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体内真气的不断融合,明忆晗肢体上逐渐能动弹,当她徐徐睁开自己眼睛的时候,言欣云俊朗的脸一下子印入她的眼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自己夫婿的明忆晗,脸一下子红得不能再红,心如鹿撞的她赶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这时,还在输送内功的言欣云更加意识到尴尬,心里简直就像是鸡啄过的米,乱七八糟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收拾得好。但调息未完毕,自己的嘴还是必须贴着对方的唇,这让欣云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莫名其妙到极点,居然无缘无故地碰上天底下最为别扭的事情。
就这样持续多一刻钟,明忆晗体内的真气终于融为一体了,言欣云立刻收功,结束这样尴尬的“运功接触”。
明忆晗这才徐徐睁开双眼,却不敢正视自己的挂名夫婿,只是在床角稍稍移动了一下睡得麻痹的身体,强装镇定。
言欣云走下床橼,浑身显得不自在,沉默上半晌,终于勉强开了口,淡淡问道:
“你现在……感觉好些没?”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没敢停落在明忆晗身上。
明忆晗红着脸,点点头,低声回答:
“嗯。”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我也累了,到隔壁歇一下,你有什么事情再叫我过来好了。”言欣云说完,立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看着欣云这般匆忙离去的身影,明忆晗心里顿时似乎莫名多了一份失落感……
言欣云从房里走了出来,一直在房外候着的郑华冰赶紧迎了上去。
“欣云,忆儿怎么样了?”
言欣云先是红着脸,跟着淡淡答道:
“她醒过来了,你可以进去看看。”说罢,她也不等郑华冰回应些什么,便独自走了开去。
“公子,等等我。”启絮立刻跟了上去。
看着这样异于平常的女婿,郑华冰是觉得奇怪,但一想到女儿已经醒过来,万般欣喜的她也顾不及奇怪那么多,立刻走进房去看看自己女儿……
客房内,言欣云坐在豆点般的灯光前,深深锁上俊眉,久久沉默着。
启絮站在一旁,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只要一看到主子那深深锁着的眉头,便把话都吞了回去,随着主子保持沉默。
这样持续了好半个时辰,言欣云终于站了起身,轻叹了一口气。
“殿下……”启絮轻轻叫了一句。
“嗯?”言欣云看着启絮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料及她在担心些什么,于是微微吸了一口气,说道:
“今天本宫所做的事,纯粹是为了救人。你别多想,也别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启絮没想到主子竟然会这么直白地把内心尴尬的事情表达出来,于是有些应付不及,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连夜赶过来?”为了缓解气氛,欣云故意调了话题。
“启絮担心殿下,所以便赶来看看殿下会不会出什么状况。”
欣云淡淡一笑:
“本宫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说着,她随手拿了一条面巾,递给启絮,“瞧你的头发,都湿了这久也不擦擦,要是连你也着了凉病倒,本宫现在可没剩多少内力可以传送了。”
启絮听之,接过面巾,忍不住“噗嗤”一笑:主子会开玩笑,表示她已经尴尬完,现在应该没事了。
言欣云亦微微一笑,暂时一扫日前所有烦恼的心事,转身迈近窗边,面向窗外暴雨雷电,随手打开扇子,轻轻晃于胸前,似乎恢复了之前的闲然自若。
看着主子那舒心的一笑,启絮虽是女儿之身,却也不禁为之一动,暗道:殿下真是“笑如三春旭日,严如腊月寒霜”。但愿她真的放下心来,不要追究自己的过去,不要忧虑自己的将来,如此她才能永远这般悠然下去……
半晌,言欣云合起扇子,转过身来,忽见启絮正看着自己若有所思,不禁问道:
“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本宫?”
启絮一下子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哦,没什么……启絮是觉得殿下无论穿男装还是女装,都是俊雅非凡,令人忍不住总想多看几眼。”
欣云听之一笑,本欲继续闲聊着,却瞥见正在解宽衣领擦头发的启絮脖子上挂着一只玉鸳鸯,忽地记起什么来,于是淡问启絮:
“这只雌玉鸳鸯,你一直佩带在身上?”
启絮点点头:
“玉鸳鸯本是燕王殿下随身佩带的宝物,那次皇宫侍卫武艺竞技上,我们兄妹能得燕王殿下赏识,赐予其心头之物,是我们三生修来的福气。所以我们一直将玉鸳鸯贴身收藏着。”
欣云莞尔一笑,又调了话题:
“提起燕王,本宫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母后偶尔会唤燕王为‘晗’?”
“哦,殿下有所不知,燕王出生于清晨,‘清晨’即是‘晗’的意思,故燕王有乳名‘小晗’。后来皇上替他取了正式名字,再加上皇朝建立,各王子、公主要论字封号,排到殿下您,刚好是‘晗’字,至此,除了皇后娘娘偶尔会以‘晗’称呼燕王,其他殿下们都不会这么称呼他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言欣云心里已经七八分断定燕王便是明忆晗的“小晗哥”了。
“怪不得什么?”
言欣云淡淡摇摇头,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答应过明忆晗,不要把“小晗”的事情跟任何人讲,包括敬思和启絮。
又是沉思上一阵子,欣云突然沉沉一呼吸,说了一句颇有含义的话:
“启絮,能被燕王看重的人不多,难得他能这般器重你们兄妹,你们要好好把握了。”
启絮听之,察觉不对,连忙下跪道:
“殿下您说到哪去了?殿下一定能躲过今年这一劫的!就算……就算万一躲不过,启絮也至死只追随殿下一人,只求殿下您,千万别抛下启絮啊!”
看着她心慌的样子,言欣云略带苦笑,徐徐扶她起身,有些感慨地说道:
“跟着本宫有什么好?要是躲不过年底的劫,本宫将何去何从,这是谁也无法定夺的事情。而且,本宫也没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卖命地追随。”
“追随殿下没有所谓的‘值不值得’!只要殿下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那就是我们兄妹俩最大的心愿了!”
听着启絮这一番简短却又感情真挚的话,言欣云不禁苦笑一下,接着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想想自己贵为堂堂大明皇朝的公主,在外人眼里,是享尽荣华富贵,可有谁知道自己内心真正的担忧——对过去的担忧、对将来的担忧、对如今这段错乱姻缘的担忧?做百姓的,只知道皇族贵不可攀,有谁明白自己身为皇族的“高处不胜寒”?又有谁会相信,当今世上,真正清楚自己真实处境、真正能与自己谈心的,只有自己的乳娘嬷嬷、敬思和启絮?难道真的无论你是寻常百姓,还是达官贵族,都要去应那样一句老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唉……”
欣云幽幽的一叹,伴随着窗外雷电风雨,给这无尽的夜添上无尽的愁。
空山新雨后,万物皆绿油。
次日,天气格外好转。已经痊愈的明忆晗很早就梳妆完毕,独自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美丽的景色,沉默着。
“忆儿。”不知几时,郑华冰竟站在女儿身后。
“娘。”明忆晗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见女儿精神不错,郑华冰终于有了舒心的笑容:
“一觉醒来,人可精神多了。你不知昨天自己有多吓娘,你……好了好了,不提昨天了,你能醒过来,娘就心安了。”
“娘……”明忆晗轻轻躺入母亲怀中。
“怎么啦?孩子?”郑华冰有些诧异,抱着女儿,轻轻问着。
“昨天忆儿一直昏迷着,若不是听到娘的哭唤,忆儿真的回不过头来。”忆晗说着,挽起母亲的手,抬起头凝视着母亲。
“傻孩子,别胡说!”
“娘,这些年来,您一直为忆儿操心,忆儿都没有好好珍惜着。经历了昨天那一劫,听到娘因忆儿而撕心痛哭,甚至为了救我醒来,甘愿为我折寿,忆儿幡然醒悟,觉得无比惭愧。请娘原谅女儿一直以来的任性……忆儿发誓,从今往后,不再拘泥于过去,不再让您操心了。”
听着这些话,郑华冰一下子怔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甚至连问话的声音都有些抖:
“忆儿……你你说的是真的?”
明忆晗眼里含着迟来的省悟之泪,点点头,说道:
“醒来后,忆儿想了很多,直至此时此刻,也总算是想通了。其实小晗哥没有死,这已经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只要他活得好好的,无论他在不在我身边,我都会开心。若是改日能再遇上他,我一定登门拜谢,如此,忆儿便真的没什么遗憾了。”
“好……好……”郑华冰看着眼前的女儿,心理甭提有多高兴,激动地拥着女儿入怀,喜极而泣,“我的女儿真的醒回来了!真的醒回来了!”
被拥入怀的明忆晗看着母亲如此欢欣,心里也逐渐平和了起来。
一会儿过后,两个丫鬟敲门进来,说道:
“夫人、小姐,车夫说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和小姐随时可以上车回府。”
“好。你们去看看姑爷醒来了没有?如果没有,我们就等他醒来再走。”郑华冰道。
丫鬟小玉答话:
“回夫人,姑爷与启絮姑娘一早就醒来了。启絮姑娘正陪着姑爷在寺里散心着。”
明忆晗听着,眼里闪过一丝失落的神色。
“那你们去通知一下姑爷,让他准备一下,我们要上车了。”郑华冰继续吩咐丫鬟们。
“是。”丫鬟们应声而去。
“忆儿,”郑华冰牵着女儿的手,温和说道,“你也准备一下吧。”
明忆晗淡淡一笑,点点头,而心里却暗自蹉跎着:呆会遇上言大哥,我该怎么去化解昨夜与他之间的尴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