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耐挑起大拇指冲着自己一指:“昔为娼家女,今为荡子妇。老子我先前阔、见识高、真能做!被窝里放屁——能文(闻)能武(捂)。今天,我刚刚读到了生活中的博士后。”刚来北京不久,吴耐感受过学历高低的差别,也想给自己镀层金,交过报各费不久,很快就陷入没完没了的工作和加班之中,一来二去,渐渐地,镀金的念头便忘却了,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也慢慢明白了一个道理,书本中一辈子也找不到的答案,有人在生活中却找到了。
徐静怪怪的眼神看着吴耐,说道:“厉害!果然不是一般人!青青没有挑错人。青青怎么会看错人呢?”说完,看了柳青一眼。
柳青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一言不发,像个木头人呆坐着,显得是那样的无可奈何。
徐静接着又冷笑道:“跟青青结婚的房子准备好了吗?怕是都装修好了吧?”
“没房子,租的十五平米民房。要结就在这十五平米里面结。”
吴耐答道。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是男人说的吗?”徐静的语气高了起来,似乎是终于沉不住气了。
“当然是男人说的话!在北京的房子我一定会买,不过不是现在。我还要告诉你,我的原则就是先生孩子后结婚,孩子上学再买房,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吗?就是因为你们这样虚荣的女人太多了!我可不想也砸自己手上一个!”
徐静咬了咬牙,低下头来,轻声骂了一句:“小人!一个男人起码的责任心也没有,连基本的条件都不具备,还有什么资格去恋爱结婚?”
吴耐说道:“少给我扣帽子!恋爱怎么了?恋爱还要条件吗?穷人就不能恋爱结婚?”
徐静冷笑着,说道:“社会就是这个社会,现实就是这个现实。
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在北京,恋爱和结婚都是需要成本的!”
吴耐笑道:“哈……成本?老子的成本就是老子暂时还没有丧失做人的血性!”
服务员把五柳鱼和竹笋香菇端了上来,把菜摆好之后,服务员奇怪的目光看了吴耐一眼,转身离开了。
徐静不急不恼,犀利的目光盯着吴耐,说:“这年头,血性当不了钱使。一个真正的好男人,不单要有血性,更应该有的是理性。
顺便提醒你一句,请你自重!说话注意教养、注意分寸!”语气之间,徐静已经把吴耐当做了一位陌生人。
吴耐回道:“少拿圣人的标准去衡量别人,拿小人的标准来抬高自己!老子说话做事,不喜欢考虑后果。我也顺便提醒你一句,虚荣的女人老子见多了,每日里有免费的美味佳肴,享不尽的山珍海味,山水名园,飞来飞去,豪宅会所,随意出入,高兴时还可以到名流贵客的沙发上歇一歇,膝盖头上坐一坐。声名显赫,名扬古今。
知道这是什么吗?苍蝇!我可没说你,千万不要对号入座。哈……”
说完吴耐大笑起来。
大笑的时候,吴耐心里也觉得徐静刚才的话有几分道理。难道一个好男人不应该有理性吗?
徐静气得浑身哆嗦,轻声骂了一句:“无耻!”
吴耐冷笑:“不敢当!淫奔之妇娇而为尼,热中之人激而人道,无耻的人多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暂时还够不上无耻的级别,充其量是无聊罢了!”
徐静咬了咬牙,强忍怒火,面色粉红,恶狠狠地说道:“简直是不可理喻!说不过你,不想和你说了!”
吴耐再次冷笑:“在嘴巴上你赢不了我!”
柳青脸色铁青,看着吴耐,厉声喝道:“有完没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餐厅就餐的好多人不满地看了过来。
吴耐毫不理会,笑道:“不干什么呀,吃菜吃菜,喝酒不如吃菜,结婚不如恋爱。”
柳青再也忍不住了,冲着吴耐大喊一声:“你给我滚!”眼泪刷的夺眶而出。这样的谈话,似乎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却没想到又会是这样让人忍无可忍的情形。
吴耐夹了一口菜塞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别急,好歹也让我把这口菜吃完!嗯,味道不错。好了,我走了,虽然没吃饱,主人下了逐客令,不走不行了。二位慢用,拜拜!”说完,站起身来,转身大步离开了。
走出餐厅大门的刹那,吴耐的心揪到了一起,他知道,一时的激愤,将使他失去这个女人,失去这个他还没来得及重视的女人,从来没有对她说声“我爱你”的女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突然之间,将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愤恨、浮躁、委屈一下子全发泄到了徐静和柳青的身上。
徐静冲着吴耐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然后,递了一张餐巾纸给柳青,任由她伤心地哭着。柳青哭了良久,终于停了下来,开始委屈地抽噎起来。
徐静叹了一口气,说道:“真不知说你什么好,怎么说你也不听。这样也好,总该幡然醒悟了吧?”说完,关切地看了看柳青,又接着说道:“你让我想起了鲁迅的一句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用在你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好了,什么我也不多说了,何去何从,我相信你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吃点菜吧!”说完,给柳青夹了一块鱼,放在柳青面前的碟子中。菜旱已经凉透了。
柳青的抽噎渐渐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来,一言不发,双眼呆滞,木然地盯着远处的一张餐桌。
那张餐桌旁,一家三口在吃饭。吴耐和柳青吵架的时候,大概是声音惊动了他们,孩子不时地偷眼看过来,几次她妈妈都以替她夹菜为由头,转移了孩子的视线。最后,索性帮孩子换了个位置,让孩子背对了他们。两个大人若无其事,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没有见到。
女儿指着一道菜对爸爸说:“爸爸,这是风鹅吧,我想起了一首诗。”
爸爸和气地笑:“哦,背给爸爸听听。”
女儿认真地背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爸爸拍了拍手掌,夸赞道:“好,亭亭背得非常好!”
妈妈坐在对面,满脸亲昵看着女儿,柔声说道:“昨天爸爸教你的那首《大风歌》还记得吗?”
女儿看了看妈妈,说道:“记得!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妈妈笑了:“亭亭太棒了!那妈妈今天教你的那首《清平乐》还记得吗?”
女儿自豪地说道:“记得!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唤取归来同住……爸爸,下面我不记得了。”
女儿求救的目光看了看爸爸。
小女孩天真稚气的朗诵,柳青听得真真切切,听到此处,心里又是一阵痛楚,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和吴耐去游乐园时的情景。
爸爸一字一句地念道:“下面是: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女儿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啦。”说完重复了一遍。
爸爸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道:“亭亭真棒!记住了,学过的要经常复习,这样才不会忘。子日: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女儿纯净如水的眼睛看着爸爸,说道:“知道了!子日: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爸爸,我长大了要做于丹。”
徐静又帮柳青夹了一块笋片,说道:“这是你最爱吃的笋片,吃点吧,都凉了。要不要让他们热热?”
柳青用力地咬着嘴唇,茫然地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啤酒杯,一饮而尽。
徐静又唠叨开来:“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下南墙都让你撞塌了,该回头了吧?”
柳青不满地瞪了徐静一眼。
徐静一笑,说道:“好了,我不哕嗦了。该忘掉的就忘掉吧!有些东西忘掉了就是一生的幸福,忘不掉就是一生的痛苦。”说完,替柳青又夹了一块笋片,盯着柳青,补充了一句:“我不光指的是感情!生活、理想、追求,都是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