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疯狂的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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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往事·故人(1)

正值周日,天气格外的好,晴空万里,太阳的万丈光芒,越过大气层,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透亮。王府井一带,逛街的人着实不少,声嘶力竭的叫卖声,震耳欲聋的店铺音响声,笼罩着熙熙攘攘的人流。

柳青和徐静,肩并肩,悠闲地走在王府井的闹市区。女人们天生便有逛街的嗜好,再累也不觉得厌烦,这是她们享受生活的一种方式。男人不一样,男人天性好赌、好色,喜欢在兴奋和放纵中享受刺激。

二人漫不经心的目光四处流盼,感受着繁华,感受着惬意,时不时地聊几句。

徐静笑着说:“那天你是不是偷偷跑去和那厮幽会了?”

上次她们在公交车上遇到吴耐之后,私下里曾经点评了一番,堪称知己的女人,凑到一起,也像莫逆之交的男人之间一样,无话不谈。见到顺眼的男人,总免不了要悄悄地评头论足。

柳青眉头一挑:“积点口德行不行?我是去拿我的钱包!”

“看你急的,平时就爱开别人的玩笑,别人开你一句,就受不起,要跳起来咬人似的。什么人?哎,说真的,青青,我看那厮长得也不错,尤其他那一双眼睛,自信中带着成熟,孤傲中透着忧郁,淡淡的微笑,健硕的身材,略黑的皮肤,典型的中年妇女杀手,不正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嘛。”

“搞错了吧?徐静,是你喜欢的类型吧?我怎么看着,你像是要流口水的样子,不会是想红杏出墙了吧?你们才结婚几个月啊!”

“去你的!别往我身上扯,企图转移话题呀。我是替你考虑,差不多就得了。那厮穿的倒也体面,仔裤、皮鞋、上衣全是名牌,肯定存了不少钱等着结婚呐。我看他对你眉来眼去的,一定是垂涎你的美色,落花有意,就等着你这流水传情喽。”

“天啦!你可真够心细的,人家的皮鞋你都观察到了,那天我的钱包掉在地上你怎么就没看到?”

“哪跟哪呀,扯不到一块儿。我这不是替你选驸马嘛,我看你们倒也是挺般配挺有缘分的,公交车上一见钟情,他又捡了你的钱包,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缘分哪!”说罢,徐静咯咯笑了起来。

“得了,少来!你信这些吗?”

“我从来不信,我只相信现实!说真的,觉得那人怎么样?”

“嘴巴太贫了。”柳青淡淡地笑了笑。

“贫点好呀,可以增加生活乐趣。生活在一起,没事给你抖个包袱,多开心呀?嘴巴贫的人,往往精神上富足。我倒是觉着呀,越是一本正经、满口仁义道德的男人,越是阴险,嘴上坏未必真的坏。

再说了,贫也是因为肚里装着货,腹中空空的,想贫还没词呢。不过,嘴上贫没关系,经济上可不能贫!”

“那人我跟你说了吧,一贫如洗!而且据他自己交待,目前还无所事事。”柳青的心中对吴耐还是很有好感的,她也不是那种把物质看得很重的女人,这么说也是为了转移好朋友的视线,省得以后没完没了地在自己面前说些捉弄的言语,开一些无聊的玩笑。

果然,听了此言,徐静顿时替柳青感到失望和惋惜起来,“啊?!不会吧?打听清楚了?看上去不像没钱的。说不定父母开着大公司,人家衣食无忧,不需要上班,就等着继承遗产呢。坐坐公交,感受一下草根生活。”

女人总是爱幻想,幻想中的白马王子,既帅气又有钱,既浪漫又情调,既阳光又幽默。尤其是那些活在现实中的女人,把生活中的一切按照自己的思维完全过滤之后,生活也就变得淡然无味了,所以她们更爱幻想。现实得不到的,就在幻想中徜徉。她们也明白,有这种好运的女人微乎其微。幻想不是过错,是女人的天性。

“你见过几个公子哥去挤公交啊?”柳青反问了一句。

徐静悻悻地笑道:“倒也是!这个因素,我倒给忽略了,分析失误。”

“他父母就是普通的中学教师。过去他在广告公司做过,还开过公司,很可惜,公司关了。身上的名牌,怕是十年前买的存货吧。”

“天啦!PASS!我看你就考虑一下你们单位的老李吧,家庭不错,北京户口,长得也不错,厚道,好歹也是个部门,又是一直对你贼心不死,够执着够真诚!”

“老李到底请你吃了几回饭,收了人家多少厚礼?以后少跟我再提老李!对他,我从来就没有过那种感觉,他越是献殷勤,我越是烦他。最近越来越烦,我讨厌他这种类型的,一点男人的阳刚也没有。绝无可能!”

“青青,我可告诉你呀,别冤枉好人!我可从来没跟老李一起吃讨饭!”

“人家既然请你,去不去的,是你的私事,碍不着我什么事。我也懒得关心。”

徐静没有争辩,她是一位比较能够容忍的人,说话做事都比较有分寸。沉默了一会儿,她感慨地说道:“唉,怎么说你呢,青青,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有些傻!真的替你发急!”柳青是她的好姐妹,她对柳青确是真的关心。

“又怎么了?”

“你不会是过去看言情小说的余毒还没有肃清吧?多少年了,还在等着那份远得没边的爱情。生活是生活,小说是小说。我说青青,你可得长脑子。”

“小说不也是源于生活嘛。”

“真可爱!我看你都幼稚到童话里去了!现在还有几部小说是源于生活?还不是坐在家里憋出来的?连我原来喜欢的那些老作家们都开始瞎编了,更别说现在那些年轻的了。”

“那你也不能一棍子全打死。”

“全打死了,是有个把冤枉的。不全打死了,好草就长不出来。

算了,不和你争这个了,无聊,也不关我们的事。反正不是老作家的书我是不看。我是死了心,再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真正的爱情,尤其是我们这些半老徐娘,不可能再有!还是抓住一点实际的吧,再拖下去,怕是什么也捞不到了。宁肯嫁鬼,也不让婚姻后悔。”

听了徐静之言,柳青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我觉得爱情就是‘莫须有’吧,或许有或许没有。总得耐心去等待,即使到头来是水中捞月,自己总不会觉得遗憾。但至少,我要嫁的人必须是我喜欢的!别的可以勉强,这一点,我绝不动摇!”

“我也不知怎么说你,或许你有你的道理。这一点上,你和我恰恰相反,和很多女人相反。你也知道我的婚姻,但我始终不认为我嫁了他是错的。我知道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结婚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种形式,一种压力,或者说是一种需求!”

徐静的理解自有她的道理,这是女人的精明和理性。这年头旱就没什么真正的爱情了,所谓的爱情,早已被男人公式化:吃个饭,献朵花,然后就往床上拉;所谓的爱情,早已被女人技术化,装纯情,假正经,有房有车再谈爱情。

“你是你,我是我!天啦,别说啦,好烦好乱呀,不想那么多啦。我觉得你俩也挺好的。他吧,斯斯文文,肯定不会和你吵架,至少不可能像村里的莽汉,喝点酒,就动手打你,打完了,呼呼睡去。一觉醒来,喊上一嗓子:娃他娘,把茶给俺端过来!哈……”

徐静并没有笑,不屑地说道:“得了,你就别在这损我了!我倒是想和他吵架,可他就是不吵,总是不声不响地离开,我也找不出理由和他吵。我越来越觉得,家只是一个门面,就是一个睡觉落脚的地方。”说到这里,徐静停顿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又接着说道:“唉,那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北京,好像所有的梦,所有的憧憬,所有的光荣,都在这北京城里搁着。来了之后,就开始整日忙着找工作租房子,上了班,更是忙个没完没了,如同一只没有脑袋的苍蝇,飞来飞去。忙得只剩下每年春节,大包小包,长途跋涉和家人一起过春节的那一点快乐了。十年了,不知不觉中就是这么过来的。唉,想一想,真的心酸!”说着说着,徐静的眼睛中泛出了泪花。

“好啦,好啦,别在这骚动啦,骚得我这心都快碎喽!你现在不也是挺好的?新婚燕尔,正在爱河里游泳。如胶似漆的大好时光,享受着阳光般的温暖,雨露般的滋润,住着一百多平的房子,一辆崭新的车子在车库里放着,自己挣的钱自己花,他挣的钱也给你花。羡煞旁人呐!”

徐静无奈地苦笑着,依然在回首着往事,“青青,我真的很怀念刚来北京那会儿,我俩挤在十平方小屋里的那份快乐。那时还有梦还有憧憬,现在什么好像都没有了。得到的关心和照顾,不是发自内心的,只是一种形式,甚至有时候觉得,连做爱也是敷衍了事!

房子是大了,却没了生气,有时候一个人孤灵灵地缩在死寂的屋子里,感觉到的只有孤独和寂寞!这人啊,为什么越活越寂寞?”

又到了一年的惊蛰时节,桃花红了,梨花白了。惊蛰的意思是说天气回暖啦,春雷始鸣,惊醒了蛰伏冬眠的昆虫。事实上,蛰伏冬眠的昆虫是听不到雷声的,大地回春,天气变暖才是它们结束冬眠的真正原因。过了惊蛰,田间杂草会相继萌发,病虫害也开始蔓延,所以,民间有“桃花开,猪瘟来”的说法。

但愿惊蛰也能惊醒蛰伏的吴耐同学。

要想卖掉舍利子,吴耐首先就想到了一位故人。四哥,唐山人,做古玩的。十年前刚来北京没找到工作时,他和四哥在旅馆的同一个房间一起住了好些日子,成了好朋友。

四哥经常在下面收了货,拿到北京来卖,卖一些钱,再下去收,周而复始,以此为生。后来,吴耐找到了工作,又租了房子,便离开了旅馆,依然和四哥来往着。

四哥的生意一直不死不活的,这两年突然间发了,在北京全款买了一百多平的房子,外加一辆二十多万的车。让吴耐羡慕不已,平时也看过一些涉及古玩的连续剧,觉得这一行既神秘,又富于传奇色彩。便想着,不如以这颗舍利子为契机,入了这行。

吴耐打通了四哥的电话,先是客套一番,然后吴耐才说手头有件好东西,让四哥帮着把把眼。

四哥没含糊,爽快地答应了,“拿过来吧!”

第二天一大早,吴耐揣着锦盒,坐车赶了过去。到了四哥的门口,按了几次门铃,门才打开。

将近五十岁的四哥身穿睡衣,揉着睡眼,见是吴耐,马上热情招呼起来:“是兄弟呀,快进来吧,这么旱就过来啦?昨天四哥打了一宿的牌。”还是一点没变的唐山口音。赵丽蓉小品中的那个味道。

吴耐笑了笑,也没客套,跟着四哥进了客厅。

“咱哥俩也不是外人,随便坐,我洗把脸去。茶叶、咖啡,饮料都在那放着,想喝什么,自己来,烟和火就在茶几上搁着。”四哥顺手指了指。

吴耐笑道:“知道了,四哥,赶紧忙你的去吧,我自己来。”说完,很随便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四哥说道:“中,没外人,四哥奏不客套咧,一会儿聊。”说完,快步走向了洗手间。

吴耐起身走过去泡了一杯茶,然后又回到沙发上坐下,顺手在茶几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支中华,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睛四下打量起来,新装修不久的房子,家具和装修搭配得不伦不类,四处放着乱七八糟的物品,显得有些凌乱。

一尊半米左右高的关公神像引起了吴耐的兴趣,吴耐仔仔细细,足足看了两三分钟。

手握青龙偃月刀的关老爷鎏金立像,被放在一个专用的供桌上,古香古色,十分威武,上面的鎏金大部分脱落,一看就是件古董。

神像面前放着三盘精致的点心,再往外摆着个三足鼎炉,周围到处是香灰,看得出主人的虔诚。立像周围,炉子附近,散乱地放着一些小面额的纸钞和硬币。

吴耐心里寻思着,这一定是四哥从下面淘换出来的宝贝,舍不得卖,自己供着了。

四哥终于走出了洗手间,一边走着一边往脸上抹着油。

吴耐笑着说:“四哥发福啦!脑袋也大了,脖子也粗了。”

四哥笑道:“哈……兄弟这是拿四哥开涮咧。是呀,四哥胖多啦,呆会儿,还有一件大事,忙完再聊。”说完,走到关老爷的供桌前,恭恭敬敬地点了三支香,拜了几拜,一边拜着一边喃喃低语。

这种情形,吴耐并不觉得奇怪,在号称文化底蕴深底的首都北京,这种情形早已是司空见惯。

拜完关公,四哥先是沏了一杯茶,然后慢悠悠地走到吴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从茶几的烟盒中抽了一支中华点着了,他看到吴耐的烟烧到了尽头,又抽了一根扔给吴耐,笑道:“要说吧,这人啊也真是,越活毛病越多,就说四哥吧,刚来北京那会儿,没把的大前门,抽着比啥烟都香,这会儿倒好,除了中华,别的烟抽不了咧,一抽就咳嗽。”

“这就是人类的进化嘛,当然是要往好的方向去发展了。四哥也供着关公呀,怎么不供财神供关公呢?”吴耐指了指关公的神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