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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根据地风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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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周克强收到海丰县工委书记彭海的一封来信。信中称他通过地下党组织和民运人员收容到十几个失散的游击队战士,已经由钟永胜同志负责陆续在西坑集中,希望我们尽快派人接回来。

收到信后,周克强很高兴了一阵,心想这批战士在海陆丰地区受尽了苦,确实应该接回来,而且这十多人中还有几个受了伤。但是在派谁去执行这项任务的时候却犯难了,他与王作尧商量。王作尧说:“要不我去吧?”

周克强说:“你去肯定不行,现在日伪军颇颇出来扫荡,国民党当局看到我们返回了惠东宝地区,又掀起了新一轮的反共高潮,企图趁我们立足未稳之时剿灭我们,部队在阳台山地区还未站稳脚根,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少不了你这个大队长的指挥,不如我去?”

王作尧说:“你去更不行,我们想要挫败日伪顽的阴谋,得以在阳台山地区建立并巩固革命根据地,怎么说都少不了你这个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的副大队长。”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不知派谁去最好。这时,张琴进来说:“王大队长,克强,你们不用争了,还是我去吧?”

周克强紧盯着张琴,突然高兴地说:“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张琴打趣道:“你没想到的东西多呢。”

王作尧也笑道:“还是我们未来的嫂夫人行考虑周到,什么都替我们想到了,只是……”

“只是什么?”张琴不解地问。

王作尧为难地说:“只是你刚刚从海陆丰地区调回来,现在又叫你过去那边,我想不太合适吧!”

周克强说:“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张琴同志熟悉海陆丰地区,曾经与钟永胜和彭海同志工作过,她去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张琴也说:“是呀,克强说得对,除了我别人去都不适合。”

王作尧说:“道理没错,只是也太为难你了,你看,本来调你回来是想叫你多陪陪我们的周副大队长这条老光棍,他实在也太辛苦了,可这没几天,又要叫你去,那也太过意不去了。”

周克强瞪了一眼,说:“你才老光棍呢,张琴同志是去接人,又不是长期在那边工作,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呢,反正接了人马上又回来,她往后有的是时间陪我,张琴同志,你说对吧?!”

张琴的脸腾地红了,嗔怪道:“说得好听,谁爱陪你了,臭美!”

王作尧和周克强相视一笑。王作尧说:“那好吧,就辛苦张琴同志一趟了,不过,我真正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他指着地图说:“你看,现在罗坤大队、凌育旺大队和徐东来大队算是全部撤回来了,唯有张英这个杀人疯子领着大队人马在海陆地区大开杀戒,那边有不少我党同志都牺牲在他的屠刀下,上一任海丰县工委书记郑浩同志就是被他杀害的,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所以说安全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周克强也担扰地说:“是呀,现在可不比以前,海陆丰地区形势复杂,张英大队到处在搜捕我们失散的游击队员和地下党员,情况不容乐观呀,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安全地把同志们带回来。”

张琴点头说:“放心吧,我的周副大队长,那边的情况我比你们熟悉,我有办法应付的。”

王作尧赞成地说:“那就好,我相信你一定行!”说完,三个人便商量行动路线,并对可能发生的情况研究了详细的应对方案。

第二天,张琴带着两个游击队员经过化妆,起程前往海丰县的西坑接人。周克强一路送行,恋恋不舍,反复叮嘱:“阿琴,你这次去不比以前,一定要千万小心。”

张琴笑道:“克强,你怎么像个妇女似的,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我又不是一个三岁小孩,再说,海陆丰我也不是第一次去,你就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周克强说:“哎,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这次不同以往,情况特别吗。”

张琴不屑地说:“有什么特别,还不跟平时一样吗。”

周克强说:“你小心一点总有好处的。”

张琴不耐烦地说:“哎呀,我这都知道,你看你,哪像个带兵打仗的副大队长呢,怎么关键时候婆婆妈妈的。”

周克强傻笑一声,说:“好,我再不说了,总之你记住就行,要随机应变,对了,我有件事一直想对你说。”

张琴凝视着他,问:“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吧?”

“我……我想……”周克强欲言又止。

“哎呀,有事你就说吧,怎么今天老是婆婆妈妈的,你这是怎么了?”张琴倒是爽快,有事不能掖着。

周克强红了脸,辟开话题,指着路边的野花答非所问地说:“这花不错!”说完掐了一朵,趁张琴不注意,插在她高高挽起的发髻上,自我欣赏地说:“你看,真漂亮。”

张琴明白他要说什么,其实也很想听听他发自内心地话,可是两个战士就在前面不远,她有点怪不好意思地说:“你看你,也不怕让人看见。”

周克强说:“没事,反正大家都知道咱们的事。”

张琴说:“那又怎么样,你是个副大队长,总要检点一些,也好给大家做个榜样。”说完就要走。

周克强喊了一声:“等等!”张琴车转身,狐疑地问:“又怎么了?”

周克强从身上拔出一支精致的小手枪,郑重地交给她,说:“拿着防身!”

张琴睁大了眼睛,问:“哪来这么漂亮的手枪?”

周克强说:“这你就甭管了,好好带着,一定要小心!”

张琴接了,说声谢谢,就将枪插进腰里,转身就走。周克强拉住她不放,张琴笑着问:“你又怎么了?”

周克强说:“你都又要走了,总得给我留点什么吧?”

“呵呵,你想要我留点什么给你?”张琴心想平时这家伙既严肃又呆板,看起来傻傻的,这会子怎么玩起浪漫来了,觉得有点好笑。

“来,这儿?”周克强指着自己的脸,示意张琴亲他。

张琴见了,骂道:“讨厌!”想了想,最后蜻蜒点水似地在周克强脸上亲了一下。周克强顺势将她搂住,张琴拼命地挣开,说:“好了,你也该回去了,大队部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呢。”

周克强抱了她一下,虽然有千万个不舍,还是松了手,深情地说:“好的,再见,希望你尽快回来。”

张琴从衣袋里抽出一条白色手帕,说:“其实我真的没什么送给你,但是既然将那么宝贵的手枪送给我,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只有一条平时带在身边的手帕送给你,就当个留言吧。”

周克强接了她的手帕,放在手心,两眼怔怔地盯着她,一言不发,两眼尽是千言万语。张琴从发髻上摘下那朵野花,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一股芳香沁人肺腑,她似乎要陶醉了,便将花篡在手心,飞快地追上前面的战士,撒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当她转过身来,发现周克强仍站在那里,手里挥着她那条洁白的手帕。

离开坪山后,张琴带着两个战士爬山涉水,日夜兼程。终于赶在第三天下午来到海丰县的西坑圩镇。她们几经周折,最后来到圩镇一间叫海天的茶庄里,这里是彭海书记在信中指定的接头地点。海天茶庄是西坑镇一个陈四海的人开的,陈四海是一名地下党员。由于工作需要,海天茶庄是他们平时的接头地点。张琴依稀记得她曾经随钟永来过这个地方。

然而当她来到西坑时,街上静悄悄的,没有几个人行走。好久没来过这边,感觉有点陌生。不知为什么,今晚总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特别,有些紧张。她站在门口。发现茶庄里只有几个身体健硕的青年男人在里面喝茶,而且那些男人一见她们,眼睛就在她身上乱扫,目光有些异样。

按理往日在茶庄里喝茶的多半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或是下棋,或是打麻将,更多的是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聊天消遣。可今晚怎么全是青年男子,而且他们只是干坐着喝闷茶,连话都不说,丝毫没有往日那种热闹的气氛。

张琴感觉有些不太地劲,便用眼神扫了一眼身边的两个战士,两个战士会意,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枪。张琴迟疑一阵,正准备抽身要走。这时,从楼上下来一个人,见了她就满脸堆笑地喊:“哎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张琴同志来了,稀客稀客,快请进来?”张琴认得他,此人正是陈四海。

张琴大惊,平时接头,从不直呼其名,今天陈四海是怎么了,她不但叫她的名字,还加上“同志”二字,这个陈四海呀,真是昏了头,难道他忘记了党的组织纪律。想到这里,张琴不动声色地问:“陈老板,请问你这里有没有上好的铁观音?”

陈四海以手示额,这才笑着说:“你看你,我都给忘记了,上次帮你留的铁观音我都为你预备好了,那可是珍藏了三年的上等茶叶呀,就等你今天来取。”

这是他们平时的暗语,张琴听明白了。可是看到茶厅里这么多奇怪的人,她加强了警惕,急问:“那太谢谢陈老板了,来了这么多客人,看来陈老板最近生意不错吧?”

陈四海扫了一眼茶厅,有些慌乱地抹了一下额头,故作镇静地说:“哪里哪里,都得靠你们这些老主顾关照啊,好了,快进来吧,晚了就来不及了,不少客人都吵着要这批货呢。”

张琴本来不想进去,可是考虑到都已经不辞劳苦来了这里,无论如何总要办事,再说顺便也好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示意两个战士守在门口,自己跟着陈四海上了楼。一上楼张琴就迫不及待地问:“彭海书记不是说钟永胜同志在这里等我们吗,他人呢?”

陈四海吞吞吐吐地说:“钟永胜同志有事出去了,他和彭海书记在一起!”他嘴里说着,眼睛却不敢看她。

张琴怀疑地问:“你快说钟永胜同志到底在哪?是不是带着失散的同志已经转移了还是?”

“想要知道钟永胜的下落吗,那我来告诉你吧!”这时,突然从里面走出一个肥胖的顽军军官,得意地说。

这时只听呯呯两声,楼下响起了几声枪声。

张琴说一声不好,正欲拔枪,又冲出两个顽军,凶恶地按住张琴。那顽军一把夺去了她的小手枪,放在嘴里吹一吹,冷冷地说:“这枪不错,是美国科特公司生产的M1906勃朗宁袖珍手枪,口径6.35毫米,全枪长114毫米,枪管长53.5毫米,全枪质量不过350克,使用枪弹为半底缘,弹容量为6发,这确实是一支好枪啊,可惜没遇到好主人了。张琴小姐,你知道不,这种小巧玲珑的手枪一般人做梦都想呀,你能拥有一支如此精致的手枪,张琴小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的未婚夫周克强送你的吧?”

张琴怒视着他,凛然问:“你是谁?”

“想知道我是谁,没问题,那就请你们的同志陈四海先生说吧。”那军官说。

陈四海僻开张琴如剑般的目光,小声说:“张琴同志,他就是张英大队长。”

“你这个叛陡,快说,你是不是出卖了同志们?”张琴怒视着陈四海,狠狠地骂道。

张英对着张琴的脸,说:“想知道你们彭海和钟永胜的消息是吗?那我告诉你吧。”

张琴怒不可赫地问:“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你们的彭海书记在我们手里,那个钟永胜吗,算他倒霉,早见阎王爷去了,至于那些游击队员,也差不多都解决了,这样你就可以省心了吧,张琴小姐?”张英奸笑不已。

“无耻,你们这些不干好事的反动派,不得好死!”张琴忍不住大骂。

“我们不得好死与你无关,我想你也看不到,不过,现在重要的是该看你的了!”说完,用手去摸张琴的脸蛋,淫笑着说:“哎哟,这模样儿倒是挺俊俏的,难怪那个周副大队长如此怜香惜玉,只可惜好花不常开呀,实话告诉你,今天算你倒霉,落在老子手里,给我带走!”

两个顽军便押着张琴下楼,楼下喝茶的人原来都是顽军的便衣,一个个荷枪实弹,正等着她下楼。张琴看看门口,两个战士早已倒在血泊之中。张琴心里一沉,十分难过,眼里禁不住流出泪来。

就在张琴走出茶庄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影子迎面一闪而过。从相互对视的一刹那眼光中,张琴很快认出那是钟永胜的女儿钟水秀,只见水秀身穿白色孝衣,这意味着钟永胜同志果然牺牲。

从钟水秀那悲愤、痛苦并带着坚强的眼神来看,张琴猜不透她来这干吗?但是不管她来这儿有什么目的,最重要的是希望她不要像自己以及她的父亲那样,落入敌手。她只是扫了她一眼,当作不认识,然后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