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勇和邱平偷了几条黄瓜,正准备回大队部报告,转念一想,万一追问起来,自己岂不是要挨批评,不如去找刘鹏仔中队长。毕竟与刘中队长混熟了,大家更好说话。可是,他们在附近山野里兜来转去的,总是找不到二中队所在活动的丹竹坑村。
他们走着走着,忽然迷路了,这时见田地里有一个农民正在耕地,黄勇鼓起勇气去问,那个农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盯着他身上藏不住的黄瓜,突然质问你们是不是偷了我家的黄瓜?
黄勇一愣,支支唔唔说不出话来。那农民不依,舍了犁耙,操起田媵上一把锄头,怒气冲冲地跑过来。黄勇吓了一跳,拉着邱平没命地逃。那农民边追边喊,村里人听到喊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抓小偷。
邱平怕跑不过,便拉下枪来想吓退他们。哪知那些农民根本就不怕,举起镰刀锄头越追越紧,将他俩团团围住。黄勇一见吓得两腿发软,扶着邱平不让农民们近前一步。那些农民把他们当成了土匪,叫嚷着一定要将他俩捉回去惩罚。
就在这危急时刻,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穿长衫、戴礼貌的中年人来,只见他从身上摸出几块钱来,对那农民说:“不过是几个钱吗,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两个小孩,这钱够不够,算是赔偿吧。”
那农民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连连说够了够了,然后钻出人群走了。有个多事的愣头青并不服气,故意刁难说:“一块那么大的地才赔这么几块钱,够什么啊,要不然见者有份,一人一块,否则,休想走出村口。”
那中年人生气道:“好说,你来拿吧!”
那愣头青听了,毫不羞愧,便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中年人将一个大洋放在手心,趁愣头青来接之际,忽然往空中一抛,那钱铃铃响在空中飞。愣头青抬起头来张望,想伸手来托,不料那块大洋卟地一声,砸在他的额头上,瞬间被砸了一个鸡蛋大的疙瘩。大洋却照样反弹在中年人手中。
那愣头青却痛得他抱头鼠窜。众人大惊失色,心想碰到高人了,立即扛起锄头散去。
中年人二话不说,拉起黄勇和邱平往村口方向大步流星地奔去。走过了村口,来到一僻静处,黄勇和邱平拿眼瞪着中年人,不肯再走了。中年人奇怪地问:“你们两个小兄弟怎么了?”
黄勇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咱们分手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中年人惊愕地问:“哟,你小子文皱皱地,还蛮会说话吗,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黄勇一本经地说:“不为什么,我们有重要事情要办?”
“呵呵,什么重要事情那么神秘,可否告诉我?”中年人问。
黄勇头一歪,斜着眼睛说:“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告诉你?”
中年人乐呵呵地说:“也是,不过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黄勇哼了一声,不屑地说:“去,你知道什么啊,瞎猜,这不关你的事,你老走吧,免得吓着你。”
中年人一听,突然哈哈大笑,说:“你小子还挺有意思的,不过我可不瞎猜,我真知道。”
黄勇连眼皮都不抬,说:“知道知道,你知道个屁。”
“哎呀,黄瓜,你就让他说吗,看他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邱平抢先道。
黄勇呛他道:“你真是个愉木疙瘩,咱们这么重要的事情,能随便让人猜的吗,你脑子进水了,白吃了那几条黄瓜!”
邱平不敢再吱声。中年人也不生气,认真地说:“依我猜,你们是想去救林中队长他们,对吗?”
黄勇一听,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邱平飞快地说:“肯定是他当时看到了。”
黄勇张嘴一撇,骂道:“看你个木瓜,你眼睛都瞎了,你知道当时是怎么样一个情况,瞎猜。”
邱平被他呛得不敢说话。黄勇继续问:“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么?”
中年人乐了,说:“我当然知道,不过,我还知道你们的刘鹏仔中队长也被国民党军抓了,如今他们在一起。”
黄勇睁大了眼睛,诧异地问:“真的?”
中年人说:“千真万确!”
黄勇突然警觉地问:“那你是谁,你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邱平竖着耳朵听,又说:“黄瓜,这你就傻了吧,如果他是奸细,咱们不早就完蛋了,还等到现在跟我们说话。”
中年人说:“这个小兄弟分析得对,如果我是奸细的话,你两个小家伙早就被我干掉了,我何必把你们给救出来,你说对不对?”
黄勇想也不想地说:“哼,就凭你,杀得了我们吗?”
中年人微笑说:“小兄弟,做人要谦虚,不要高估了自己。你们林中队长就是因为太大意了,才中了国民党军的伏击。”
黄勇听了,想想也对,看他人长得高大黑粗,但一脸和蔼,不像是坏人,就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中年人说:“这样吧,我是谁无关紧要,你们要是愿意就叫我彭叔吧?”
“好哇,彭叔,你想带我们去哪里呢,不会是去找顽军吧?”邱平忍不住问。
“小兄弟,你说得太对了,我们正是去找国民党军!”彭叔肯定地说。
“啊,你……想干什么?”邱平吓了一跳,连说话都结巴。黄勇倒退几步,啪拉一声端起枪来,对着彭叔喝问:“快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彭叔伸手一探,就将黄勇手里的枪给夺了,然后将枪栓通回去,又丢给黄勇,说:“小兄弟,你们别怕,彭叔我不是坏人,你们不是想去救林中队长和刘中队长吗,我们如果不找到押他们的国民党兵,如何去救人呢。”
黄勇说:“他们那么多人就光我们两三个人肯定不行,我们是想赶回去报告曾大队长,要他马上派人来一起救。”
彭叔连忙摆手,说:“来不及了,人家早派了汽车在高潭公路处等,说不定今晚就要押往惠州,到那时你们的人去哪儿救。”
“不用怕,我们可以追上去抢他们的汽车。”邱平说。
“追你个头呀,我们两条腿追得上四个轮子啊,真是的。”黄勇抢白道。
彭叔掏出一块怀表来看,说:“时间不早了,你们今天得听我指挥,赶快走吧!”
黄勇迟疑一阵,不解地问:“去哪里?”
彭叔果断地说:“不用问那么多,跟着我就行了。”
黄勇想了想,别无选择,就和邱平跟着彭叔走了。
88
乌江带了七八个人在钟永胜和张琴的带领下,绕过顽军的包围圈,抄近路来到黄头坝村,一打听,凌育旺一个营的部队早已押着二中队和三中队的人返回高潭去了。乌江与钟永胜和张琴反复看地图。
张琴突然指着地图说:“顽军要去高潭,必定要经过响水埔!”
钟永胜也说:“对,响水埔有一条通往高潭的简易公路,距高潭不过十公里,此处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我们何必在此行动,打他一个伏击。”乌江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表示同意。大家经过商量,小分队立即快速向响水埔追去。
刘鹏仔和林文雄等被顽军被绑住了手脚,串在中间,像赶鸭子一样押往响水埔的路上。眼看走了一整下午,大家又累又饿,头昏眼花,有的人忍不住倒下,硬被顽军用皮鞭和枪托打起来,有的连喊带叫,遭到的是同样的“待遇”。
刘鹏仔已无力与林文雄争吵,只是一路寻思如何才能脱身。偏偏他俩的绳子绑得最结实,连挣一下都钻心地痛。休息时,他几次借口要小便,以为有机可乘,哪知一跟就来了十几个兵,几乎前堵后拥,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外面已经黑了下来,天空还下着毛毛细雨。眼看到了一个叫响水埔的地方,大家实在坚持不了,一个个地倒下,尽管顽军又打又骂,游击队的战士们实在动不了。三营长见高潭快到了,最多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路了,这才叫大家原地休息。
顽军们同样走得又累又饿,三营长看了看地形,便选择在路边一个山坡上休息。一切吩咐完毕,就派出一个排到附近村子里搜刮粮食,一个排死守着俘虏,另一排开始埋锅造饭。过了一会儿,铁锅里冒出了滋滋热气,一股米饭香飘来。引得忍饥挨饿的游击队员们伸长了脖子,一个个直吞口水。
借着炉膛闪烁的火光,林文雄看着不远处有一口大锅,锅里热气腾腾,里面正煮着两只刚从村民家里抢来的公鸡。那公鸡特别肥大,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司务长不停地在锅里捞来捞去,似乎故意要让那肥鲜鲜的鸡肉露出来给他看,看得他满嘴冒油。
那个中年司务长对着手下两个小个子司务长挥着铁勺子横眉露目,骂骂咧咧,一会儿说火太大了,一会儿说火太小了,气得那两个小司务长左右转圈里外不是人,嘴里却嗷嗷叫。林文雄越看越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挨在他身边的刘鹏仔也在仔细观察,看着那三个人有些特别,其他顽军都将灶支得远远的,偏他三个紧挨着他们这群俘虏,而且锅里煮的全是公鸡,难道是专门为他们准备晚餐,可想想又不可能。见林文雄无端端地发笑,这才冷冷地骂道:“瞧你那德性,还好意思笑。”
林文雄说:“关你屁事,老子吃不到,笑笑都不行吗!”
刘鹏仔说:“那你就笑吧,看你能笑到何时,只怕你过一会儿想笑都笑不出来。”
林文雄说:“那又怎么样,我是吃不到,你若有本事你去吃呀!”
刘鹏仔信心十足地说:“我当然吃得到,你难道没长眼呀,他们可是专门为我煮的。”
林文雄瞪大眼睛说:“你就吹牛吧,我看天底下就你老刘是会吹。”
刘鹏仔说:“吹不吹等下你可以看到吗,不过如果态度好一点,说不定我会分条鸡腿给你,如果你要是惹恼我,只怕腿骨头都没得啃。”
林文雄听了,吃吃地笑,说:“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我又不是没见过,除非你打地洞钻过去,那也是满灶的炉火呀,不如让人家吃饱了之后等着吃大便吧,净吹牛皮。”
众人听了,立即哄堂大笑。三营长挥着马鞭走了过来,厉声喝道:“吵什么吵,他妈的,想吃东西是不是,等着啃骨头吧,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转身对那司务长说:“你他妈的把炉灶架这么近干什么,想找死啊?”
那老司务长一听,讨好地说:“营长,你哪知道,咱们这里可全是为你准备的老母鸡呀,这不,如果不离兄弟们远一点,马上就会被他们抢光的,到时哪里还有你的份呢,你说是吧。”
三营长听得舒服,点头说:“这倒也是,如今这年月就是缺吃的,这几餐老子都没吃顿好饭,全让那帮兔嵬仔给抢了,看老子哪天不收拾收拾这帮兔嵬仔!”
老司务长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三营长突然拿眼盯着老司务长看,奇怪地问:“你是哪个部队的,我怎么没看过啊?”
老司务长低着头说:“营长,我是新来的,原先是厨师,最拿手的就是炖鸡。”
三营长仍上下打量着他,将信将疑地说:“是吗!我倒要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