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东江纵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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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山重水覆 (3)

这是一个卡斯特地貌形成的天然溶洞,洞口很小,仅容一人。真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有一挺机关枪把守洞口,纵有千军万马,也休想踏入洞口一步。进去后里面有几个大厅那么大,洞内有不少倒挂的钟乳石,还有石桌、石椅等天然器具,洞顶有水珠不断滴落下来,往里面有一条小路,路边还有一条淙淙暗流,流向洞后的大海。

洞周围是连绵的群山,山下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常年奔流不息。当年红军被国民党反动派围追堵截,就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发现了这个山洞,便有一百多个红军战士躲在这个洞里,连指挥部都设在里面。

然而,住进山洞以来,没有药品和粮食。眼见伤员们的伤势不断恶化,有几个严重的整天昏昏欲睡,第二天早上一看,早已死了,连尸体都僵硬了。王作尧心如刀绞,面对这种艰难的状况,他发动曾向梅和略懂医术的袁世忠等人下山去采草药,按时给伤员们清洗伤口。为了解决粮食问题,一些女同志和非战斗人员主动请缨,都到附近摘树叶、采野菜给大家充饥。

一天下午,曾向梅和袁世忠在山下采了满篓的草药,便在河边洗脸,等她抬起头来时,发现有十几个顽军用枪对着他们。曾向梅一伸手准备拔枪,就被顽军强行卸了。顽军头目问她大部队的去向,曾向梅故意指向相反的方向。

顽军信以为真,一边派人请求增援,一边押着曾向梅和袁世忠等人带路,朝相反方向的山上走去。由于山高路陡,行动很不方便。曾向梅走在前面,袁世忠走在后面,她不断地回头,反复向袁世忠使眼色,告诉他得瞅准机会逃跑。

当行至一段陡坡时,曾向梅抄着羊肠小路走得飞跑,顽军一时追不上。曾向梅往旁边一钻,飞快地朝另一个方向跑了。顽军边追边开枪,只听后面的子弹扑扑地响,曾向梅越跑越快,眨眼功夫就摆脱了敌人。

与此同时,见曾向梅逃了,袁世忠也跟着想跑,可是迟了,还没跑出几步,就被警觉的顽军死死捉住,用枪托打得他双脚拐地,再也跑不动了。顽军们再爬了一段,见根本就没有什么主力部队。眼看天色将晚,顽军这才押着袁世忠下山而去。

这些天因为野草吃得太多了,战士们老拉肚子。小战士李冬差点连大肠都要拉出来了。他饿得眼冒金星实在受不了,就偷偷下山找食物。可是山洞周围人烟稀少,很难找到可以裹腹的东西。

他担心被发现挨批评,顺着小山径一路小跑,由于精神恍惚,几次差点摔倒。跑得太累了,他依在一棵树上喘粗气。他实在饿得不行,低头见树兜下长有好多藤叶,这种藤叶下面长有一种像篡紧的手指一样的东西,大家习惯地叫牙淮头。

牙淮头他没吃过,不过他见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喜欢挖了放在锅里煮熟了才吃,看他们又咬又啃的样子,他知道这种东西不好吃。袁世忠在的时候,喜欢拿牙淮头来逗他,他不肯吃,袁世忠就硬往他嘴里塞,他不得不试了一下,太硬,咬不得,就坚持不吃。

可惜今天他饿得精疲力乏,实在难受,想想找了那么久也找不出能下肚的东西,只得先弄点牙淮头来先垫垫肚子,反正没人看见,就是再难吃,总比饿死强。这样想着,他从腰上拔出一支小匕首,伏在地上开始挖。

这种东西长在地底下,特别的深,李冬顺着藤根,使出吃奶的力气挖呀挖,挖了很深才露出一小块来,李冬扳了一块,来不及用火烤,就往衣服上擦擦泥土,然后张开嘴巴就咬,结果纹丝不动,不但没咬烂,差点将牙齿都给咬下来。

李冬叫苦不迭,只得一点点地小咬,咬一点就嚼,那又硬又涩的东西就像木屑一样难以下咽。他咬了一会,想扔,看看又可惜,只得休息一下再咬,咬得一把鼻涕一把口水满地流。他皱着眉头,心里直骂:他奶奶的,这牙淮头咋就这么难吃呢。

就在他咬得满嘴流青水时,只听有人喊:“李冬,你在吃什么?”

李冬睁开眼睛看,不知什么时候来一个人,他大吃一惊,结巴着问:“你是……袁……袁世忠,你……你……你不是被敌人抓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袁世忠笑嘻嘻地说:“傻瓜,我当然是人罗,你这小子只知道咒我!”他走过去,突然厉声说:“快说,我什么时候变成鬼了?”

李冬连连后退,紧张地看看周围,不觉汉毛直竖,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死死地盯着袁世忠,将手中的牙淮头一丢,撒开脚丫子就往回跑,边跑边喊:“鬼……鬼啊!”

袁世忠大怒,追上去一把将他拎住,警告说:“你小子吃错药了,胡喊什么,如果把敌人引来了,小心我打死你。”说着用枪指着他的冬瓜头。

李冬无奈,望着他小声问:“你不是被敌人抓了么,你怎么又跑回来了?是不是……”

袁世忠嘿嘿笑,说:“是呀,没错,我是被敌人抓去了,可是后来我一机灵,就溜了,敌人追了半天都没追上,所以,到今天我才逃回来。”

李冬怀疑地问:“真的?”

“真的!”袁世忠拉着笑脸,将他丢下来,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咬残了的牙淮头,说:“你小子不是不吃这玩艺儿么,怎么今天一个人偷偷啃这个?”

李冬羞愧莫如,低着头说:“你以为我想吃啊,我这不是饿得太受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好久没吃过米饭了,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说着,用手去抹嘴角的水。

“哈哈,算你小子今天运气好,得了,今天不吃这个了,来,给你好吃的。”袁世忠说着,将那半块牙淮头扔进河沟里,然后打开随身的背包,拿出几只用棕叶包好的粽子,他特意挑了一只大的,在李冬面前一晃。

李冬一见那香气四溢的粽子,口水都流到胸前了,便伸手去抓,却没抓到。袁世忠特意虚晃了一下,又缩了回去,问:“想吃吗?”

“想吃!”

“那我问你?”

“你想问什么,快说吧,我全告诉你。”

“大队长他们还在上面那个山洞里么?”

李冬点点头,奇怪地反问:“好你个袁大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反问起我来了,你搞……”他的话还未说完,心里突然起了狐疑起来,心想这个袁大队,出去才几天,怎么一下子像个外人似的,会不会是叛变革命了。

他这样想着,突然发现山上来了好多穿黄色军衣的人,不好,是顽军来了,这回证实了他的猜测,想不到这个袁世忠袁大头果然叛变投敌了,难道他今天弄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原来是敌人的,原来他是带着敌人来的。

这回李冬才感到真正的可怕,他揩揩额头上的冷汗,瞪着袁世忠,质问:“你这粽子是哪里来的?”他本来想问他是不是投靠敌人了,可是不敢说。王大队长、何政训员和李汉帮中队长经常教育他,遇到紧急情况要动脑子,不能感情用事,否则就会出乱子,现在该怎么办呢。他不停地用手擦汗,头脑在不断地转。

“快吃啊,你问那么多干什么?真是个傻瓜!”袁世忠催促道。李冬不由自主地接过袁世忠手里的粽子,一边搔着脑袋,一边望着头上的松树,只见那松树枝繁叶茂,风一吹摇摇摆摆。

他突然灵机一动,有了,就在那上面不远的一个山岗上有一棵消息树,那消息树是曾向梅暗中布置的,洞周围的山头上都有,只要消息树一倒,就意味着有敌情,他为此还守过几天消息树呢,这事以前连袁世忠都不知道。

“傻小子,还不快吃,吃了我们回洞找大队长他们,你到底饿不饿呀,你发什么愣啊?”

“我吃,你多拿几个给我,上面的人正饿着呢,我拿去送给他们吃!”

“给,你拿去吧。”袁世忠大方地塞了几个给他,李冬还想要,袁世忠不给,说:“你怎么那么贪吃呀,这些要留着给大队长他们呢,不能再给你了。”

李冬朝他扮了一个鬼脸,抱着粽子飞快去往山上跑去。袁世忠回过头去,见顽军跟了上来,便追着李冬喊:“你小子跑什么?等等我!”

李冬如脚底抹了油,跑得非常快,他眼见得快到了那个消息树旁边,就大喊:“快,放倒,放倒消息树!”听到声音,从村丛里钻出两个人来,狐疑地望着他,诧异地问:“你说什么?”

李冬暗暗朝他们使使眼色,示意他们迎面跑过来的袁世忠,小声说:“袁大头叛变了,他带了好多敌人过来,快把消息树放倒。”那两个人起初还不相信,等他们朝山下一看,果然来了好多敌人,这才将树放倒。一见这边的消息放倒了,其他各个山头的消息树紧跟着一个个放倒。守卫在洞口的曾向梅一见,立即进去向王作尧报告。

原来袁世忠被抓后,经受不住袁华照等人的严刑拷打,终于说出了王作尧的藏身之处,袁华照大喜,要袁世忠带路,立即率领队伍前往围剿。

这时,袁世忠不知李冬跑得这么快干什么,后见有人突然将一棵树放倒,才恍然大悟。他拔出枪来,准备朝他们射击。李冬和两个战士早已隐蔽在旁边,一见袁世忠上来,三个人同时扑向他,用树枝将袁世忠手上的枪扫掉,然后将他压在下面动弹不得,李冬抓起身边的葛藤,拼足力气将他绑起来,边绑边骂:“你个死袁大头,原来是个叛徒!”

三个人正准备扶起绑住手脚的袁世忠,顽军的先头部队快速赶来,几声枪响,那两个战士中弹倒下。李冬胸部中了一弹,就倒在袁世忠身边,血呼地喷出来。袁世忠见了,吓得不敢看。他连喊:“李冬……李冬!”

李冬痛醒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干掉这个可恶的家伙,于是拼足力气,悄悄从腰间拔出匕首,趁袁世忠不注意,挥手一刀,插入袁世忠的胸膛。袁世忠惊愕地看着李冬,双手举在半空,痛苦喊:“你个傻瓜……”话音未落,就咽气了。

听到山下的枪声后,王作尧指挥大家立即出洞,由曾向梅率领一个班掩护,大队人马迅速往后山的海边小村垢门转移。曾向梅念及李冬,自己飞快地跑下山来,发现倒在血泊中的李冬,立即将他扶起来,摸摸鼻息还有气。

曾向梅急忙呼喊:“李冬,快醒醒!”

李冬微微睁开眼睛,问:“阿梅姐,我是不是死了?”

曾向梅流着泪说:“傻瓜,你没死,你还活着!”

李冬指着前面的袁世忠说:“他是个叛徒,被我干掉了,还是我厉害吧!”

曾向梅破涕为笑,说:“是,还是李冬厉害!”眼看顽军冲了上来,曾向梅背起受伤的李冬,很快钻入了树林,朝大部队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