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情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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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执拗的出租车司机当真驴得可以。他竟然不理我择近逆行的英明建议,甚至背颂了几段2.0版的新交规来打击我的导航热情。看他把方向盘扭了几扭,驶入一定会塞车的路,我心中暗骂,遂对司机表示如不听劝,若逢堵车后果自负。言罢卷了5块6毛钱的起步价塞了过去。司机看我一眼,没接,顺手闭灭我吹得正得意的空调。

我正要发火,苏卿插口说:“猪哥哥,今天出来花销我全包,别因为这点事给我丢人好吗?”由此,三人无话起来。余怒未消之中,我径自闭气,偷撂了几个闷屁在车里,他俩闻到后,坏着不满与迷惑,各自惊慌地摇下车窗。

雨后的空气略显凉意,奔驰在风中,感觉激爽沁人。

我斜蔑苏狐狸一眼,心说,固然是你买单,也不能回避你从属于我混的正负地位,我维护咱们的权益,给你丢人?

此时,我和她各把一门,缩在后排,中间让出偌大的空白,仿佛有带体积的鬼需要谦让。她抿着嘴,目光似笑非笑地投往窗外。我则以不超过零摄氏度的嘴脸呈现给她。

她身上散发的浅浅香气舔嗜我的嗅觉,香风随飘扬的头发扫上我面颊,引发我一时恍惚。

我忍无可忍:“苏卿同学,请管好你自己。”

苏卿坐正,奇怪地问:“我怎么了?”

“你少装傻,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在用头发对我进行撩拨,这样做显得很不正当,你知道不知道?”

苏卿白了我一眼,说了句,废话多。她伸手把头发拢到胸前,呈心事忡忡状地抓着不松。头发很好,粗粗的一小抓,猪鬃制成的黑刷子那样茂密。

她身上那种奶香气和橙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如出一辙。我曾在少不经事的岁月将这气息讽喻为乳臭未干和狐臭。直到我在马赫的指点下,真正领略了初中班主任的正版狐臭以后,才停止对她们姐妹的攻击。时至今日,我不得不承认,这种味在我心中的至高地位。

我甚至曾为了时常可以闻到近的味道把奶热得滚烫,以奶香夹击自己,凭靠奶的味道去催生苏橙就在不远的错觉。我甚至把奶故意撒在巾被上,希望这种气息可以衍射到梦寐之中。可以肯定,那些岁月里我房间中的气息绝对不是而今这般匪夷叵测。直到决定忘掉橙子,开始新的恋爱关系那天,我才“断奶”。那时,橙子还没死。

橙子死去的那天,我是有预感的。事发那天,我和马、宋二人徜徉在北京的阳光下,路过某居民区时,被高楼居住的无良少女以妙士的空包装击中。我抬头刚想放声唱个“三字喏”,却看到舌头龟缩回去的少女轮廓很象苏橙。刹眼的功夫她不见了,再没露出头来。看看包装。是妙士。这使我多少有些吃惊,我站在原地竟然有种时空混乱交叠的错觉。

这个场景使我想起了苏橙。苏橙“血染的风采”后几天里,一直对我视而不见,我们猜测或许是因为整个学校传开关乎“四大傻”的顺口溜影响了我本应收获的那份感恩戴德。最终,她在楼上甩手以妙士包装打到了我的头,只为了交还那件已浆洗好的外套。我眼睁睁看到顺势飘扬而下的衣服兜住我的脸,她关上窗户,一言不发。想到那,我抬头看了看已经紧闭的窗户。那时,马赫过来抄手夺过妙士包装,一看之下,竟然以他的混蛋逻辑硬把这不明飞坠物说成是少女对我未见钟情的表示。大德凑趣问他原因,他指着包装上的广告语,颇流氓地阐述了一番。

广告语是:初恋的感觉。

拆“妙”为“少、女”,“士”字反过来,成“干”。干少女,初恋的感觉。那时,马赫沿街浪笑,我则沉默不语,只觉心里怪怪的。

果然,回到石门之后,苏橙已然不在这个世界。很多年后,我依然不觉得那是个简单的巧合。我相信冥冥中存在感应这类东西。我坚信。

断奶如断情。以为籍此可以断掉通达某人的相思。一切为了婚姻。我深知爱人和恋人如果不是同身同体,一定会埋伏下引爆离散的地雷,何况,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活人为死人生气的事。虽然花儿曾对我淡忘与苏橙之间的旧情怀有信任我和她自己。她曾对我彻底忘却关于苏橙的痛苦怀有信心。我试图强迫自己洗掉关乎她的气息,重新做回桀骜独立的自己。不料,既有的改造已深刻骨髓,再难抹去。花儿在婚后不久,就因为我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恍惚而萌生疑惑,当察觉我这恋着已成幻象的橙子,愤愤中几乎翻掉房子。

我曾渴望以那场盛大的婚礼来结束恋爱的浩劫。不料,还是机关算尽。

这个世界上,已经把女人培养成不再甘心作影子的独立体。她们一面申诉自己是男人肋骨的化身,一面为了自己的独立而打断男人除了裤裆骨以外所有的骨。

面对这点小心事的暴光,我在花儿同学的威逼下意外的沉着。要怪,只能怪她逼我以喝奶来表明坚贞。我不能。那味道就是垂钓忧伤的鱼杆,它时不时收获来一些心海里曾属于美好的旧事,来扎伤寂寞。或许这种予取予求的眷念,是我每每迅速原谅苏卿的微妙所在。

心情烦闷,我深吸了一口记忆交杂的空气屏息看向窗外,不甚美丽的石门街景倒影在水洼里,显露出一种牛马车辙中的泥泞。

电子眼雪亮且不打盹,车们耐着性子排右走,假装懂事,假装都不着急。放眼望去,红绿灯、双黄线规范下的道路堵得象增生后的前列腺。888、666的车们“****”着喇叭想让前列腺为他们开个尿出去的口,贫困线上的抵触情绪被调动起来,心说一声,****,知道精子和尿的先后次序吗?

愤懑至极,我忽然想起了马赫和宋大德。吃喝场上见兄弟,总吃独食是要遭唾弃的。我打电话寻觅二位知己。而我原本声明过近夜免打扰的,现在出尔反尔地要面他们,他们纷纷说我拉屎常缩,并邀我到冬宫娱乐城碰头。我一听是老地方,断定这俩禽兽没拌好菜。我让计程车改道冬宫,他的态度恶劣,使我很盼望下一秒能发生一起不危害乘客安全的车祸。

灯影深处沉睡的街景刹那风月无边,司机在石门著名的红灯区减速滑行,活色生香的世界就此尽收眼底。我们的红灯区雄伟浩阔,绵延数里,美不胜收。看到宋大德准岳父的车趴在路边,我才喊停。下车后,我让苏卿站定,她愣怔地看我用鞋沿围着她画了个圈。

“干什么呀,这是?”

“左右流氓纵横,你在圈里别动,我去去就来。”我一本正色地对她说,并故意把圈读成猪圈的圈。

苏卿不满地叫着:“喂,你拿我当猪吗,你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去去就来,别动。”我扭屁股入了宫。

冬宫,我问过其含义,老板说是偎香倚翠,时刻不冷的意思。

迎面而来是服务生们整齐划一的鞠躬。他们说,欢迎光临。这种离谱的尊重,使人很容易错觉自己是某帮派的老大回家。我未能免俗地拔了拔胸脯,“先生几位?”服务生堆笑过来,满脸笑纹紧密得可以夹住纸币。

我摆摆手,说:“上趟厕所。”

我在这里是轻车熟路,服务生拿我莫可奈何。

我从黑了灯的秘密包房里将两条禽兽从两位小姐身上摘了下来。两个禽兽兴味索然,边穿裤子边骂街,说我是败坏他人好事的敌特流氓,诅咒我下次行房必然不举。

里面噪音太大,且人多嘴杂,我不愿多辩,率先出了门口。两只禽兽结帐出来,宋大德猛然看到了苏卿,嘱咐马赫迅速把裤门关好。我回身指着KTV的大门对俩禽兽说这些看上去很正经的消费区大开了门,如同暗娼摆开裆胯,你们两条傻****被鸨哥鸨姐笑着捏进去,款款迎送中被玩到骨软筋酥还得给人家钱,招架不好还落一身花花病,好心把你俩拔出来,还跟我腻歪,腻歪个屁。

马赫对苏卿摆着大胖手走过去,埋怨我说,你不说今天不面我们吗,怎么带着妞来,让妇女们知道爷们在哪吃夜草还了得。我当场承认错误,并且告诉他们我是因为意外开发出苏卿第21类哭声,才专程出来庆祝的。他俩开始盯着苏卿的脸,好象在辨别那丛悲哀走后留下的痕迹。马赫端正地给她相过面,郑重点点头说,嗯依旧。惹来苏卿一顿豪掐。

宋大德把借来的车从车海中抽出来,大家纷纷上去。马胖子的吨位已达240斤,他坐往副驾驶的位置时使车体猛然下沉,留给了我漾在海上的知觉。更好玩的是,他做此类动作时往往不自禁中发出类似猪的哼声,惹来我们快乐的笑。我怀疑这个蹲到地上摸不到自己脚的主儿恰是为给朋友搞笑而专生的,因此,我们去看望马家伯母时总显得格外尊重。

马赫其实生得眉清目秀,满头天生的卷发,好象路易13王朝的宫廷弃儿。他如果生在唐朝,一定是安禄山那样的牛逼人,且不说他在散打等体育项目的造诣如何高深,单是他那份好色,已经不是一两个杨贵妃可以消受得起的。并且,他懂得如何舞蹈。谁在舞厅见到一个240斤的胖子以芭蕾动作飞快旋转,那必然就是马赫。苏卿总取笑马赫的脚,因他的脚只有39号。小脚塞到任意尺码的鞋里,都会使鞋看起来象个发足了酵母的肉包,它能够支撑他硕大一棚肉体,堪称奇迹。不喝酒还好,喝酒后,站不稳的马赫会象无风自转的陀螺。

在自行车年代,马赫尚没有如今这般豪迈的赘肉,但以其当时的体重来说,失恋是必然的事情。对方女子体态与他相当的运动员。遥记得那天俩人在校运会分获投掷项目第一名,各自装了一兜子作为奖品的铅笔,心情好得一塌糊涂,于是相约归家。肥姑娘招着小胖手儿相邀马赫同学尝试着上她新车,马赫喜悦中弹身而坐,两人胯下一声巨响,车车儿的前后轮同时爆带,两人呈H形杠于倒塌的车上,实况惨不忍睹。我和许多人在一旁乐得透不开气。但见两个脸如红布的胖子吭哧吭哧地抬了车子去拿龙,边走边互相埋怨,没多远就翻了脸。马赫虽然喜欢那个姑娘,但终究没去服软,转而发誓一定要载个窈窕样的女孩回家过一辈子。

苏卿要求离家不远只是个泛泛的概念。我打算带她去看看汪红。汪红是我昔年的同学,她跟苏橙曾有过金兰之情。自高中时,她便为了不受人欺负,悄悄依附了一个名声赫赫的本地流氓,那人跟我也有深深交谊,其名叫铁蛋,忠勇义气,是条好汉。她和他在白天贴着这是兄妹的标签,姐姐妹妹喊得甚是起劲,我们都曾为世间存在这样不苟的素情而感觉不可思意。而实际上他们瓜田李下。他们还暗度陈仓。

至今尤记得高中夏日的那场体育课。铁蛋的原配带领一众肥胖妇女,颠动浑身厚重脂肪,张牙舞爪地冲过操场,她们叫着,我把你这破鞋狐狸精纳命来云云。我们欣然望向身后那些平素行为不检点的那些女生们打着筛筛,狐疑中竞猜着,究竟是谁引来了这群毒手。

妇人冲到近前,体育老师屁都不放一个,极有风度地闪身站开。我已然看到汪虹面上呈现了消化不良的大便色,她飞快地爬上高墙,灵动如猿,而在不久前她还哼唧着腰酸屁股疼的逃避跑圈。就在当天,本文化大院的汪虹当选新一届破鞋的喜讯传遍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