开了一间小店,她妈妈也就是杨么英女士就在店里面,她弟弟方平也帮着她妈打理店铺的生意。刘鹏仔见了杨么英,说阿姨好。杨么英上下打量着刘鹏仔,笑着问方蓝:“阿蓝,我看这位就是那个刘队长吧?”

“是呀,他可是我们短枪队的队长呢!”方蓝介绍说。

刘鹏仔见杨么英总是盯着看,很不自在。方平看看刘鹏仔,又看看他妈,凑近方蓝的耳朵叽叽咕咕说了几句,然后调皮地望着刘鹏仔傻笑,看得出两姐弟很亲昵的样了。方蓝乐了,对她妈说:“妈,你不要老是盯着人家看吗,人家怕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