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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中国戏剧的“活化石”:贵州傩戏(1)

混沌初开的梦境:“撮太吉”

没有人,甚至没有人文宗教里的神祗,部落的历史还储存在人类饮毛茹血的时代。高原彝家“撮太吉”所展开的便是这旷古的传说。

远古的粮食崇拜在贵州西北高原的大山深处,居住着一支古老的部族。他们与山相伴,在凛寒的自然地带中孤傲而又顽强地生活着,将苍茫太虚的远古历史演绎成一曲生存的赞歌。

他们活着,活在一种旷古的追忆里;他们生着,生在一种充满眷念的追溯中。

传说与历史一样古远。相传猪年六月初二下大霜,当年粮食颗粒无收,人们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这时,就在沟凑发这个地方,有4个“撮太”老人背着粮食来解救人们,他们的模样不像人,像野兽,脸是猴子脸,牙齿是鼠牙,吃的是野果,穿的是树叶,喝的是露水,从沟凑发背粮种,经过贝彻谷贝、阿余斗米、古脑陆居、八滴猴兔、纳缕祖谷,最后在裸戛院子50落户,开荒种地,繁衍子孙。他们不但给人带来谷种,而且还能给人类扫除病魔邪恶。

敬酒啊敬酒。

向天父敬酒.向地母敬酒。

向九十九位天神敬酒,向六十六位山神敬酒,向三十三位地神敬酒。

向侍奉天神的神敬酒,向房后的银山神敬酒,向锅庄神敬酒。

向粮食的头领苦荞敬酒,向粮食的新媳妇甜荞敬酒,向粮食的毕摩包谷敬酒,向粮食的嫂嫂燕麦敬酒,向粮食的兄弟洋芋敬酒,向粮食的女儿白米敬酒,向粮食的仆类红豆敬酒,向凡是没有提到的统统敬酒。

“撮太吉”又叫“变人戏”“撮太吉”便是首次于黔西北威宁县板底乡发现它并对它进行深入研究的段鸿翔、杨光勋所称的“变人戏”。它一度盛行于板底大院、达发、裸果院、老官寨、木城、曹家沟等地。

“撮太吉”是彝语的汉译。“撮”意是人,“太”意变化,“吉”意玩耍、游戏,合在一起即“变人的游戏”,或谓“没有变成人的人的游戏”。其演出人数不限,各村寨演出扮演人物各有差异,一般需要13~17人:6个扮人物,3个敲锣鼓,2人耍狮子,2人扮耕牛,4人扛灯笼。

“撮太吉”有固定的演出班子,叫“乐嘎”。

“撮太吉”只在正月初三至十五期间“扫火星”的民俗活动中演出,是彝族热烈而又隆重的一场带有浓烈宗教意味的仪式。

演绎人类起源和祖先的迁移史正月里的黔西北高原,打自还未入冬便囤集进来的凛冽寒流并没有散去,直到这时,也才慢慢地开始融化,而那化出的寒气一敞开出来,却更显得肆虐,铺天盖地地侵入村寨的每一个角落,那样子,像是要为村民们留下一道刻骨的记忆。茫茫苍苍的山峦,在一任绵延的跌宕起伏中,也凭添了几分厚重。并不是树木葱郁覆盖的山体,几尊狰狞的岩石裸露着,似不屈的叩问,又像是艰难的忍受。天黑压压地罩着,像一口特大的倒置的锅,里边回响着一种浊重而又飘渺的轰鸣。夜幕降临,泼墨似的,一下子便将山和村寨全吞噬了。几点孤灯,像夜的眼,迷朦而又微弱,但是随着几声并不高昂的鸡鸣狗吠之后,也渐次熄灭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正月初三。夜幕刚刚降临,村寨的人们便蜂拥地赶到自古议定的场址上来了。场址在村寨的东头。此时,场址的四方,已燃起了4杆通红的火把,燎亮的火光簇拥着,将场地辉映成一方通明透亮的舞台,仿佛黑漆漆的天幕凿开的一个洞。

——彝族庄严肃穆的“扫火星”就要在此拉开序幕。

仪式的开场一点儿也不冗繁,开始便是原始的幕布。

站在场上的是惹嘎阿布,他身着彝族的青布长衫,青布包头,头上插着两只玉米棒子作为金角,他的额下,飘扬着一溜用麻丝绞成细绳夹住麦草做成的胡须。他是一位住在山林边的老人,是山神,他已经-有2000岁了。老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用两个生鸡蛋壳制成的眼镜。但是他的视线很朦胧、很混沌。他懂得很多事情。他现在正在耐心地等待4位“撮太”阿布的到来。领头的“撮太”是1700岁的阿布摩老爷爷,他也是银须飘飘。依次跟在阿布摩老爷爷身后的是他的配偶1500岁的阿达姆老奶奶,背着他俩的儿子阿安;随后是1200岁的苗族老人马洪摩,1000岁的汉族老人嘿布,嘿布生着一张豁嘴。这些人都缠黑白两色包头布,把头缠成圆锥形,用布条将身体和四肢裹紧,塑滑出光溜溜的躯干”。他们的脸上,还都戴着面具,面具猴相逼真,前额凸出,鼻子长,鼻梁直,眼睛大,脸型长,凿3个孔表示口眼,不着油彩,只用黑色作底加白线。这些人从遥远的原始森林中走来,拄着木棍,已显疲惫不堪,一瘸一拐的甩着罗圈腿的步伐。再后面,是扮着狮子的2人,扮着耕牛的2人和六七个挥舞着棍棒的“家伙”。他们来了,说着一些怪异的语言,如猴猿一样吱吱喳喳,吼吼叫叫,叫人半懂不懂。进场后,他们放下手中的木棍,继续以怪腔呼喊着“阿布摩”、“阿达姆”,一边又发出“嗷”、“呜”的声音应和。

“这就是我们的祖先。”撮太吉的传人文道华如是说。

当地彝族认为,人是由猴子变来的。开始的人叫“拉爹”,他们“形象虽像人,叫声似猴音,树叶当衣穿,野果当饭吃,有眼不看路”55,“鼻子剪刀样,下巴鸡蛋圆,嘴唇像鹦哥,脸上闪红光”;然后才到“阿乌纳巨惹”,也就是“拉拖”,他们的形象是“撮腰撮麻叟,撮腰尼老叟,糯吐哈哲早”。最初的人就是这种猴面鼠牙的形状,他们只会生,不会死,寿命都在千百年以上。他们活得不耐烦了,年轻人也招呼烦了,于是他们用一个山上的死猿猴一做道场,终于感动了天帝,天帝才降旨人间,人才变成今天的“拉文”,才有生有死。

来到惹嘎阿布面前,4位“撮太”阿布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把木棍放在脚边,双手接过惹嘎阿布分给的点燃的香柱,高高举过头顶,又侧首半仰身再俯身下拜。如此向四面行礼过后,又特地向祖先迁来的西方行拜礼。随及把香插在地上,迎请天地神、四方诸神、谷神和祖先魂灵。然后,再接过惹嘎阿布送上的酒碗,虔诚地向四方酹酒,以示酬谢诸神。祭祷过程中,惹嘎阿布不停地口念祝辞,其他几人则以猴音相伴。礼毕,便是神圣的“铃铛舞”。

“铃铛舞”,彝语叫“肯毫崩”,也叫“跳脚”,是彝族古老的一种祭祀舞蹈。

“铃铛舞”的起源很有悲壮意味。话说彝族祖先迁徙时,在前面走路的人,赤着双脚为后面的踩出了一条路,脚都磨烂了,血撒了一地,为了怀念和继承祖先的精神,便产生了“跳脚”这种舞蹈;又说,彝族祖先在迁徙时,不断遭遇到敌人的同追和堵截,人马伤亡较大,首领也牺牲了,剩下的人为了迷惑敌人,便取下马铃模仿马行走时的声音,不停地摇着,继续前进……

舞蹈开始了,8个青年男子进入围场中,手持马铃,有节奏地摇响着,腰肢随着铃声扭动,脚步踩着铃声的节拍,舞姿滞重迟缓,类比具象,或呈攀援引身状,越过悬崖绝壁,翻山越岭;或手持利刃,披荆斩棘;或携老扶幼,弓腰背驮……舞者边舞边唱“啃呵”,历数祖先迁徙历程。唢呐队亦吹奏丧乐,惹嘎阿布则领着几个“撮太”舞动祭物,或手提灯笼绕场哭泣。顿时,场内场外,一片抽泣……

黑魃魃的山寨,为着这一处亮光,每一年不知撇下了多少眼泪?

“撮太吉”的剧目只有一个:“变人戏”。

“变人戏”的演出很长很长,从初四开始,一直要延续到十三四,俨然一段人类的发源史、祖先的迁移史。

故事的演绎由此开始。几个老人来到深山古林的一片荒坡野岭,一齐挥舞着手中的木棍,砍伐着山林,烧起了野火,进行刀耕火种。这时,在惹嘎阿布的帮助下,阿达姆拿出了自己的私方,交给几个“撮太”老人,他们于是翻山越岭,辛辛苦苦地换来一头牛,开始耕种土地。在犁地过程中,由于过分使用牛,牛疲劳卧地不起,强拉硬拉也不行。没办法,他们只好向惹嘎阿布求救。惹嘎阿布教他们用盐水喷草喂牛,使牛能很快恢复体力。之后,他们又开始劳作,从犁地、撒种、薅刨,直到收割、脱粒、翻晒、贮藏等,贯穿着四季的运行,把人类的生产生活演示得淋漓尽致。至此,惹戛阿布再领颂第二段祝词:

彝家起源在岩头,一年要收两季谷,地名叫谷彻贝谷。谷彻贝谷那个地方,边收割边插秧,五谷长得手臂一样粗。五谷粮食分一支,落在阿余斗米。在阿余斗米,粮食分一支,落在古闹陆居。在古闹陆居,分出一支粮食,落在八滴猴兔。在八滴猴兔,分出一支粮食,落在纳缕祖谷。在纳缕祖谷,分出一支粮食,落在裸戛院子。

演员休息,阿安手拿小花,从地边怪步走到场内,天真活泼地转来转去,寻找阿达姆,跑去扑在怀里吃奶。嘿布嬉皮笑脸地走过来挑逗阿达姆,并从后面抱住阿达姆强行与之****。

阿布摩从田野劳作回来,撞了个正着,围着嘿布一阵追打,之后阿布摩又从后面抱住阿达姆疯狂地与她热烈****……

“撮太吉”的演出,俨然是族人对祖先的巡礼,“撮太”们复活在祖先的历史里,观众亦可走进祖先的历史中。在“撮太吉”中,有一段戏文是这样展开的:观众:你们几位撮太阿布从哪里来?

阿布摩:我们从撮太沟泰发来。

惹嘎阿布:你们几位撮太阿布昨晚歇在哪里?

阿布摩:我们昨晚歇在谷彻贝谷。

观众:谷彻贝谷那地方怎么样?

阿布摩:……

是呀,对于每个人来说,祖先的历史都应该是一份完整的记忆……

六月初二下大霜,

天宫狮子下来玩。

狮子笑天!

狮子扑地!

狮子滚绣球!

传说有一年干旱,一只狮子突然从天而降,落地时滚了三滚,表演了3个动作——狮子笑天、狮子扑地、狮子滚绣球,于是灾害除,丰收有余。

正戏演完,在紧锣密鼓中,狮子登场翩翩起舞,撮太们挥舞着棍棒逗耍狮子,气氛十分热烈。

正月十五晚,正戏收场。惹戛阿布领着几个“撮太”老人进入村寨,从居住位置最高的那家开始,自上而下,挨家挨户地“扫火星”,并以巫辞祝愿:

一切天灾人祸、邪恶随着老人走,一切吉利留下来,六畜兴旺,四季发财,五谷丰登。儿孙满堂。

每到一家,主人要备下酒肉表示欢迎,有的还要放火炮迎接。“撮太”所到之处,喜气洋洋。最后由惹戛阿布念诵词,向各家各户要几个鸡蛋和一束麻。走时,从主人家草房四角扯走一些茅草,来到寨边,挖下一个一米深左右的坑,埋下一个鸡蛋,然后用茅草作燃料把剩余的鸡蛋分而食掉,边吃边高呼:“火星走了!火星走了!”埋下的鸡蛋,来年由“撮太”们撬出,看其是否完好,以此断卜吉凶、年景。如果鸡蛋完好,不变质,主上吉,预示当年人畜兴旺,五谷丰登;若鸡蛋壳完好,蛋黄变质,主小吉,预兆当年诸事比较顺利;假如蛋壳不烂,蛋黄蛋白变色烂了,主凶,预示当年瘟疫严重,五谷歉收。

呵敬义可畏的火神夜宿高原彝家,凄风怒号,与几位“撮太”老人闲坐,一阵狂风破壁而入,灯影摇曳,几位“撮太”老人惶惑站起,“该不是……”

“该敬的都敬了呀!”其中一位小心翼翼地说。

西北高原,土地贫瘠,峰峦叠起,平均海拔2700米左右,其间生存,彝民们与火结下了许多不解之缘:庄稼的耕作,还离不开刀耕火种;吃饭、照明、御兽更是无火不行;凛冽的气候,使他们一年四季吃睡在火塘边……火真的很“神”,啥子事都可以帮上人的忙,可又不与人亲近,碰着了它,就会吐出老蛇一样的信-T-“咬”你,发怒了,还会把好端端的一个村寨化成一股浓烟飘到天边、飘到天上去……彝民们真的不懂。

“撮太”们也不懂,他们只求它温和一点,他们愿意把它供着……

屯边戍守的绝响:军傩地戏

他们既不是土著的贵州人,又已经远离了江淮故土,一脉相承的便只有了征服者的勇武和韬略。军傩于是就成了唯一的维系和精神弘扬,还是一种生存意识的警醒与自备。

明朝大军的后裔们还是要先说一点与史有关的话题。

宋太祖的一份敕书无意中为贵州定了名,却也为贵州落下了显赫与辉煌的注脚。如果真要对它作一番有头有尾的交代,那可得有几百上千个“且听下回分解”。这里只想提供几组数位,从对比中显示出来的地理区位意义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它极其独特的承接了历史的延续。

资料之一:明代,贵州发生大小战事的年份,共有145年;清代268年中,贵州发生大小战事的年份,达227年。

资料之二:明朝30万征南大军征服云南后,留下20万之众屯守贵州。明代全国军队不过200万,放在贵州的兵力竟占全国总兵力的l/10。当时的贵州比今贵州省的面积小1/3,占全国总面积不到2/100。

资料之三:明时,安顺方圆约300里之间,设有6个卫,下辖9个千户所,每个所领10屯。每个卫5600人,每个所1120人,以此计算,应有屯军43680人,再加上随之入黔的家属,计有17万人之多”。

奇迹就发生在这里,国家扩疆施政就不能回避战争,有战争就一定要有军队。而一支“调北征南”来到贵州的军队,留下了就没再调走,一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