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行止船山
26366700000016

第16章 南岳纪游(1)

勇气可以征服世界上任何一座高峰。这座高峰常常横亘在我们孱弱的心中。——本文摘要

我是个“乐山”的人,大山对我一直是一种诱惑。“衡山苍苍入紫溟,下看南极老人星”,“君不见潇湘之山衡山高”。我不独从诗仙诗圣的诗中知道与向慕这座名山。作为湘水边上衡山脚下长大的人,对于五岳独秀的衡山南岳,我是久欠了一笔债的。就好像一个人生下来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一般,我愧对南岳。所以,此次有缘游南岳,我的目的很明确:还债,心灵的债。这一点,与广大烧香还愿的游人相比,有点另类。

不仅是愧疚,我还带了一份惶惑来了——凭我的可怜的家底子,我是读不懂南岳的,因此本文的题目后缀只能是纪游。王夫之有煌煌的南岳赋,我连“记”也未敢下笔。

我是忝列2011中国(衡阳)当代文学论坛,作为邀约代表,在参观完石鼓书院、回雁峰、陆家新屋等市区小景点后随团前往翻阅这本大书的。我的同伴是清一色博士以上学历的中青年大学教授,年龄段与我相仿,三十来人。两天的行程,我居然与他们一一混熟了。当然,如同对南岳的主要寺庙、景点只是走马观花一样,我没读懂他们。然后,我可以阿Q一点骄傲地说:我之于他们,也一样的神秘。神秘便成其为诱惑。

我们的旅行中巴在南岳大庙前的一家香店停下。导游谢小姐招呼大家在此购香,因为进了景区香价要涨。我是抱定了一生不信仰任何宗教的宗旨的,大部分中国人尽管求神拜佛,但其实血液里一直没有信教的因子,我干嘛不可以做一个更纯粹些的中国人?所以我岿然不动,静静地趴在车窗口看街景,打量着经不住佛香的诱惑,抱着“心想事成”、“发富生财”、“步步高升”之类的线香,一个个心满意得、笑容若佛的学者。我忍不住暗想,我们主要目的是采风,许愿还愿只是顺道,较之那些不远千里特地赶来的信徒,内心之诚是否要打些折扣?菩萨面前,讲求心诚则灵,原本不为烧香而来,于是只存心香一炷,岂不更诚心?

同行一个个庙殿地拜过去,我则四处游目骋怀,真正如闲云野鹤。与我一样不烧香的也有几位。一位是“黑衣人”——此次笔会主办方《当代文坛》杂志的夏主编,另一位是市政府派来的陪同者谭领导,还有就是我们船山网的名誉站长任东华博士后了。除夏主编来自四川外,我们三人都是老衡阳。谭、任二人是老南岳,他们可以熟不拘礼;老夏需要作为这个采风团队的主体精神存在,于是真正另类的就只是我了。

夏主编的“黑衣人”的雅号是我给临时取的,同行中不叫的,也大多以颔首微笑认可,我拥有了临时版权。黑衣是临时借的,东道主的一番盛情,山上天冷风大,主编没带外衣,于是索性弄了这么件黑色长风衣。这位临时主人瘦削而高,中长头发,浓须络腮,目光犀利,富有美国西部牛仔风采,这件黑大衣,真像是为他量身定制,难怪老夏一穿上就乐呵呵个不停。

一路上,身份显要、穿着骄傲的夏主编成了我们队伍的方向。导游谢小姐乐得主动让贤,她刚从学校毕业,又非本地人,故游而不导,管管物品,打打招呼什么的,身份尚在游客与导游之间。

除了圣帝殿三个朴拙庄重的镶金大字引起我的注意外,盛名远播的南岳大庙没有我想象中的神奇神圣。我是来游山的,有名山,必有大庙,没有大庙的寿岳尤其不可想象,但圣帝威严的传递呢?我感觉不到。南岳出了个圣帝,这是我从小就听说的。“南岳圣帝显远不显近”,这句俗谚的当地知名度几乎可以与“墙内开花墙外香”的书面成语相匹。圣帝祝融氏只是一个传说,据传是替燧人氏保管火种的一个小官,并且故事不多不卖座(我所知者平白如水,故此处略去四五十字),史无其传,但幸好有这么个镇山之神,他是南岳永远的主人。

从大庙出来,进山。第一站是万寿大鼎,青铜浇铸的大鼎,约三层楼高,远望,如城楼高踞于千层石级之上,庄严雄穆,据说载入了世界吉尼斯纪录。它理所当然成为寿岳的标志。“寿比南山”与“福如东海”一道,成为人们祝福语的口头禅,足见其震天之名。然而名与利,永远是为人追逐的两样东西,以中国之大,名胜之多,南山的署名权争执纷纭,除南岳是最牛气的应标商外,还有类名的终南山、南华山、南岭等等。也许打创意者立此万寿大鼎起,就达到了一鼎压众山的效果,犹如拥有原子弹的大国对周边小国的震慑,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在大鼎前鸟瞰,整个南岳区就像一个圆形小罗盘,每栋建筑都尽收眼底。区区五万人口,却富可敌百万人口方圆百里之大县,地位由镇而区,由区而县级区,何也?人道是旅游产业,我只道一个词:佛光普照。

中饭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别墅式酒家吃。我和武汉大学的美学博士后晏杰雄兄、贵州师大的刘罡教授不喝酒,遂得与女教授们同席。包厢又最幽雅,临水一面全是铝合金全透明玻璃墙。一边饮着南岳云雾茶,吃着地道的南岳小炒,山鹿肉观音笋之类,一边谈文学,聊闲天。还可以饱览秀色:左顾,是自然生态、葱翠碧绿的修竹涧草;右盼,是围成一圈的才高八斗、气质若兰的佳人。茶香醉人何必酒,美人解语不需花,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餐后正式登山。换乘东道主南岳区政府调来的专营大巴旅游车,车内豪华雅致、清香袭人。车子沿着盘山公路徐行,大伙不约而同静了下来,除了少数两位不知是困了还是醺了的同志,所有眼睛一齐掠向窗外,显然是被名不虚传的岳峰秀景所膺服,直到窗外的雾色渐浓,遮住视线。大20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半山腰,谭领导招呼大家下车,说是半山亭到了,车子到站。我们便又跟在黑衣人后头。呵,一出车门,仿佛来到蓬莱仙境。雾浓得五步之内难识人面,周遭景色自然是半隐半浮,啥也分不清,只觉得一个混沌未开的世界包裹着琼楼玉宇。要命的是风大,一个劲地吹,越吹越寒,逼得一些“可怜身上衣正单”的同志狼狈逃回车内。我也是单衣族,严扣风纪,紧缩身子。但我认为两相权衡,奇景不可错过。于是更紧跟定黑衣人。可是“我们的方向”(随行的鄢然作家对黑衣人所作的阐发)自己也仿佛迷了方向。只见他一边走一边耸着肩膀,走到中部悬崖边的观景台,又立马180度向后转,口中念念有词“呜、呜、呜”。我诧异,再细听,才明白他是在说“雾、雾、雾”——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雾还是雾。未几,大家回车避风,等候那几位还在半山亭真武殿里继续上香烧钱任务的女同胞,经过时,我看到,他们上香,一旁有三两年轻的和尚正在烤着香火呢。真难为了这些小出家人,只要是肉身,谁都知道冷暖。

实在冷,大家都失去了登临绝顶的勇气。车子又不许继续往上开。正待折回去。黑衣人大吼一声:走!脚步跟着跨出了车门。来自西藏的鄢然率先响应。刚花50元租了一件军大衣的刘罡跟着乐了,他的钱不仅不至于打水漂,而且只有在“野战”队伍里他才能显示装备的优势。我一开始也犹豫,既不想奢侈,又不愿错过机会。突然转念,我还是可以自力更生的,跑步取暖呀!时值夏天,山顶再冷,也不会有如当年红军爬雪山的艰难吧。“鄢然老师,我陪你去!”主意打定,我做起顺水人情,赶前为她系好塑料雨衣,“如果你不行了,我背着你走!”,我的思维得到鼓动,想起这倒是个双重的取暖办法。我的玩笑博得了鄢然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