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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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宠阉党熹宗辱祖 结行社夫之救国(3)

且说这富豪名王天,家财万贯,张献忠将王天的一家,杀了个鸡犬不留,将王天的财产通通平分给了当地百姓,受到百姓的爱戴。县衙发兵进行镇压,因这些老太爷养的是太爷兵,长久的没有作战经验,又岂是张献忠这些亡命之徒的对手,竟被张献忠打得落花流水。官家的逼迫,迫使他们不得不打起大旗,堂堂正正地作起了义军来。他每攻开一州一府,总要设法网罗几个人才,以作辅助。到潭州,安抚了民众,听到了吴道行的儒名,于是重礼前聘,岂奈吴道行并不买账,竟是大骂。他自度,张献忠终究不会因此罢休,仍会继续前来纠缠,于是竟是弃了一家老少,独自一人逃至岳麓山中,绝食而亡,作了明朝的忠臣孝子。

吴道行绝食而亡的消息很快传开,张献忠听了有些悔意,但他旋即认为,吴道行的自绝是一种愚忠,是一种逆天道而行的行为,伤感了一会以后,也就不再后悔。只是王夫之听了,竟是大哭了三天三夜,他为恩师有如此骨气感到骄傲,他认为是朝廷辜负了他,而他没有辜负朝廷,于是作了祭文,朝岳麓的方向遥祭了恩师的亡灵,于自己的厅堂替吴道行设了牌位,遵了岳麓书院的体制,朔望祭拜。张献忠在攻开潭州以后,从市民手中得到了许多的传单,命师爷读了,并细细地加以解说,见传单上所书,乃全是自己内心的计划,这已经过了数月的传单,似乎对自己行军的计划,及其自己所制订的有关政策了解得清清楚楚,于是大惊,不禁感叹,以手指传单:“崇祯欲依此言,又何国难至此?”于是细查这传单的作者,得知乃岳麓学子“匡社”成员王夫之,更是进一步地调查了这王夫之的籍贯、为人。也就清楚,“王夫之,衡阳人,当朝大儒”,于是念念不忘。攻开潭州以后,张献忠率部继续一路南下,不久攻开衡阳。得了衡阳,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访王夫之。先派了亲信,提了厚礼,登了王府。张献忠清楚,王夫之最痛恨的并不是他们的农民义军,而是建国不久的女真族旗人,他最担心的亦不是农民义军,而是外族的入侵。所以当他的亲信登了王府,见到王朝聘后,并没有言及自己乃张献忠部下的特使,只是以夫之兄弟的朋友名义,进行了劝说。他见到王夫之时,只是大谈了民族危机的问题。见来者大谈民族危机之事,引起了王夫之的极大信任,两人竟是进行了长谈。见王夫之谈吐自如,引经据典,学问渊博,逻辑之严密,亲信暗暗折服,见时机成熟,亲信暗示,力劝夫之以儒事义军。

王夫之一听来者的真实目的之后,不禁怒目而视,拂袖而去,大呼送客。以后亲信又数次登门拜访,却终难再晤。对于农民义军,王夫之有他不同的看法,虽然朝廷腐败,朝纲废弛,阉党弄权以蔽天聪,但他认为,这毕竟只是一家子的内部矛盾呀,根本用不着如此地大动干戈。拥兵以伐皇上,是为不忠,对君不忠,即是对父不孝,是违背“君君、臣臣”之礼仪也!“违背了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之大伦,是不能允许的。所以他认为义军应该倒戈,挥师北上,去讨伐那些虎视眈眈的女真族旗人。在他的心目中,无论明王朝怎样腐败,怎样无为,终究是君,是君就要以君礼事之。再则其师吴道行能因不事义军,而绝食于岳簏以殉君事,他_乇夫之又岂不能为之。自料张献忠亦不可能就此罢休,亦会对其师一样,苦苦相逼的,于是连夜出逃至衡山的莲花峰隐居。

对于王夫之,张献忠比对其师吴道行更予重视。因为他亲眼见到了王夫之之才,小试牛刀,却有如此天赋,岂还了得,竟把他看成是当年的卧龙诸葛,而有非得到不可之意。见亲信往返数次无效,依了军师之言,亲自斋戒沐浴,然后率了随从前来求聘,夫之依旧亦是避而不见。张献忠冲冠一怒,大动肝火。见软的不行,蜜的无效,就来了硬的,施点苦的。

当即命了兵士对王府的每个角落进行了搜查,他不相信,你王夫之有上天入地的本领。但在士兵对王府掘地三尺的搜查以后,仍没有王夫之的踪影,也就气馁了。命人将王夫之之父王朝聘“请”了去,押到了义军的大营,并且放出口风,如果王夫之不再出现,将斩王朝聘于军营。王朝聘被“请入”张献忠军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衡阳,传到了王夫之的耳里,他几乎惊呆了。如今父落贼手,他该如何处置呢?王夫之确实有些为难了。苦苦地思索了数日竟是得了一法,即采用残毁肢体的苦肉计,自己把自己刺伤,敷以毒药,变成无法步行操事的废人。自毁了以后,请人雇了轿子,抬到了张献忠的帐营之中。见如此一个残废的怪物,张献忠想,就算得到了这么一个能人,却终不可得到一颗“能心”,终究无益。而且长期的行兵作战,抬了如此一个累赘,终究不是办法,也就延医对他进行了调治,释放了其父,将其远远地打发去了。

却说崇祯十七年春,李自成的农民义军发动了大规模的攻势,在襄阳召开了军事会议,商讨推翻明王朝的计划,决定先夺取关中,再攻入山西,直捣北京。起义军到处宣传“均田免税”的口号,很快地获得了广大下层人民的支持。当年二月,李白成率军队渡河往北,破武宁、下大同,所向披靡。

三月十七日抵达北京城下。崇祯皇帝召集文武百官问外界形势如何?一个个皆哑口无言,过不久,午门外报:“李闯_于兵环打九门!”

此时,百官们已顾不上皇帝,一个个溜出殿去。

见此情景,崇祯帝叹了一口气,退朝回宫,面对后妃痛哭了一场。

十八日,义军更加猛烈攻城,太监曹化淳开彰义门迎降,外城遂破。到了十九日凌晨,皇城也被攻破,崇祯帝于宫中鸣钟召集百官,毫无一人前来应召。大营兵将已全解散,连个人影都不见。崇祯帝孑然一身,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义军一哄进城,逢人便杀,见屋便烧,顿时京城火光烛天,人声鼎沸。崇祯帝吩咐把内城紧闭,回到乾清宫写了一道上谕,托成国公朱纯臣提督内外军事,辅助东宫,写完后便请皇后和袁贵妃等出来,说道:“大事去矣!”刚说一句,大家便呜呜咽咽地痛哭起来。

这时太子永王、定王坐在一旁,崇祯走近身旁拉住两人的手,吩咐道:“逃命去吧!”于是有两个太监把二位太子送出宫去,寄养在外戚周家和田家。不多时,宫女忽报:“皇后吊死了。”崇祯帝急去看时,已是断了气,见公主在旁哭着,悄悄地拔下佩刀来,用衣遮住脸儿,斩下了她的右臂。公主倒在血泊里,辗转哀号。崇祯帝一面抹泪,一面说道:“谁叫你生在帝王家!”说完,收起佩刀,慌里慌张地夹在几十个太监行列里面,挤到东华门口,被兵士们拦住。又折回到齐化门朱纯臣家里,又被看门的阻挡,不放进去。急转身到安定门,城门关闭得像铁桶似的也出不去,只好返回宫来。到十九日清晨,义军攻破了内城,崇祯帝一个人走上景山,在寿皇亭内坐下,只听得一阵喊杀声,这声音愈来愈近,崇祯帝连叹了几声气,便拿起朱笔,撕下衣襟,写上几十个字,然而解下衣带,吊死在亭子里。接着李白成打进宫来,太监于承恩在宫内四处寻找皇上,找来找去,找到了寿皇亭里,见皇上高高悬空在窗槛上,散着头发,赤着左脚,右脚穿上朱履,走近用手去探鼻子,已经断气了,只见撕下的衣襟披在肩膀上,上面写着:“朕白登基十又七年,逆贼直逼京师,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可去朕之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王承恩读完遗诏,不禁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从腰间解下带子来,上吊在皇上脚下。

再说李白成急忙赶进宫来,查问崇祯皇帝下落,大臣们都不知道。随后在景山上寻到崇祯帝的尸身。便吩咐卸下一扇宫门,把崇祯帝尸身抬出来,用柳木棺草草收殓,停放在东华门外的蓬厂里,留下几个老太监看守。

且说明朝奸臣,都趋奉李白成,得了大官,还有吴三桂的父亲,都指挥吴襄,也投降了义军。吴三桂的爱妾,名陈园园的,长得如出水芙蓉一般,也被义军掳去。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王夫之以苦肉计救出王朝聘之后,逃到衡山双髻峰下的黑杀潭盖了一所名“续梦庵”的茅屋住下来。刚住下不到半年,得知崇祯自杀的消息,难过得痛哭流涕,几天不思茶饭,并作《悲愤诗》一百韵,边哭边呤。

正是:

自幼心怀凌云志,迄今犹抱经世情。

可怜皇帝已为鬼,满腹经纶空悲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