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复活(名师1+1导读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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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上帝呀!你帮助我,教教我该怎么办!”聂赫留朵夫望着她那张变丑的脸,暗自说。

“前天您受审的时候,我在做陪审员,”他说,“您没有认出我来吧?”

“没有,没有认出来。我没有工夫认人。当时我根本没有看。”玛丝洛娃说。

“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吗?”聂赫留朵夫问,感到脸红了。

“赞美上帝,他当时就病死了。”她气愤地简单回答,转过眼睛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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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因为病死,得以免受这无尽的痛苦,所以玛丝洛娃说赞美上帝。【语言描写】

“姑妈她们怎么会放您走的?”

“谁还会把一个怀孩子的女佣人留在家里呢?她们一发现这事,就把我赶出来了。说这些干什么呀!我什么都不记得,全都忘了!那事早完了。”

“不,没有完。我不能丢下您不管。哪怕到今天我也要赎我的罪。”

“没有什么罪可赎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全完了。”玛丝洛娃说。接着,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忽然瞟了他一眼,又嫌恶又妖媚又可怜地微微一笑。

“嫌恶”“妖媚”“可怜”写出玛丝洛娃这一笑所蕴涵的复杂感情。【用词准确】

玛丝洛娃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他,特别是在此时此地,因此最初一刹那,他的出现使她震惊,使她回想起她从不回想的往事。最初一刹那,她模模糊糊地想起那个充满感情和理想的新奇天地,这是那个热爱她并为她所热爱的迷人青年给她打开的。然后她想到了他那难以理解的残酷,想到了接二连三的屈辱和苦难,这都是紧接着那些醉人的幸福的降临而由此产生的。她感到痛苦,但她无法理解这些事情。她就照例把这些往事从头脑里驱除,竭力用堕落生活的迷雾把它遮住。此刻她就是这样做的。现在这个衣冠楚楚、脸色红润、胡子上洒过香水的老爷,对她来说已不是她所爱过的那个聂赫留朵夫,而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那种人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玩弄像她这样的女人,而像她这样的女人也总是要尽量从他们身上多弄到些好处。就因为这个缘故,她向他妖媚地笑了笑。她沉默了一会儿,考虑着怎样利用他弄到些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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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丝洛娃已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卡秋莎,生活已让她变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心理描写】

“那事早就完了,如今我要去服苦役了。”她说出这句悲痛的话嘴唇都哆嗦了。

“我知道,我相信您是没有罪的。”聂赫留朵夫说。

“我当然没有罪。我又不是小偷,又不是强盗。这儿大家都说,一切全在于律师。”她继续说,“大家都说应该上诉,可是得花很多钱……”

“是的,一定要上诉,”聂赫留朵夫说,“我已经找过律师了。”

“别舍不得花钱,得请一个好律师。”她说。

“我一定尽力去办。”

接着是一阵沉默。她又像刚才那样微微一笑,突然说:“我想请求您……给些钱,要是您答应的话。不多……只要十个卢布就行。”

这就是她想得到的好处,此处的描写刻画出玛丝洛娃的堕落。【语言描写】

“行,行。”聂赫留朵夫窘态毕露地说,伸手去掏皮夹子。她急促地瞅了一眼正在屋里踱步的副典狱长:“当着他的面别给,等他走开了再给,要不然会被他拿走的。”

等副典狱长一转过身去,聂赫留朵夫就掏出皮夹子,但他还没来得及把十卢布钞票递给她,副典狱长又转过身来,脸对着他们。他把钞票团在手心里。

“这个女人已经丧失生命了。”他心里想,同时望着这张原来亲切可爱、如今饱经风霜的浮肿的脸,以及那双妖媚的乌黑发亮的斜睨眼睛——这双眼睛紧盯着副典狱长和聂赫留朵夫那只紧捏着钞票的手。他的内心刹那间发生了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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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玛丝洛娃外貌的变化,也反映了她思想的变化。【外貌描写】

这时一个迷惑过聂赫留朵夫的魔鬼在他心里说话,竭力阻止他思考该怎样行动,却让他去考虑他的行动会有什么后果,怎样才能对他有利。

“这个女人已经无可救药了,”魔鬼说,“你只会把石头吊在自己脖子上,活活淹死,再也不能做什么对别人有益的事了。给她一些钱,把你身边所有的钱全给她,同她分手,从此一刀两断岂不更好?”

聂赫留朵夫对玛丝洛娃感到失望,并且产生了动摇。【心理描写】

不过,他同时又感到,他的心灵此刻正要完成一种极其重大的变化,他的精神世界这会儿仿佛搁在不稳定的天平上,只要稍稍加一点力气,就会向这边或者那边倾斜。他花了一点力气,向昨天感到存在于心灵里的上帝呼救,果然上帝立刻响应他。他决定此刻把所有的话全部向她说出来。

“卡秋莎!我来是要请求你的饶恕,可是你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饶恕我,或者什么时候能饶恕我?”他说,忽然对玛丝洛娃改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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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谓的变化,说明了聂赫留朵夫内心的改变,这时他已经把玛丝洛娃当做亲近的人,所以用“你”来称呼。【语言描写】

她没有听他说话,却一会儿瞧瞧他那只手,一会儿瞧瞧副典狱长。等副典狱长一转身,她连忙把手伸过去,抓住钞票,把它塞在腰带里。“您的话真怪。”她鄙夷不屑地微笑着说。

聂赫留朵夫觉得她身上有一样东西,同他水火不相容,使她永远保持现在这种样子,并且不让他闯进她的内心世界。

不过,说也奇怪,这种情况不仅没有使他疏远她,反而产生一种特殊的新的力量,使他去同她接近。聂赫留朵夫觉得他应该在精神上唤醒她,这虽然极其困难,但正因为困难就格外吸引他。他现在对她的这种感情,是以前所不曾有过的,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其中不带丝毫私心。他对她毫无所求,只希望她不要像现在这样,希望她能觉醒,能恢复她的本性。

聂赫留朵夫已经觉醒,他希望也能唤醒玛丝洛娃,这种感情的变化是高尚的。【心理描写】

“卡秋莎,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你要明白,我是了解你的,我记得当时你在巴诺伏的样子。”

“何必旧事重提?”她冷冷地说。

“我记起这些事是为了要改正错误,赎我的罪,卡秋莎。”聂赫留朵夫开了头,本来还想说他要同她结婚,但接触到她的目光,发觉其中有一种粗野可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他不敢开口了。

这时候,探监的人纷纷出去。副典狱长走到聂赫留朵夫跟前,说探望的时间结束了。玛丝洛娃站起来,顺从地等待人家把她带回牢房。

“再见,我还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可是,你看,现在没时间了,”聂赫留朵夫说着伸出一只手,“我还要来的。”

“话好像都已经说了……”

她伸出一只手,但是没有同他握手。

“不,我要设法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再同你见面,我还有些非常重要的话要对你说。”聂赫留朵夫说。

“好的,那您就来吧。”她做出一种要讨男人喜欢的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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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玛丝洛娃眼里,他还是一个有利可图的人,所以做出“媚笑”,这个神态表现出玛丝洛娃的放纵和自暴自弃。【神态描写】

“您对我来说比妹妹还亲哪!”聂赫留朵夫说。

“真怪!”她又说了一遍,接着摇摇头,向铁栅栏那边走去。

第一次重逢的时候,聂赫留朵夫以为卡秋莎见到他,知道他要为她出力并且感到悔恨,一定会高兴,一定会感动,一定又会恢复原来那个卡秋莎的面目。他万万没有料到,原来的那个卡秋莎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了一个现在的玛丝洛娃,这使他感到又惊奇又恐惧。

使他感到惊奇的主要是玛丝洛娃不仅不以自己的身份为耻(不是指她囚犯的身份,当囚犯她是感到羞耻的,而是指她的妓女身份),似乎还觉得心满意足,甚至引以为荣。不过话也得说回来,一个人,不论地位怎样,他必须自信他的活动是重要的,有益的。玛丝洛娃就是这样看待人生的。从这样的人生观出发,她不仅不是一个卑贱的人,而且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玛丝洛娃把这样的人生观看得高于一切,她不能不珍重它,因为一旦抛弃这样的人生观,她就会丧失生活在人间的意义。为了不丧失自己的生活意义,她本能地依附于具有同样人生观的人。她发觉聂赫留朵夫要把她拉到另一个世界里去,就加以抵制,因为她预见到在那个世界里她将丧失这样的生活地位,从而也就丧失自信心和自尊心。也就因为这个缘故,她竭力避免回忆年轻时的事和她同聂赫留朵夫最初的关系。那些往事的回忆同她现在的世界观格格不入,因此已从她的记忆里抹掉,或者说原封不动地深埋在记忆里,而且封存得那么严密,就像蜜蜂把一窝螟虫(幼虫)封起来,免得它们糟蹋蜜蜂的全部劳动成果一样。因此,现在的聂赫留朵夫对她来说已不是她一度以纯洁的爱情爱过的人,而只是一个阔老爷。她可以而且应该利用他,她和他只能维持她和一切男人那样的关系。

“嗯,我没有能把主要的话说出来,”聂赫留朵夫跟着人群一起往出口处走去时想道,“我没有告诉她,我要同她结婚。尽管没有说,但我会这样做的。”

门口的两个看守又用手逐个拍着探监的人,点着数,免得多放一个人出去,或者把一个人留在牢里。这一次他们拍聂赫留朵夫的背,聂赫留朵夫不仅没有生气,而且简直没有注意到。

与前文的感受形成鲜明对比,表现了聂赫留朵夫的心理变化。【对比修辞】

形象地揭示了她拒绝回忆往事的原因。【比喻修辞】

名师伴你读

品读与赏析

聂赫留朵夫与玛丝洛娃第一次重逢,恐怕读者也会如聂赫留朵夫所料,以为玛丝洛娃会为他的悔恨而高兴、感动。但事实是玛丝洛娃拒绝聂赫留朵夫的诚意与忏悔。冰冷的现实,使聂赫留朵夫清醒地认识到,一个人精神的复活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并坚定了“恢复她本性”的信念。当聂赫留朵夫离开监狱时,为没有告诉她“我要同她结婚”而遗憾,如果说了,会有什么结果呢?

学习与借鉴

1.精彩的神态描写。小说把两个人的神态写得惟妙惟肖,玛丝洛娃的笑与聂赫留朵夫的哭,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印象深刻。玛丝洛娃把聂赫留朵夫当做有利可图的人,希望借此得到一些好处,所以用笑来讨好他;聂赫留朵夫真诚忏悔,希望得到她的原谅,所以流下悔恨的泪水。一笑一哭,融入丰富感情,让人赞叹。

2.深刻的心理描写。这一章详细描写了聂赫留朵夫由悔恨到动摇再到坚定信念的心路历程。这样的心理活动,既是聂赫留朵夫思想复活的真实再现,也是玛丝洛娃现状的主观反映。

十八

聂赫留朵夫想改变生活方式,退掉这座大住宅,解散佣人,自己搬到旅馆去住,但是阿格拉芬娜竭力地劝说他。这样,聂赫留朵夫想改变生活方式,过学生般简朴生活的努力,全都成了泡影。

“玛丝洛娃的事还没有解决,暂时用不着改变生活方式,”聂赫留朵夫想,“再说改变生活方式也实在困难。等她得到释放或者被流放,我也跟着她去,到那时生活方式也就自然改变了。”在同法纳林律师约定的那一天,聂赫留朵夫坐上马车去看他。

在律师富丽堂皇的私人住宅里,聂赫留朵夫和律师商定了几条上诉的理由。然后律师助手交给聂赫留朵夫一份抄好的状子,并向他要了一千卢布的报酬,并且解释说法纳林本来不接受这类案件,这次是看在聂赫留朵夫面子上才办的。

“这个状子该怎样签署,由谁出面?”聂赫留朵夫问。

“可以由被告自己出面,但要是有困难,那么阿纳托里·彼得罗维奇也可以接受她的委托,由他出面。”

“不,我去一趟,叫她自己签个名。”聂赫留朵夫说,因为能有机会在预定日期之前见到玛丝洛娃而感到高兴。

聂赫留朵夫赶到监狱,却在监狱的门廊里等了好久。

这时,典狱长正好从后门进来,一看见聂赫留朵夫,就转身让看守把五号女牢的玛丝洛娃带到办公室去。

“您请到这里来。”他对聂赫留朵夫说。他们沿着陡峭的楼梯走到一个小房间里,里面只有一扇窗,放着一张写字台和几把椅子。他们闲聊了几句,这时看守领着玛丝洛娃进来,把他们的话打断了。

玛丝洛娃走到门口,还没有看见典狱长,聂赫留朵夫却看见她了。她脸色红红的,精神抖擞地跟着看守走来,摇头晃脑,不住地微笑着。她一看见典狱长,脸上现出惊惶的神色盯住他,但立刻镇定下来,大胆而快乐地向聂赫留朵夫打招呼。

“您好!”她拖长声音说,脸上挂着微笑,使劲握了握他的手,这跟上次大不一样。

“喏,我给您带来了状子,您来签个字。”聂赫留朵夫说,对她今天见到他时表现出来的那副活泼样子感到有点奇怪。“律师写了个状子,您签个字,我们就把它送到彼得堡去。”

“行,签个字也行。干什么都行。”她眯缝着一只眼睛,笑嘻嘻地说。

聂赫留朵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走到桌子旁边。玛丝洛娃微笑着理理裙子和上衣袖子,坐到桌子旁边,用她有力的小手笨拙地握住笔,笑起来,又瞟了聂赫留朵夫一眼。他指点她该怎么签,签在什么地方。

“没有别的事了?”她问,忽而望望聂赫留朵夫,忽而望望典狱长,随后把笔插在墨水缸里,接着又放在纸上。

“我有些话要跟您说。”聂赫留朵夫接过她手里的笔说。

“好,您说吧。”她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脸色变得严肃了。

典狱长站起来,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聂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