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端着牛奶,手一直发抖。女儿眼里的委屈和怨,她这个当妈的看在眼里。
双手握住还散发着热气的杯子,放在床边的矮柜上,她在床边坐下。
“澜澜,起来把牛奶喝了。喝了再恨妈妈也不迟。”
想伸手默默孩女儿的背,却停在半空中没敢落下。犹豫一下又小心翼翼收回,双手交叠紧紧握在一起。
房间安静下来。
安宁睁大眼盯着墙壁,竖起耳朵听身后动静。终于她忍不住,开始趋客。
“请您出去。”
“澜澜……”许诺轻轻唤了一声。
“听妈妈……说完,好不好?说完你不赶,妈妈也走。”
许诺站在床边,望着低头绞着手指的女儿,百感交集,更多的是对女儿的愧疚。她不知该如何去弥补。若是能用命换回女儿幸福快乐,她愿意去死。
“妈妈不是故意抛下你的。你也不是妈妈年轻时一时冲动怀上的。那时妈妈虽小,可知道爱情是什么。知道这辈子只爱一个男人。”
生下女儿这件事,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从未后悔过。反倒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我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那时太年轻,还不到二十岁,没有照顾你的心理准备。我几岁就没了母亲,父亲格外宠着我。我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搭起梯子去给摘下来。他的娇宠和溺爱让我养成了为所欲为的性子。所以,当我喜欢上那个男人时就毫不犹豫地怀上你。”看女儿仍旧背对着自己不出声,但肩膀开始抖动,有低低的抽气声,她接着说道:“我生产时,父亲正被调查。父亲做的是煤炭生意,二十几年前,那是暴利生意,难免被其他人忌惮。后来,给父亲按上了一个莫须有罪名。一夜之间,父亲散尽家财。正巧那晚我生产,一夕间老了十几岁的父亲悲痛告诉我,孩子夭折了。是个小女娃。”
说着,她开始哽咽。
“第二天,我就被父亲带着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乡。在大洋彼岸,我和父亲一切从头开始,经过几年打拼,也有了自己的一份产业,虽不丰厚却也能自给自足。我不相信,我那怀胎十月的女儿就那么没了。我时常在夜里做梦,梦见女儿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喊着‘妈妈’,这个梦跟随了我二十多年。”
许诺擦了擦眼角的泪。
“父亲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临终前终于将这个埋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告诉我。他说,孩子还活着,交给了小安子,就是你的养父……”
许诺流着泪释然地笑了。
“母女连心,即使相隔万里,血脉相连的亲人之间还是有感应的,以前我从不相信,现在我完全信了。”
“我既感激父亲,又怨恨他。感激他让我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又有些恨他,恨他让我行使母亲的权利晚了二十多年……”
看着女儿不停颤抖的肩,许诺终于伸手覆了上去。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哪一个做母亲的不心疼孩子。可是,她的女儿却阴差阳错的跟自己分离二十多年。做母亲的错过了女儿成长的最美好年华。女儿最需要母亲呵护的时候,她没在身边。无论怎么说,她都有愧。
母亲迟来的温暖,温柔的抚摸,安澜终于放声痛哭。
许诺也呜呜哭泣出声。
过了好久,许诺先开口了。“我走了,你再歇一会儿。早些回家,孩子们也一夜没见着你了。”
听着房门再次开合,安澜打挺坐起来。
秦寒进来见她慌乱的样子,急忙问“怎么了。”
“你快追出去问问她去哪儿?”安澜使劲儿推他。
秦寒抱住她,啄了下她唇角,笑道:“我有她电话,你有什么疑问可以亲自问她。”
安澜一把推开他,气得鼓鼓的,含着泪的眼狠狠瞪他。“为虎作伥!”
秦寒呵呵笑。用词错误。他这应该是“成人之美。”
不想让她担心,秦寒说许阿姨要住一段时间。他说“许阿姨!”时,安澜还瞪了他一眼。他随即改口说“岳母大人,妈妈!”,安澜装作未听见,开始收拾东西,要回家。
跟孩子们分开一天一夜了,不知他们在家是否哭闹。
秦寒求之不得。
回到家时,秦母正在客厅里跟老爷子逗小家伙玩儿。听见脚步声,孩子不约而同朝门口张望。
听安澜跟老爷子和婆婆打招呼,小月亮伸出白胖胖的小胳膊开始够她,小太阳则乖乖靠在太爷爷怀里,紧紧抿着小嘴巴,眼睛却盯着妈妈的方向。
安澜先接过婆婆怀里的小月亮亲了几下,女儿哇哇乱叫,在她怀里撒欢地挺着小身子,还把口水弄了她一脸。给女儿做了短暂互动,将女儿交给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秦寒,她去抱儿子小太阳。
小太阳先前是紧紧盯着妈妈的,妈妈的一举一动他不错眼珠看着。当妈妈朝自己伸出手时,他反倒一扭头,小屁股一拱,很有骨气转过身去,给了妈妈一个小背影。
矫情起来的样子跟孩子爹如出一辙。
“看我这曾孙子,跟他爸小时候似的,动不动就闹小脾气……”秦老爷笑呵呵说。
秦母在一边也笑个不停。
见儿子有小情绪了,安澜唬他。“秦甘南,你要是不让妈妈抱,妈妈就生气了。”哪是跟秦寒小时候“似的!”,简直就是如出一辙,什么爹什么儿子,遗传这东西真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