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就这一回,没外人,装纯到单位装。”吴耐笑道。
柳青犹豫一小会儿,脸有些发热,低声骂了一句:“他妈妈的!”
随即,腼腆地笑了起来。
吴耐正色道:“不行!你这样收不到效果,说三个字,要简洁有力,像我这样,******!他,他,要有爆发力,******!再试试!”
柳青索性放开来,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第一次开骂的时候,很别扭,慢慢就习惯成自然了。习惯了就有了快感。”
“应了一句话: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二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或许是骂得开心,或许是苦笑。
走着走着,到了吴耐的楼底下,吴耐指了指一个黑暗的窗口,说道:“到啦,到啦。”
楼上楼下,一共十几个窗口,大多都亮着灯。借着反射过来的灯光,依稀可以看清楼梯。二人手拉着手,慢慢地上了窄小陡峭的楼梯。柳青在前,吴耐在后。
柳青说道:“天啦,这么陡的梯子,你上得去吗?”
吴耐紧紧地拉着柳青,生怕她不小心滑下来,“放心吧,如履平地。小心。”
二人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上了楼。
上了楼梯,柳青吁了一口气,说道:“妈呀,太恐怖了!快赶得上华山天险了。******!”说罢,柳青咯咯笑了起来。
吴耐笑道:“曲径通幽嘛!”
吴耐搭着柳青的肩膀,二人一起挤进了门。一片漆黑,吴耐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打开灯。
柳青有些着急:“开灯呀,黑古隆咚的。”
吴耐笑道:“还是不开灯了吧?古人云: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嘛。”
柳青说道:“得!那你自个儿怜吧,我回去了。”
“啪”的一声,灯总算打开,屋子里一下亮了起来,吴耐说道:“别介,这不是开了吗?刚才没摸到开关不是。随便坐,怎么样?还不错吧。乡间别‘墅’,别有洞天!”说完,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柳青进了门,站在原地,巡视一番,房间塞得满满的,有些凌乱,说道:“不错,不错,你这乡间别‘墅’,怎么着也得有个十来平米吧。”
吴耐笑了笑,没顾得上答话,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了一支。
柳青似是突然发现了新大陆,指着门后墙角的一个红色小桶问道:“好家伙,这小桶够精致的哈。提梁掉了吧,居然你给拴了根绳,有创意!不愧是广告公司的创意出身。”
吴耐尴尬地笑道:“那是尿桶。有时候大半夜的不愿往公厕跑。”
柳青忍着笑,说道:“好,不赖!集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于一体,结构紧凑,布局合理。乡土气息浓厚,京城绝版建筑。”
“听听,这文案够专业的哈,广告公司专职的创意人员,也不过如此。”
“少贫!赶紧洗把脸,清醒一下,我帮你打水去。”说完,柳青站起身来从地上拿起脸盆,到门口的水龙头那里接了盆水端了进来。
“快洗洗吧!醒醒酒。”
吴耐走到近前,洗了把脸,顺手把毛币挂到了墙角的绳子上,回到床边坐下。见柳青还站在那里,笑道:“过来坐呀,站着做什么?”
柳青笑道:“天啦,往哪坐呀?”
吴耐在身边的床上拍了拍:“学先进,做先进,向组织靠拢。反正今天我豁出去了。”
柳青嘴巴一撇:“才不坐那呢。”她把电脑桌前的椅子往外一拉:“我还是坐椅子吧。”
吴耐又点了一支烟,沉默起来,吸了几口,笑眯眯地看着柳青:“下一个节目怎么安排?”
柳青说道:“看你那眼神,我有点害怕。还是话别吧,门也认了,我该回去了,再晚就没车了。”
吴耐急道:“别介,别提这让人肝肠寸断的话题。来,看看我的宝贝。”吴耐说完,侧了侧身,把枕头拽到身边,拉开枕套拉链,从里面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摸出了一个锦盒,打开来。神秘地对柳青说:“来,过来看!”
柳青犹豫一下,坐着把椅子挪到床边。大大咧咧地一把将锦盒拿了过来:“什么宝贝呀?”
吴耐急得双手赶紧托在了锦盒下面,“小心!我的姑奶奶!”
打开了锦盒,柳青问道:“到底什么呀?这么神秘!我看怎么像鸽子蛋似的。”
“你猜。”
“猜不出来,不说拉倒!”
吴耐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柳青,神秘地,慢慢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传说中的佛门至宝——舍利子!”
柳青扑哧一笑。“看你神叨叨的样子!就是吃饭时你让他们帮你卖的那个宝贝?”
“笑什么?真的!这是真的!”吴耐说得严肃又认真。
柳青说道:“煞有其事,好像就是真的似的!”
吴耐急得脸色发红:“怎么叫好像?本来就是真的!百分之千、干分之万,千真万确!是真的舍利子!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柳青还是不以为然,顺口敷衍了一句:“好了,好了,你说真的就真的,我信你行了吧?不会是在哪个天桥底下,从哪位农民工手上捡的大漏吧?现在骗人的花样可多了,你可得小心点。这么大人了,千万别犯那种低级错误。佛祖宁肯超度疯子,也不会超度傻子。”柳青是一个比较理性也比较踏实的女人,风风雨雨,经历过很多,有着相当的人生阅历。
吴耐有些无可奈何,说道:“看你这神态,你还是不信。我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这还是我一个要好的亲戚提供的线索,我费了好大的劲,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从庙里一个老和尚那里买来的,准确地说,不是买,是结的善缘。整整捐了两万块钱的修庙钱,老和尚说这东西与我有缘。”
柳青看着吴耐,正色道:“要是真如你所说,那老和尚不是弱智吧?两万块钱会把真正的舍利子卖了你?”
吴耐的眉头蹙在了一起,浮躁起来,急切地解释道:“你怎么还是不信呢?那个老和尚是庙里的无名住持,不是没名字,是法号无名。那个庙叫天籁寺,唐代就建起来了,过去出过不少得道高僧。
小时候我也去过那里。这颗舍利子是明万历年问,庙里一位高僧坐化后留下来的。那个高僧叫悔能。看得出,庙里的住持也是得道高僧。他们早已四大皆空,什么金钱名利在他们眼里全是狗屁,要不是因为他们缺钱修庙,我怕是还没这个机会呢。最好笑的是,那个无名住持误以为我是悔能的转世化身,要不然,怕是连看也不让我看!”
柳青盯着吴耐,怔怔地呆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怎么听着像是说评书、编故事呢?”
吴耐急得满脸通红,说道:“这怎么是编故事?我说的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
柳青看着吴耐很认真的样子,不禁莞尔,有些半信半疑起来,说道:“好了,看你急的!你说的,我信了,真的相信了!据说真正的舍利子,很有灵性,对佛家的参禅悟道是有好处的,他为什么就轻易给了你?”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个无名住持误以为我是悔能的转世化身,这枚舍利子就是悔能大师的坐化后留下来的。你猜人家怎么说?得道高僧就是得道高僧,无名大师双手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放下仙佛心,方名为得道。听听,说得多好,多有禅机?说明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些俗念,真正的六根清净……”
“好了,我不和你说这些了。你这颗鸽子蛋……”柳青打断了吴耐,她对吴耐的话语一点兴趣也没有,反倒觉得他很幼稚,或许是他喝多了的缘故吧。
吴耐提醒道:“舍利子!”
柳青说道:“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懂,也不敢瞎评论。只能祝你好运吧!”
吴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唉,要我说什么呢?你怎么还是不信呢?”
柳青说道:“我信!我没别的意思。你是外地人我也是外地人,当初到北京,都是来寻找自己的梦想,人各有志,谁也不能说谁对谁错,时间可以检验一切。我觉得做人做事还是踏实一些好。我建议你暂时先找份工作,你这样下去可不行!看你选择的行业,你交的朋友,我真的替你担心。真的!”说完,柳青将锦盒小心地合上,递给了吴耐。
吴耐默默地接了过来,往枕头底下一塞,然后,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柳青情绪略有些激动,继续说道:“虽然我们认识时间很短,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我没特别的意思,你也别误会!我把你当朋友,提一点忠告,我相信你肯定有你的潜质没有挖掘出来。其实一个人的成功,不单是受天时、地利、人和所限,一个人自身的潜质才是最重要的,这限定了他能做多大的事情。惊天动地也罢,平平淡淡也罢,一个人只要踏踏实实去做,充分把自己的潜力发挥出来,能做多大就做多大,这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成功!”
一番话语说得吴耐心中一震,他默默地看着柳青,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不寻常。
柳青停住了话语,调整了一下情绪,又说道:“我来北京也十年了,我也在观察这个社会,有时也很迷茫,有时也会苦苦思索。或许我说的不对,但作为朋友,我觉得我应该把我的想法和建议说出来。古人有句话:贫不足羞,贱不足恶。你好好想想吧。”
吴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说的很好!说的很好!我也告诉你,我绝对没有炫耀的意思,我只是想把自己的快乐和你一起分享一下。”
柳青站起身来,整了整头发和衣服,说道:“谢谢!我能理解。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去了,临别时再次提醒你那句话:贫不足羞,贱不足恶。好自为之吧。我也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说完,冲着吴耐笑了笑。
吴耐也尴尬地笑了笑:“好!好!这就好!这就好!我送送你。”
方才酒劲诱发的那点色心,瞬间荡然无存。
二人无言,一起走到了巷子口。柳青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后门,上了车。
吴耐要跟着上车。柳青说:“谢谢,不必了,一个人习惯了,我不是那种不敢走夜路的胆小女人。你今天喝得有些多,早点休息吧,一觉醒来时什么都跟着清醒了。”
吴耐关切地说道:“那你路上小心。拜拜!后会有期,拜拜!”
柳青笑了笑,摆了摆手,“后会有期,拜拜!”说完“砰”的一声关了车门。
车子很快开了出去,吴耐呆立原地,看着车子一直走得没了影,直到一辆路过的货车高昂地鸣了一声喇叭,他才回过神来。
快步回了小屋。点了一支烟,吴耐呆果地坐了良久,脱了鞋子,往床上一躺,拉上被子,蒙住了脑袋,心中一阵阵的怅然,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