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离轻轻地接过锦盒,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笑意,打开看着里面那张当日原想送给银环的黄金圣券,那日离开萧府时,萧诺那张又怒又冷的俊容也不经意地浮上眼前。
“只是什么?”随意地问着,对萧诺的性格,金不离谈不上十分了解,可是离开那日他故意的羞辱与刁难,她却深知那是他太过愤怒的原故。
对此,她亦不曾介怀。
说来,那也是她故意激得他如此,却不想,他还是记下了自已曾经跟他提起的要求,还是将金券奉还,并一同送来黄婶与刘伯。
黄婶显得有些局促,提着包袱的手也抬起一只不断地搔上了耳后,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人去楼空春恨远,物是人非终惘然!”刘伯忽然接口,金不离不觉美眸一抬,却见黄婶已开心地放下了手,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就是这句话。王爷当时就是这样说的,只是奴婢记性差,一时给想不起来了……
唉,夫人,奴婢不知道王爷当时犯的什么糊涂,竟然冲动地休了夫人,可是奴婢看得出,在夫人离开的这几日,王爷他是吃不香睡不暖,每天都要去不离苑中一坐半晌;虽然夫人已经不在,可是王爷还总是看着夫人以前留下的那些字画,神情恍惚,唉,夫人……”
“人去楼空春恨远,物是人非终惘然!黄婶,我早已不是萧王妃,你也别再叫我夫人了!”低低重复一遍,金不离的心也微微叹息。
萧诺,他这又算是什么?
既他已明白物是人非,又何必再空余牵念。她与他根本没有可能,他也早已明白爱是无法强求,又亲眼看着自己跟南宫星辰一起,这等的痴念不休,不仅与他自己是种折磨,与那些爱他的女子,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萧诺,若当初不是他的无情害死了一心爱她的金不离,如今的他,又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而伤春悲秋!
“夫人……”黄婶一阵惶恐,却被金不离轻手拉起,安慰道:“黄婶,既然萧诺肯将你与刘伯送来陪我,那你们从今往后便是我的人。呵呵,你们也不需要再叫我夫人,只随了大家一起叫小姐吧!”
“是啊,黄婶,姐姐如今回到金家,便还是金家大小姐,你们以后便跟我们一起在桃花苑生活,我可是想死你和你做的饭菜了!”银环笑嘻嘻地抱住黄婶胳膊,从前便一直跟黄婶比较亲近的银环,在黄婶的眼中,一直是个懂事又乖巧的小丫头。
一脸欣喜地与刘伯一同再度对着金不离福了福身子,二人欣喜地唤道:“是,小姐!”
“大小姐,老爷已经从客厅回来了,让奴才通知大小姐去书房见他!”于管家从外廊进到大厅,见到金不离,先恭敬地一行礼,而后便恭声请道。
“嗯,我这就来!麻烦于伯帮我安置一下黄婶跟刘伯,就住到我的苑子里去!”点点头,金不离对于管家出声吩咐,见对方恭敬地应是,方又转头对银环说道:“银环,你也陪着黄婶他们先回苑子,我见过爹一会儿就回!”
“哎,姐姐放心去吧,他们就交给我了!”银环欢快地应声,看得金不离亦放心一笑,别了众人,方转身往着书房走去。
书房中,金多禄有些疲惫地靠在座椅之上。
一张原本英俊、这两年却明显老了许多的脸上写着浓浓忧虑,也让一进来便看到他这副神情的金不离心底一动,轻轻地唤了一声:“爹!”
“离儿来了!”迅速地睁开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金多禄的倦态很快地消失,对她一抬衣袖,笑道:“来,坐吧!”
“谢谢爹!”轻轻地一福身子,金不离依言坐在金多禄的书桌前,看着他桌面上正铺满了一堆厚薄不等的帐册,猜测娘说的爹这两日很忙,应是忙着理顺这些帐目吧!
金多禄目光有神,面色微凝,同样打量着身前的女儿,发现经过三年的时间,女儿果然是变了。
不仅比从前更清丽了几分,更比从前更沉稳了许多,也变得,让他有几分不同寻常的陌生!
“离儿想必见到王府来的人了吧!”淡淡的声音,金多禄没有问话的意思,金不离也不曾应答,只听他继续说着:“我的离儿可真不简单啊,呵呵,都能求得皇上的亲笔御赐了,爹真为你感到自豪!只不过,爹叫你来,是有两个小小疑问想要问你,不知离儿与英武王,到底是因何原因而休离?”
“呃……”金不离没想到爹会问自己这个,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带着几分异样。
心底一动,她恍然。
看来,是萧诺突然让人送下人过来的举动,引起爹的疑惑了;也是,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已经被夫君休回娘家的女子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而自己明明不受宠的人却能进宫封宴,更能够出人意料地获得皇上赏赐,这一点,估计也是金多禄心生疑惑的极源吧!
正犹豫了一下该如何开口,却见金多禄摆手示意她不必急着回答,只继续又道:“你若不想说,爹也不逼你。只是爹希望,你与英武王还有太子之间,不要牵扯太深才好。政局深如海,远比行商更为可怕!离儿,三年之前,爹一心想要求得功名,让金家可以光宗耀祖,官禄永享!可是经过这三年的打拼下来,爹终于明白了,求官远比求财要难太多,其中的险恶,也绝非我们这等一世行商的人家可以轻易涉足。爹现在很后悔当年之举,尽管落得忠义之名,可……唉,是爹对不起你,不仅害得金家没落至此,还害得你受尽了苦楚……”
深深一叹,金多禄的话虽未曾说完,但那层无法启齿的辛苦,金不离却隐隐明白。
看着这个仿佛一夕间苍老几倍的男人,她不知道,如他这般看得透彻又经验丰富的男人,到底因为什么样的打击,才使得他变得如此的小心翼翼。
没落,她虽看出了金家的没落,可是如今的金家,到底已没落到了何等程度?
按说,就算官场再险恶,那大哥如今也算平平安安,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而金家外表也还是光鲜耀眼,就算私底下有些小不尽人意,想来也不该太差才是。
可他却是眉头紧锁,唉声不断。
于他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有此神情,怕是遇到了极大的困境才会如此;而他竟然还提到了凤清歌,怕是那日太子送自己回来,也深深引起了爹的误会了。
“爹,你放心吧,女儿一朝出了萧门,今生便再不会踏回半步!与萧诺,我们今生再无情缘。与太子,女儿只当他是一个小有交情的朋友,若说牵扯,实在浅薄得很!
而爹也没有对不起女儿,一切只是皇命难违,天意难违!
当年之景,不说爹乃西临富商,又一心忠君为国,不说爹,便是寻常商贾,面对国难当头,又岂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而自古有言国破则家亡,那爹纵是有再多的产业,一旦国覆,也等同名存实亡;
再说,就算当年有所爹私心中饱,可,身为西临第一富商的爹,又如何免得了为国效力的捐赠之举?与其被逼而献,倒不如主动献财,既保国又保家,爹作为一个精明于算的商人,这样的帐又怎么不会算?呵呵,爹的难处女儿如何不知,只是女儿不知道,爹在当年所赠的家财,到底是金家的全部,还是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