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岳麓风云(上下)
26395800000008

第8章 僧灵祜弘扬佛理 顽少年慧证菩提(2)

大师就在岳麓山的蟒蛇洞住了下来。蟒蛇洞原系道教所有,后为蟒蛇所占,陶侃引弓射杀蟒蛇之后,蟒蛇洞一度荒废。簏山老道命人打扫干净,并精心打造成修炼之所,岂知道观扩建竣工后不久,一场天火竟把蟒蛇洞烧了个遍地火红,洞内杂物烧个精光。这本是人杰地灵之所,亦系岳麓山龙脉终结荟萃之处。可能是老道们与之无缘,无奈竟遭天火焚烧,好在当时道士们不在此修炼,要不还有人命大案出现呢。于是道士们弃洞而去,从此蟒蛇洞就无人问津,任凭杂草丛生,几欲封住洞口。灵佑披荆斩棘,破土开路,一切安排就绪后,就在此定居下来,并借蟒蛇洞建起了佛堂,善男信女闻讯而至。灵佑大师于此立了佛像,开辟了佛堂,从此香火日渐兴旺起来。善男信女甚至不远千里,前来求经释佛,蟒蛇洞佛堂一时沸沸扬扬,灵佑法名远播三湘四水。说来也怪,自从灵佑大师在蟒蛇洞开设佛堂以来,湘江一年数次的水害竞数年间没有一次了,古镇长沙周边农村年年旱涝保收,无一荒歉年成,善男信女们归功于灵佑的佛堂,归功于蟒蛇洞内的佛祖,认为是佛祖的慈悲为怀感动了上苍,因此上苍赐人间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花开并蒂,话分两头。却说灵佑自从见到胡新之后,终日不可有忘,虽有几次造访,怎奈父母态度坚决,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剃度胡新,似乎不太可能。没想到三年以后,胡新竟得了一场大病,总是高烧不退,迷迷糊糊地总是念着佛祖。胡新的父母家中虽贫,却只有此子,把他疼爱得如掌上明珠一样。胡新的病一天一天地加重,胡母遍请名医,今天医好明朝复发,反反复复没有个尽头。钱银费了不少,搞得家庭债台高垒,病情终不见好转。胡母无奈,斋戒沐浴,前来岳麓山蟒蛇洞释佛求签,乞求灵丹药方,抽了一个三十三号灵签,签言:“天生佛祖命,欲养难成人;要想成大器,出家当僧人。”

胡母不信,认为是灵佑大师搞的鬼名堂,是灵佑大师设计圈套要剃度胡新。又延请算命先生算命,算命先生所言竞和签上所言如出一辙。算命先生声色俱厉地说:“如果你们胡家夫妇一再拖延,胡新命朝不夕保。”

这把胡氏夫妇吓了个骨软筋酥。为了保住胡新性命,而且又闻灵佑大师乃一代高僧,学识渊博,心慈仁厚,有普度众生的能力,于是选择了一个晴朗的日子,夫妇俩领着胡新径往岳麓山蟒蛇洞而来。灵佑为胡新举行了庄严的剃度仪式,让胡新参拜了佛祖。胡新参拜了师尊,又对父母各拜了四拜,即算割了尘缘。灵佑和尚笑着说:“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病好得这么快。剃度后,会更好些。”

说来也怪,胡新来时一副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的病态模样,拜过佛祖师尊之后,约摸一个时辰,脸色竞渐渐地红润起来,丝毫看不出一点病态来。

胡新母亲对灵佑说:“老菩萨,都怪我一时想不开,给孩子带来灾难,今天我把孩子交给你了。”一边说,一边又抽噎起来。胡家夫妇当然是难舍难割,千叮咛万嘱咐、千拜托万拜托的,泪流满面。

灵佑和尚连忙解释说:“胡新这孩子有造化,佛性纯,生就的佛门弟子,这一点当师父的高兴,当父母的也应高兴,更应该放心。”

胡新竟是铁石心肠,无动于衷。胡家夫妇离开道场之时,灵佑携了徒弟送出山门。只是胡新朝即将离去的父母又是四拜,然后转身回到道场,竞不远送。胡氏夫妇见状,有些心寒,继而又言:“新儿原是借胎,尘缘如此,奈何,奈何,与其让他夭折,不如顺其自然,将来我们胡家出位佛祖,也未免不是好事,是祖上几世几代积下的福德呢。”

胡新自跟了师尊灵佑之后,真个变了个人样,他心地善良,循规蹈矩,又悟性极高,灵佑大师为他取法号“智崇”,一两个月下来竟把五堂功课背得滚瓜烂熟,还能从《楞严咒》、《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等功课中悟出道理,讲给师兄弟们听。

年复一年,蟒蛇洞佛堂香火日渐兴旺,积蓄也就越来越多。灵佑大师精心策划重建麓山寺,不久就动工。经过不到一年的工夫,大功告成。这天,灵佑大师带着数十名弟子,在蟒蛇洞讲了最后一场佛理课,总算告别蟒蛇洞迁移新居了。

过了白鹤泉,渐渐向西望去,郁郁葱葱的绿林丛中渐渐透出一围红墙,吐露着重重叠叠、鳞次栉比、金碧交辉的屋脊来,越往前行,密密层层的树木掩映的山门,越显得清晰,红墙黄瓦,朱门雕梁,雄伟高大,巍然壮观。唐代大诗人杜甫曾用“寺门高开洞庭野,殿脚插入赤沙湖”的诗句,来形容和赞美它。灵佑带领弟子鱼贯大雄宝殿,一种庄严肃穆的神圣之感,一种游子回归的亲切之感,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回顾历经的种种苦难,种种艰难,以及为剃度弟子智崇而倍遭冷眼,灵佑不觉悲从中来:“弘扬禅门佛学,是一件艰难的事。‘佛法是从艰难中兴起来的’,你可以做到,你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禅门佛法将从你的手中发扬光大啊”’。他记起五祖弘忍对六祖慧能的训言。是啊,事实正是如此。佛学大乘教法,能在神州大地传播而且香火不断,历代历祖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则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多么精辟的预言。从潭州同庆寺出来,一路化缘游历,至蟒蛇洞设佛堂,辟道场,其中几多艰辛,几多酸甜,凡人能够承受么?而今心想事成,麓山寺修复好了,弟子个个聪明敏慧,特别是弟子智崇天生就是一个佛子。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灵佑又感叹了一回,在释迦如来金身之前,双手合十倒身下拜,行了参佛大礼,最后进入方丈大厅坐定。众弟子参拜了师尊,灵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难得各位弟子齐心协力,才有今日这样合体幽雅的麓山寺,老僧实在不胜感谢之至,阿弥陀佛,无量佛。”

灵佑大师自从有了这座麓山寺,也就是说有了这片家业之后,自觉十分满意,也就一直考虑怎样使这片家业不至于失传。于是他制定一系列的管理措施:早晨诵经,前晌讲经,午后劳作,晚上习武,和尚们从而告别了蟒蛇洞时期的无序生涯。随着麓山寺声誉的不断扩大,释佛求经者络绎不绝,麓山寺很快就有弟子三百余人。“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这是一种文学的艺术境界,偌大一座山没有人,就好像一个漂亮的女人没有眼睛一般,就没有了灵气。麓山寺的兴建,三百余佛子的诵经修炼,使得静谧的岳麓山顿时活跃起来。摆摊的、叫卖的,沿着那陡峭的羊肠小道搭帐设点,煞是热闹非凡。抬轿挑脚,求经释佛,观光游览,岳麓山成了远近闻名的名山。随着麓山寺声誉的不断远播,灵佑大师尊五祖之嘱:“扬我佛法”,便在大雄宝殿前开坛讲经,普度众生。为了测试弟子们对佛学研究的深浅,也为了测试弟子的佛心,他别出心裁,让弟子们登坛讲经。首先登坛讲经的便是智崇。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大雄宝殿前的经坛,早已挤满了听讲的众僧及善男信女。智崇从方丈室走出,向灵佑师尊双手合十,行了师徒大礼,又在佛祖释迦如来金身前焚香参拜后,走向正中蒲团,盘腿一座,双手合十,启朱唇,口吐慧词云:“今日灵佑弟子智崇前来为众位讲佛心与妄心之辨问题,阿弥陀佛。当年释迦世尊六年苦行之后,禅生菩提树下,目睹明星心悟佛理,曾说:‘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然而为什么如来能为佛祖而众生不能?这就是说,一切众生虽然皆具佛性但这种佛性不一定能充分地发挥。什么叫佛性呢,就是众生从自身发出的真性,也叫自性。

这种自性在自己身上常存,也叫常住佛性,或叫佛性常住而不他移,这常住佛性还可叫妙真如性和真如实相。这些说法尽管不一,讲的都是一个道理,这就是我们每个人所具有的本来情性,只是众生各自发挥的环境以及发挥的程度不同而已。儒学有言:‘人之初,性本善’,其实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人的本性是自然的天性的,随着环境的变化,人性的发展才出现千差万别。有人为了功名而奔波,有人为了利禄而奋斗,还有人为一时之气不惜动刀动枪,争个你死我活……这就是佛性没有发挥。几年以前,也就是没有拜师入门的时候,贫僧牵扶过一个瞎子。这个瞎子是在与恶犬搏斗中丢失了手杖,然后误入棘团不能自拔的,浑身被荆棘所刺。贫僧见他甚为可怜,于是大动恻隐之心,牵扶送至归宿。牵扶犹可,瞎人误以为贫僧抢走了他的手杖,一路谩骂贫僧,贫僧没把他的谩骂放在心上,当时为师灵佑尊者在场。贫僧以为恻隐之心即是佛性,只要众生一心向善,同具恻隐之心,佛即在心中。”

智崇讲罢,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个年轻的和尚讲得透彻,讲得通俗,好记好懂。智崇一连讲了四天,无论刮风下雨,都是座无虚席,直至终场,听众仍是拥挤不堪。

智崇法师如此设坛讲经,深入浅出把深奥的佛理,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结合自身的实践,活灵活现地演讲出来,听者一听就明。他的演讲,轰动古镇长沙,于是城内的开福寺,兴国寺等寺的方丈和尚,一个接一个前来听讲。

智崇的开坛设讲取得了轰动的效应,同时极大地促进了经济的繁荣。为了适应佛教发展的需要,接着又从麓山寺衍生了西林寺、南台寺、景德寺、真身禅寺等佛教寺院,以及香雨庵、明白庵等庵堂,真乃寺庵林立,颇为壮观。

斗转星移,转眼之间数十年过去。智崇这个当时聪慧敏捷的天资少年而今已到天命之年,老态龙钟的灵佑师尊慢慢地难于行动了。一天,灵佑把智崇叫入方丈室,手把手告诫他:“老衲年事已高,将不久于人世。五祖弘忍大师、六祖慧能大师都曾有谕,兴教乃是一件艰辛的事,你要切记,不要急于求成。而今佛教寺院香火旺盛,人佛众多,难免鱼目混杂,你要多加注意。麓山寺将在你的手中发扬光大。”

灵佑师尊说完亲手将祖传的衣钵信物交传了智崇,不久就座化圆寂。接过灵佑的衣钵,智崇真正体验到肩上担子的繁重。弘扬佛法,光大禅门,一直是他奋斗的目标。而今的麓山寺并非昔日的蟒蛇洞了,偌大的一片家业总不能在自己手中颓废、失传吧。于是除了恪守灵佑师尊所制定之清规戒律外,参照其他寺院的一些管理经验进行了一些改革,坚持每天讲法,数日设坛,广传弟子,普度众生。十多年后,“法场增备,坛俱益崇”,簏山寺成为“汉魏最初名胜,湖湘第一道场”。

麓山寺道场,不久不仅成了全国芸芸众生问佛求善的圣地,而且也成为全国文人汇集之处。风流才子杜牧把长沙歌妓和岳麓山的红叶写得淋漓尽致。诗日: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留得青楼薄幸名。

又诗日: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杜牧是否去过岳麓山,有待考究。但他却为没有去过岳麓山的青丹高手提供了极好的创作素材。岳麓山上有一亭子,原名红叶亭,清代诗人袁枚按杜牧《山行》中“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句,改红叶亭为“爱晚亭”,这却是事实。杜枚的麓山之咏,为天下的文人才子歌咏麓山开了先河,也为岳麓山的文运昌盛创造了条件。

正是:

木棉袈裟解愚蒙,灵佑慧眼识智崇。

现身说法阐佛理,麓山寺内香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