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顾着掩饰自己的慌乱，没注意对面男人眼里闪过一抹沉思的光。
气氛突然就尴尬起来，一时间，唐歌不知该如何缓解这窒息的压迫。
桌面上，男人手机响起来。
唐歌刚想轻松一下，手机铃声再次将她吸进深深的漩涡。
“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你为了谁……”
祖海的原唱《为了谁》。唐歌脑子里有千百个车轮轰隆隆驶过，脑子生疼，翻江倒海的思绪如哗哗的海浪，拍打着仅存的理智。
男人跟她说什么，她没听清，耳朵嗡嗡作响，只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男人的背影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唐歌抹了一把眼睛，眼前一下清晰起来。对面的座位空空如也，那个人不知出去多久。
唐歌端起杯子将多半杯开水一饮而尽。
手机再次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唐歌声音有些抖，有些哑。
“唐小姐，我是云少天，对不起，有急事先走了。很抱歉，请您买下单好吗？”语气诚恳，带着十足歉意。
唐歌能说什么？说我不买，没钱，请你回来买。
那显得太没素质了，况且她又不差这点儿钱。
付了钱，她拎着包和叠得工工整整的衣服出了咖啡店，回到单位又给程旭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只好把衣服放在自己办公室，然后，去学校上课。
今天，是下午课。这次，阶梯教室里坐得满满的，看来，前些日子的震慑起了作用。
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五分钟下课，她把今天的重点进行了总结。
“今天，我们讲的主要是现场枪弹痕迹的勘验。其中，枪弹痕迹的概念，枪弹痕迹的发现，枪弹痕迹的提取，枪弹痕迹的分析是重点。枪弹痕迹分析中，涉及五方面，大家一起说……”
讲台下，坐在前排的几个认真听讲的学生张口就来，越往后坐的哗哗地翻起书来。
“分析射击弹孔，分析射击距离，分析设计方向和角度，分析射击时间，分析案件性质……”
下课铃声叮铃铃响起，一声“下课”后，学生们像飞出笼子的小鸟，呼啦一下子散了。
曾经，自己也有过校园里快乐的时光。
唐歌将课件装进包里，出了教学楼，沿着绿荫满地的水泥路慢慢地走。
当年，那些树还没有这么高，太阳一照，调皮的光线通过树叶间的空隙落在路面上，稀稀疏疏的。
趁人不注意，秦漠就牵住她的手，她就冲他笑，然后，挣脱出来，蹦蹦跳跳在忽闪忽现的斑驳光影上踩来踩去。
秦漠说：“老婆，我看你咋跟三岁孩子似的呢。”
是啊，跟他在一起，随着心里芥蒂的消除，隔阂的化解，她越来越像孩子。她可以在月色下的公园里，跳到他背上，让他背着自己走。
秦漠好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喊着：“老婆，背不动了！”
她回嘴，“怎么背不动？在床上，你力气可大着呢！”
秦漠哈哈大笑。“老婆开窍了，不害羞了！”
唐歌心里冒出酸涩的泪意，她吸吸鼻子，强压下去。她再也听不到秦漠的声音了。
如今，树木葱茏，曾经的水泥路面已经换成沥青路面，树木长高好多，走在路上，一片阴凉，难得见到曾经那些斑驳光影了。
物不是，人也非。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陷在那些深深记忆里。
是该醒了。以后，不要再见那个云少天了，他的出现影响到了她的情绪和生活。
那一切，习惯、手机铃声，微小的动作，都是巧合吧。
“唐小姐？”
身后的车子不知跟了多久，在她再次要哭出来的时候，唤醒了她。
唐歌没敢回头，先抹了一下眼，才缓缓转过去。
“云……云先生……”真后悔，在咖啡厅的时候，说自己下午有课。他出现在这里，她只能认为是为自己来的。
“唐小姐，我送你一段儿。”
她想拒绝，可见他真诚的目光，只好将话咽下去。
车子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如淙淙清泉，缓缓流淌。
以前，秦漠那辆绿色吉普里，回荡着的都是她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他把他们在军训时对唱的那首《为了谁》灌了盘，然后，配上音乐，不厌其烦在车里播放。
有时候，她听得腻了，就跟他抱怨：“能不能换一首？耳朵出茧子了！”
秦漠咧嘴笑，“不换！”
见她竖起眉毛，他接着说：“不能陪在老婆身边，让老婆歌声陪在身边。你不要太残忍，剥夺我跟老婆在一起的机会！”
不知是感动，还是心酸，唐歌探身上前抱住他狠狠亲了一下。
车子正在疾驰中，秦漠一激动，方向盘打了滑，差点儿跟并排的车擦上。对方司机骂了一句国骂，秦漠看着人家司机还笑着挥了挥手，说了声“对不起。”
对方司机看清是特权车牌，将其他话咽进肚子里，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听着舒缓的音乐，唐歌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她快疯了。如果，此时在云少天车里再听到那首《为了谁》，她一定会不顾一切问他，你究竟是谁？
好在，车里不是那首歌，咖啡店里手机铃声只是巧合而已，只是巧合。唐歌暗暗对自己说。
“我到兴隆商场。”唐歌说。
刚下课时，接到刘琪电话，说她去接唐陌，然后，三个人在兴隆商场汇合，溜达一会儿，给唐陌买身衣服，晚饭就在外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