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复活(名师1+1导读方案)
26226900000019

第19章

不过,聂赫留朵夫信以为真的玛丝洛娃同医士调情而被逐出医院,其实是这么一回事:玛丝洛娃有一次奉女医士派遣,到走廊尽头药房里去取草药,在那里碰到那个满脸粉刺的高个子医士。他一直跟她纠缠不休,她很讨厌他。这一次玛丝洛娃为了摆脱他,使劲推了他一把,他撞在药架上,有两个药瓶从架上掉下来,砸碎了。正巧这时主任医师从走廊上经过,听到器皿破碎的声音,看见玛丝洛娃脸红耳赤地跑出来,就以同男人调情的罪名把玛丝洛娃逐出医院。这使她感到特别难堪,因为她早就讨厌跟男人发生什么关系,自从她同聂赫留朵夫重逢以后,就更加憎恶这种事。所有的男人,包括满脸粉刺的医士在内,根据她过去的身份和现在的处境,都认为有权侮辱她,现在竟然遭到她的拒绝,不禁感到惊奇。她却觉得极其委屈,不由得为自己的身世伤心得流下泪来。这会儿,她从牢房里出来同聂赫留朵夫见面,猜想他一定已听到她的新罪名,想为自己辩解一番,说这事是冤枉的。她本来要开口辩解,但觉得他不会相信,只会更加怀疑,于是哽住喉咙,说不下去。

她的这种变化是她精神“复活”的体现。【心理描写】

玛丝洛娃仍然认为并竭力要自己相信,正像第二次见面时她对他说的那样,她没有原谅他,她恨他。其实她早已重新爱着他了,而且爱得那么深,凡是他要她做的,她都不由自主地去做。她戒了烟酒,不再卖弄风情,还到医院里做杂务工。她所以这样做,就因为这是他的愿望。每次他提出要同她结婚,她总是断然拒绝,不肯接受这样的牺牲。这固然是由于她有一次高傲地对他说过这话,不愿再改口,但更主要的却是由于她知道,同她结婚,他会遭到不幸。她下定决心不接受他的牺牲,但一想到他瞧不起她,认为她还是原来那样的人,而没有看到她精神上的变化,她就觉得十分委屈。他现在可能认为她在医院里做了什么丑事。这个念头比她听到最后判决服苦役的消息还要使她伤心。

名师导读

照应上文,揭开她戒酒、到医院做杂务工的谜底。【前后照应】

名师伴你读

品读与赏析

聂赫留朵夫满怀歉意地来找玛丝洛娃,没想到却听到她因同医士勾搭被退回监狱的消息,从而使他对玛丝洛娃的误解进一步加深。直到后半部分,作者才用插叙手法交代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是医士调戏她,被她拒绝。插叙手法的运用,既使故事跌宕起伏,也让读者深刻感受到玛丝洛娃的“复活”。

学习与借鉴

1.情节起伏跌宕。这一章起伏跌宕,扣人心弦。玛丝洛娃受到一个医士的调戏,但她拒绝了。因为她之前的身份,这件事自然被人误解为她卖弄风情,勾引医士。于是聂赫留朵夫听信看门人的话,也误会了她。这既使聂赫留朵夫的自尊心受到巨大的伤害,也给玛丝洛娃带来无法辩解的痛苦。这种“误会”反而推动情节的发展,使人物情感的波澜层层递进,多姿多彩。

2.心理描写细腻深刻。因为误会,聂赫留朵夫与玛丝洛娃两人心里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聂赫留朵夫因此而怀疑自己的做法,内心从羞愧、害怕、反感、怜悯、自责到快乐平静,多种情绪交替出现。而对玛丝洛娃的心理描写,既展示了她对聂赫留朵夫的爱已经复活,也写出她的心灵承受的巨大痛苦。这些心理描写真实细腻,增强了人物的真实感。

包括玛丝洛娃在内的那批犯人,预定七月五日出发。聂赫留朵夫准备在那天跟她一起走。动身前一天,聂赫留朵夫的姐姐和姐夫一起进城来,同弟弟再见一面。他的姐夫拉戈任斯基既无名望也无财产,却善于钻营,八面玲珑,在司法界创下了相当辉煌的前程。他们在一家最好的旅馆里开了一套最好的房间。娜塔丽雅立刻乘车到娘家去,但在那里没有碰到弟弟。阿格拉芬娜告诉她,弟弟已搬到一个带有家具的公寓里。娜塔丽雅到那里去找他,但他不在。她就写了一张字条,要他务必到她那里去一次,而且今天就去。

聂赫留朵夫回到家里,发现桌上有姐姐的字条,就立刻坐车去找她。这时已是黄昏。拉戈任斯基在另一个房间里休息,娜塔丽雅独自迎接弟弟。她一看见弟弟,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向他走去,绸制连衣裙的下摆发出窸窣的响声。他们亲吻后笑眯眯地对视了一下,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下眼色,那姿态神秘而难以用语言表达,但感情真挚。接着他们开始交谈,他们的话就不那么真挚了。

“德米特里,我全知道了。”娜塔丽雅瞟了他一眼,断然说,“她经历了那种生活,你还能指望她改过自新吗?”

他挺直身子坐在一把小椅子上,双臂没有搁在什么地方,留神听她说话,竭力好好领会她的意思,好好回答她的话。他最近一次同玛丝洛娃见面,情绪很好,心里仍充满宁静的快乐,看见什么人都很高兴。“我不要她改过自新,我只要我自己改过自新。”他回答说。

娜塔丽雅叹了一口气,“不结婚也有别的办法。”

“可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再说,这个办法可以把我带到另一个世界,我到了那里就能成为一个有益的人。”

“我认为,你不可能幸福。”娜塔丽雅说。

“我并不要个人的幸福。”

“那当然,但她要是有心肠的话,也不可能幸福,甚至不可能指望幸福。”

“她本来就不想。”

“我明白,可是生活要求的是别的东西。”

“生活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求我们做我们该做的事。”聂赫留朵夫说,瞅着她那张还很好看、只是眼角和嘴边已出现细纹的脸。

“我不明白。”她叹了一口气说。

“我可怜的亲爱的姐姐!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聂赫留朵夫记起娜塔丽雅出嫁前的样子。无数童年的回忆交织在心头,唤起了他对她的亲切感情。

这时候,拉戈任斯基像平时那样高高地昂起头,挺起宽阔的胸膛,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他脸上浮着微笑,他的眼镜、秃头和黑胡子都闪闪发亮。

“您好,您好!”他装腔作势地说。他们握了握手。拉戈任斯基轻快地在一把圈椅上坐下,“我不妨碍你们谈话吧?”

“不,我说话,做事,从来不瞒着什么人。”

聂赫留朵夫一看见这张脸,一看见那双毛茸茸的手,一听见那种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口气,他对姐夫的情意顿时消失了,情绪激动地把这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是的,这是审判长疏忽了,弄得陪审员在答复时考虑不周。不过,这种情况还可以向枢密院提出上诉。”

“枢密院已经把上诉驳回了。”

“枢密院驳回了,这就说明上诉理由不足。”拉戈任斯基说,显然人云亦云地认为法庭口头陈述的结果就是真理。“枢密院不可能审查案情的是非曲直。要是法庭审判确实有错误,那就得上告皇上。”

“已经上告了,但毫无成功的希望。他们会向司法部查问,司法部会向枢密院查问,枢密院会重述它的裁定。这样,无罪的人还不是照样将受到惩罚?”

“第一,司法部不会向枢密院查问。”拉戈任斯基倨傲地笑着说,“司法部会向法庭直接吊卷,如果发现错误,就会加以纠正;第二,无罪的人从来不会受到惩罚,即使有,也是极少见的例外。凡是受惩罚的,总是有罪的。”拉戈任斯基不慌不忙,得意扬扬地笑着说。

他这种说法受到聂赫留朵夫的批驳。两人都没有把自己的意见讲清楚,但各人坚持各人的观点,谴责对方的想法。拉戈任斯基觉得,聂赫留朵夫谴责他,蔑视他的全部工作。他想对聂赫留朵夫指出,他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聂赫留朵夫呢,感到愤恨的是,那些显然荒谬和罪恶的事,这个目光短浅的人却自认为是正确和合法的。姐夫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激怒了聂赫留朵夫,他们激烈辩论了很长时间,突然聂赫留朵夫看见姐夫的眼镜底下有一种古怪的亮光。“难道那是眼泪吗?”聂赫留朵夫想。真的,这是屈辱的眼泪。拉戈任斯基走到窗口,掏出手帕,清了清喉咙,动手擦眼镜,然后又擦擦眼睛。他回到沙发旁,点着一支雪茄,不再说什么。聂赫留朵夫看到他把姐夫和姐姐得罪到这个地步,心里感到又难过又羞愧,特别是因为他明天就要动身,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窘态毕露地同他们告了别,便回家去了。

名师伴你读

品读与赏析

本章以语言描写为主,重点写了聂赫留朵夫的姐姐与姐夫。聂赫留朵夫的姐姐受丈夫的影响,逐渐堕落,她虽然关心自己的弟弟,但她并不理解他,对他所做的一切感到不明白。而她的丈夫更是处处为腐朽的司法制度辩护,认为“凡是受惩罚的,总是有罪的”,混淆是非。他与聂赫留朵夫之间的辩论,显示了聂赫留朵夫的觉醒。

学习与借鉴

1.用词准确生动。作者注意词语的推敲,往往选用恰当的修饰语来传达深刻的意味。如“他们在一家最好的旅馆里开了一套最好的房间”,两个“最好”写出他们一家的奢华生活与爱慕虚荣的思想。“拉戈任斯基倨傲地笑着说”,“倨傲”写出他高高在上,轻视聂赫留朵夫的神态。

2.用个性化的语言塑造人物。成功的语言描写总是鲜明地展示人物的性格,生动地表现人物的思想感情。如姐姐与聂赫留朵夫的对话,“你不可能幸福”“我不明白”,写出她并不理解弟弟。而姐夫说话则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写出小人得志的神态,也表现了他对聂赫留朵夫的轻视。

十一

聂赫留朵夫第二天早晨醒来,头一个感觉就是悔不该跟姐夫吵架。“就这样走掉可不行,”他想,“应该去向他们赔个不是才对。”但他看了看表,发觉已经来不及了。包括玛丝洛娃在内的那批犯人定于三点钟从火车站出发。聂赫留朵夫要等他们从监狱里出来,跟他们一起到车站,就要在十二点以前赶到监狱。聂赫留朵夫匆匆收拾好行李,打发看门人和费多霞的丈夫塔拉斯——他随聂赫留朵夫一起出门——把行李直接送到车站,自己雇了一辆最先遇到的出租马车,直奔监狱。流放犯的那列火车比聂赫留朵夫搭乘的邮车早开两小时,因此他把公寓房钱付清,打算不再回来。

正是炎热的七月天气。街上的石头、房屋和铁皮屋顶经过闷热的夜晚还没有凉下来,又把余热发散到闷热的空气里。聂赫留朵夫坐车来到监狱,那批犯人还没有出来。这批流放的犯人有六百多,都得按名册一个个核对,把有病的和体弱的挑出来,统统移交给押解队。新来的典狱长及手下都坐在院子里靠墙的阴凉处的一张桌子周围,桌上放着公文簿册和办公用具。他们逐一报出犯人名字,一个个进行审查、问话、登记。

名师导读

突出天气之热,衬托罪犯流放之苦。【环境描写】

这项工作是在监狱里进行的,大门口照例站着一个持枪的哨兵,还有二十辆左右的大车停在那儿,准备装载流放犯的行李和体弱的犯人。街道转角处站着一批犯人的亲友,等待犯人出来再见一面。聂赫留朵夫就挤在这批人中间,他在这儿站了将近一小时。

尽管在监狱的围墙里已清点过全体人犯,押解兵又重新点了一遍人数,核对了一下。等到重新清点完毕,押解官又发出一声口令,人群里顿时骚乱起来。那些身体虚弱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争先恐后地往大车那边跑去,先把袋子放到车里,然后爬上车去。接着爬上车去就座的有抱着啼哭的奶娃娃的女人,兴高采烈地抢到座位的孩子和脸色阴郁、神情沮丧的男犯。

名师导读

“争先恐后”准确地写出了当时混乱的场面。【用词准确】

等那几辆大车都装满袋子,被允许乘车的人在袋子上坐好,押解官才摘下军帽,用手绢擦擦前额,然后画了个十字。“全体,开步走!”他喊着口令。

士兵们肩上的枪铿锵作响。犯人们脱下帽子,有几个用左手画着十字。送行的人大声叫嚷,犯人们也大声叫嚷着回答。女人中间有的号啕大哭。整个队伍就在穿白军服的士兵包围下走动起来,脚上的锁链扬起了尘土。带头的是士兵,后面是戴脚镣的犯人,四人一排,然后是流放犯,然后是村社农民,每两个人铐在一起,然后是女人。后面是拉着行李和身体衰弱的人的大车。

队伍非常长,前头的人已经走得看不见了,后面装载行李和老弱病残的大车才刚刚起动。等大车一起动,聂赫留朵夫就坐上马车,吩咐车夫赶上队伍,看看在男犯中间有没有熟人,并在女犯中找到玛丝洛娃,问问她有没有收到送去的东西。天气更热了,空中没有风,上千只脚扬起的灰尘,一直飘浮在街心走着的犯人们的头上。犯人们走得很快,聂赫留朵夫的马车驾的不是快马,费了好大工夫才赶到队伍前头。一排又一排模样古怪的可怕生物,迈动上千只穿着同样鞋袜的脚,合着步伐摆动着手,似乎在给自己鼓气。聂赫留朵夫走到女犯旁边,立刻认出了玛丝洛娃。她在女犯的第二排,第三个就是玛丝洛娃。玛丝洛娃肩上掮着袋子,眼睛瞧着前方,脸色镇定而坚毅。这一排的第四个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穿一件短袍,像农妇那样扎着头巾,步伐矫健,她就是费多霞。聂赫留朵夫跳下马车,向女犯队伍走去,想问问玛丝洛娃有没有收到东西,她身体怎样,可是在队伍这边走着的一个押解军士发现有人接近队伍,立刻赶过来。

名师导读

把犯人比做“可怕生物”,写出这次押送泯灭人性的现实。【比喻修辞】

“不行,老爷,接近队伍是不允许的。”他走过来,大声说。

军士走过来,认出聂赫留朵夫(在监狱里人人都认识聂赫留朵夫),就敬了个礼,在聂赫留朵夫身边站住说:“现在不行。到火车站就可以了,这儿是不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