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东江纵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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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危机四伏 (2)

曾生长陈祖同两岁,两人在家时间不长,见面就更少,又都出国,彼此没有很深的了解,好在都是同乡人,大家有了共同的语言。陈祖同的观点非常鲜明,他主张各民主党派共同抵抗日本侵略,建立共和民主社会。对曾生从香港回来后拉起武装队伍积极投身抗日救亡工作大加赞赏,只是不太赞成他的某些作法,比如减租减息、清算地主恶霸等。

曾生和陈祖同私底下聊了一会,感觉两人都有些共同语言,非常投机。在陈祖同的协助下,曾生在监狱里看到了谢学时。谢学时很关心新编大队的战斗情况,曾生就把鸡心石伏击战的情况简单告诉了他,安慰他要注意斗争的方式方法,并表示一定会设法营救。

出来后,陈祖同说东团这帮人也是不讲道理与方法,根本无视政府的存在,对地主富农残无人道,动不动就批斗枪毙,查财封物放粮济灾,搞得人心慌慌不得安宁,这自然就触及了上层建筑,必然就会遭到镇压,这是咱们中国几千年以来的规律。我想要打破一个旧制度,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攘外安内,体恤民众,才能真正建立一个新的社会秩序,比如英国的君主立宪、美国的民主共和等都是有力的佐证。

陈祖同侃侃而谈,他的话虽然有些道理,但是与曾生存在很多差异,之所以各为其主吗,曾生只是淡然一笑,并不与他理论。在祖同的引领下,曾生还特意备了些礼,专门去探望陈祖同的父亲陈世球。陈老爷子最近身体健硕,容光焕发,看到曾生,笑容可掬,亲切有加,他简单问了些新编大队的战备情况,对他的抗日举动大加赞赏。

坐了一会,曾生告别,临走时陈老爷了拉着曾生的手,嘱咐祖同说曾生父亲与我乃为世交,如今你们年龄相仿又都走上革命道路,虽然你们在不同的队伍,但你们同样是为国家和民族谋利益,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要互相勾通携手并进,不得闹内哄搞矛盾。

出来时祖同送他,两人各自发表了对时局的不同看法,曾生只对祖同说假如新编大队有什么需要的话,还得恳请祖同地鼎力支持。祖同点头说曾生兄快别客气,如有用着着祖同的,将全力以赴。

天气忽然变得异常闷热,一下子阴风卷地,乌云翻滚。由于时间紧急,曾生马不停蹄赶回坪山。就在他经过淡水时,突然发现惠阳县政府门前人山人海乱哄哄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拨开人群进去一看,不由得傻了眼,来自各乡镇的老百姓齐都跪在地上,身为县政府行政长官的严尚志被五花大绑站在中央,其他各乡镇长也都被绑了起来,主席台上端坐着惠州行署的官员吴号天,他身边有罗坤、张英等地方武装头头,周围都是持枪的武装人员。树上吊着一只高音剌叭。

只听老百姓们齐喊:“吴长官,严县长等为官清廉,为民请命,造福百姓,是好县长,请求惠州行署长官收回成全,恢复严县长等的职务吧……”

严尚志昂首挺胸,义气凛然地说:“乡亲们,你们不要求了,这些所谓的父母官是从不管你们的死活的,他们为的是自己升官发财,你们求他们也是没有用的,还是回去吧!”

曾生见了,气得脸色铁青,他看看周围,没见有自己队伍上的人,再看,只有乌江、林文雄、刘鹏仔等几张熟悉的脸孔混杂在人群当中。曾生推开士兵们的阻挡,大踏步地走向主席台,质问:“请问严尚志等同志犯了什么罪,要你们这样对待?”

吴号天瞪着眼问:“你是谁,胆敢如此无礼?”

曾生说:“我是谁不重要,请你们立即放人,不许这样对待他们,否则,我们新编大队不答应,全县人民群众也不答应。”

台下的老百姓见曾生来了,倍受鼓舞,跟着有人大声呼喊:“放下严县长,恢复职务!”紧接着两个、三个、十个、所有的人都振膀高呼:“放下严县长,恢复职务!”、“我们要自由,要民主!”

罗坤向吴号天耳语一阵,吴号天点点头,阴着脸,对曾生说:“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新编大队的曾生大队长,我还以为是哪个流氓无赖呢?”

曾生气愤地说:“要说流氓无赖,我看吴大人才比较恰当一些。”

吴号天听了,气呼呼地说:“放肆,有你这样对长官说话的吗,好,你今天来得正好,我吴某人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自作主张选出的惠阳县政府是非法的,现在我宣布立即撤消!另行选主产生合法的民主政府。”

台下人不服,立即一阵骚乱,有人扔石头,有人飞鸡蛋,有人丢垃圾,本来布置得一排整齐的主席台登时瓦砾飞舞,垃圾满天,有人被石头打中了,痛得哇哇乱叫,有人飞了一脸的蛋黄,正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睛。

士兵们拿着枪再也抵挡不了被激怒的人群,人们像洪水一样一步步地向前拥来。吴号天命人想辑拿曾生,几个士兵蜂拥而上。这时,乌江带领特务队员从人群中冲出来,林文雄拔出双枪,第一个冲出来护住曾生,喝道:“有谁不怕死的,尽管上,老子的枪可是容易走火!”

士兵们哗啦啦拉开枪栓,将曾生和林文雄围在中间。林文雄二话不说,抬手一枪,只听嘭地一声,挂在树上的高音剌叭掉在地上打滚,众士兵们一个个胆战心惊。吴号天想站起身来讲话,突然一听大手将他按住,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脑袋,只听一声短喝:“给我放老实点,坐好!”

吴号天见状,颤抖着说:“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不许乱来?”

刘鹏仔说:“什么乌合之众,放老实点,老子就喜欢乱来,信不信,老子一枪打死你?”

“你?”吴号天颓然坐下,双目无神。

罗坤想要拔枪,被乌江拦住,罗坤想要挣扎,乌江说:“罗大队长,小心我的枪很容易走火哟!”他立即将手缩了回去,不敢乱动。

刘鹏仔对着吴号天命令:“想要活命的话,请给严县长他们松绑放人,不然老子就不客气了。”吴号天颤抖着手,说:“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刘鹏仔见他还在四处张望,厉声喝问:“他妈的,放不放?”说完张开机头。吴号天傻眼了,他下边那么多兵都无济于事,却被曾生的几个游击队员就给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局面,不由得心酸,他再看看台下的民众被激怒的脸,为怕众怒难犯,只好说:“算了,放了吧,都给我放了。”

见严尚志等都松了绑,乌江、林文雄、刘鹏仔这才保护着曾生和严尚志等慢慢退出来,国民党士兵也紧跟着他们,只听一声枪响,叶凌峰率一个中队快速赶来接应,罗坤见情况不妙,这才命令收兵。

一场即将发生的流血事件就这样的平息了,双方的积怨又进一步加深。

69

经过李淑珍等人的精心护理,杨晨兄妹的伤势很快好转,不久即与李淑珍告别,杨芳回惠州去了,杨晨也赶回龙岗大井村原团部驻地。

两渡河一战,使杨晨蒙受了重创。团部到处是缠着纱布一瘸一拐的伤兵,士兵们神情疲乏,面无人色。赵参谋见杨晨回来了,沮丧地说此役减员特别严重,三个营长除一营长麻玉章率部仍驻守平湖外,有两个为国捐躯,连排级军官死伤超过三分之二,警卫排损失怠尽,目前全团包括一营在内总共不足五百人。

杨晨听罢,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想想自己原先有两千多人,最多时达三千多人,弟兄们个个斗志昂扬,想不到如今惨败到如此下场,这个狗娘养的山木,老子迟早要收拾他,否则,难解这心头之恨,更对不起死难的弟兄们。

第二天,杨晨奉命前往惠州参加战时会议。当他赶到会场时,正好碰到罗坤、张英和徐东来等人,罗坤见了杨晨,挖苦道:“听说杨团长最近与日军山本决战于两渡河,将山本打得溃不成军,想必斩获不少吧?”

张英打正趣道:“那当然了,你以为你罗胖子有这本事啊,逛窑子还差不多!”

徐东来也附和道:“听说罗胖子有不少老相好,每次去还特意带上几个警卫员专门帮他托屁股呢!”

话音未落,张英、徐东来捧腹大笑。罗坤急了,冲徐东来骂道:“东来兄,听说你家老爷子就是这样,人老无力了还天天寻花问柳,听说还专找日本艺伎,有人问他为什么,你知道老爷子怎么说?”

张英急问:“怎么说?”

“老爷子魏颠颠地告诉说:那样省力些!”罗坤说完,和张英哑声大笑。徐东来急红了脸,以牙还牙地说:“你家罗大爷才那样,胡扯!”说完三个人又笑。

国难当头,他们居然还有心思开黄玩笑,杨晨快步走开。罗坤追上去,大声说:“杨兄,既然打了胜仗,怎么样也得弟兄意思一下吗,要么送一把少佐军刀或者来一支德国造鲁格枪玩玩也好呀,我想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张英和徐东来随声附和:“是呀,是呀,杨兄不要太小气吗,这样太不够意思!”

杨晨停下来,转身对他们说:“想要是吧?找日本人要去,看他们肯不肯送给你!”说完掉头就走。

张英嘴巴一歪,不屑地说:“呸,吃了败仗还如此嚣张。”

罗坤轻蔑道:“杨晨呀杨晨,你吃亏就吃在太自负了,这一次我看你怎么交差。”

会议由长香翰屏主持,蒋介石的嫡系陈诚也来到会场作简短训话,会场鸦雀无声。只听香翰屏说,广州、武汉和南昌相继沦陷后,全国的抗日战争进入低潮,由于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战争不断开展,抗日根据地声速扩大,严重威胁着日军的后方,日军无暇与我军展开正面战场的战略进攻,而是以主要力量来对付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为此,在英美联军的大力支持下,我党召开了五届五中全会,蒋委员长制定了“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针,我们东江地区也将要展开武装进攻,而且必须在近期内掀起新一轮的反共高潮……

他们讲的什么杨晨没有听清楚,只知道是部署反正政策。最后在讨论会时杨晨提出要补充给养、弹药和兵员时,遭到了香翰屏的严厉批评。

香翰屏指责杨晨暗通共党分子,私自调用部队攻打日军,所以招致惨败,使党国蒙受损失,按理要军法论处,但念在他抗日有功的份上,决定调他回惠州指挥所,另作安排,原三团团长由麻玉章担任,你的那位赵参谋继续留任作战参谋,三团继续驻防龙岗。

听到这个消息,杨晨差点当场气晕,他质问:“凭什么?”

香翰屏严厉道:“凭什么,凭我是东江游击指挥所主任兼总指挥,再说,这也是战区余汉谋司令长官的意思,你敢不服从?”

杨晨眼里噙着泪花,无奈地说:“是!”

突然听到台下响起了几声不合时宜的掌声。麻玉章不知什么时候站出来,偷眼看着杨晨,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向香翰屏行军礼,大声说:“谢谢主任栽培!”

香翰屏挥挥手,示意麻玉章坐下。

罗坤笑道:“怎么样,杨大团长,是不是日军打得不够过瘾呀,没关系,回去后继续招兵买马,重振雄风,只可惜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张英道:“你个死胖子只知道挖空心思整人,不过你杨团长没仗打也无所谓了,总之以后若有什么好处,可千万别忘了我们这些患难与共的兄弟,光顾着自己发财哟。”

杨晨凄然一笑,说:“行,以后若是碰到了日军,我按级别分给你们人头。”说罢,愤然离去。

罗坤追上去,轻声说:“杨团长,说句实话,我那个副大队长去年被土匪打死后,一直空着,杨兄弟若是有兴趣,倒是可以考虑,咱们弟兄俩一块干如何?”

杨晨冷冷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谢谢罗大队长的美意。”

徐东来说:“是是是,杨团座,你不要理这个死胖子,不如来咱们大队如何,我给你一个副大队长当当?”

杨晨阴着脸,讥讽道:“我杨某担当不起,还是留给你家老爷子当吧。”

罗坤戏笑道:“怎么样,东来兄,我还以为你的面子很值钱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吗!”说完大笑,张英也跟着笑。

徐东来恼怒道:“想不到此人如此桀骜不驯,看来不想失败都难啊。”

杨晨准备走,麻玉章春风满面地挡在面前,说:“团座,今天我想请你喝酒,不知肯否赏脸?”

杨晨早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想在他面前逞逞威风而矣,就苦笑一声,冷冷地说:“你喊错了,我现在不是团长,我也没什么脸可以赏的,你说是不是,麻团长?”说完拂袖而去。

麻玉章看着他远去,故作动情地喊:“团座,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的团座!”

杨晨听到了,转过身来,说:“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哈哈,麻玉章,你错了,我杨晨算哪根葱呀,你才是我的团座!”

他心里不痛快,独自在街角一隅的神州食坊喝闷酒。当喝到七分醉时,杨晨边喝边唱:“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慨当以慷……”

门口来了两个着军装的男女,杨晨没有注意,继续悲声高歌,自饮自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