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言欣云为明忆晗输送内力进行调息的时候,却意外地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公子!”
丫鬟们打开房门一看,竟然是启絮!
郑华冰心中欣喜,上前挽住启絮的手,说道:
“启絮,怎么是你?”
启絮朝她行了个礼,说:
“我见暴雨不止,公子又迟迟未归,心里怕公子会出什么事,便独自寻到寺里打听着……”
启絮未说完,忽见言欣云正在床头上给明忆晗运功,不禁一怔:
“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言欣云没精力回话,郑华冰代答:
“忆儿早上被毒蛇咬到,刚刚……又受了打击,所以昏迷不醒。寺里的药师都束手无策,我们没有办法,只好让你家公子运功替她调息看看。”
启絮不太放心,立刻上前仔细观察着明忆晗的脸色,迅速出手封住她五处要穴,阻止言欣云继续运功。
郑华冰紧张问道:
“启絮,你要做什么?”
“启絮想探探明……少夫人的脉。”
言欣云这时收了功,睁开眼睛看着启絮,淡淡说道:
“你来了?”
“是的,公子。”
“来得正好,你帮她把把脉。我刚刚给她调息的时候,总感觉她喉咙里似乎有另一道真气潜伏着,似乎有种致命的倾向。”
“是。”启絮应着主子一声,立刻扶明忆晗躺下,又掏开她的袖子,替她把着脉。
郑华冰这时赶紧把言欣云牵到一边,低声问道:
“欣云,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言欣云点点头,又平静地说道:
“不过您也先别慌着,目前那股真气还没完全扩散出来,而且有启絮在,忆儿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郑华冰表面是点了点头,实际上哪里心安得下?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女儿,她心里仿佛就有七八个吊桶上下不停地吊着,女儿一刻醒不来,吊桶就一刻也停不下来。
启絮把了好一会儿的脉,又轻轻解开明忆晗的衣领,仔细观察起其颈部。
言欣云见状,问:
“她怎么样了?”
“公子说得没错,明……少夫人的咽喉里有另一道真气潜伏着,要不是公子刚刚有提及,启絮还真没把出这异常脉象。启絮刚刚仔细给少夫人检查了一下,发现她脖子上有伤,你看,上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小红点,这就是伤口,也是那道异常真气的聚集点。”
她说着,郑华冰与言欣云齐齐上前仔细一看,果真见到明忆晗脖子上的红点。
为什么她的脖子会无缘无故受伤?言欣云忖着,仔细回想着近日明忆晗所经历的一些事,恍地记起当日在天野山颠比武的事,疑道:
“难道是千羽的飞那一剑?”
听主子这么一提醒,启絮也蓦地想起千羽的飞与明忆晗比剑时刺向明忆晗脖子那一剑,道:
“有可能!那一剑,表面看是‘点到为止’的一剑,但千羽的飞要在剑上贯注真气暗锁少夫人咽喉,根本不是一件难事。而且,当时千羽的飞是投机取胜,她不清楚少夫人武功底子,所以要防着少夫人,她不得不放下这一颗后备的‘棋’。”
言欣云点了点头:
“不错。那现在有什么办法能治好她?”
启絮锁了一下眉头,似乎是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郑华冰急急挽着她的臂腕,近乎哭着在央求:
“启絮,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求求你,一定要救醒她!她自幼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三岁与我沦落接头流浪乞食、八岁又遭逢强盗洗劫、亲眼看着伙伴为救自己而被砍得遍体鳞伤……她的心已经伤痕累累,没有一天真正开朗过,如今还要遭受着莫名的一劫,我求你——”郑华冰哭说着,下跪在启絮跟前,“启絮,你一定要救醒她!只要你能救醒她,无论花再多钱,甚至是要了我这条老命,我也愿意!”
言欣云与启絮赶紧扶起她来。
启絮见郑华冰担心成这样子,只好劝道:
“老夫人您别这样,您折煞启絮了。”
言欣云亦道:
“您先别着急,让启絮好好想想,她一定有办法的。”
这时,丫鬟小兰无意间瞥见躺在床上的明忆晗虽是昏迷着,但眼睛里却不时流出眼泪来,于是唤道:
“夫人,姑爷,小姐在流泪!”
众人怔了一下,赶紧凑近明忆晗,果见如此!
郑华冰激动得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启絮轻轻示意她坐到一边,好让自己重新给明忆晗把脉。郑华冰只好移站一旁,焦急地候着。
探了好一会儿脉,启絮突然轻声问着明忆晗:
“少夫人,您是不是听见我们在说话?”
明忆晗眼里顿时又流出眼泪来,似乎在回答着。
启絮一悦:
“那就好。”
言欣云问道:
“她听得到我们在说话,就是醒不来,这是为何?”
“她颈部的真气由于蛇毒的摧化,本来就有些扩散,再加上之前那些药师把脉不够精细,给她开的解毒药方正好与这道潜伏的真气冲突相克,导致真气扩散到头部,所以她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现在她……她有得救吗?”郑华冰带泪,心急问着。
启絮锁着眉,看了看明忆晗,又看了看自己主子,说了一句很迷糊的话:
“可救,也不可救。”
“什么叫‘可救,也不可救’?启絮你说个清楚啊……究竟你能否有把握治好忆儿?”郑华冰这一急起来,整个身子几乎都在抖着。
启絮看着郑华冰,似乎欲言又止,片刻后又看着言欣云,才答道:
“现在这里能治好少夫人的,只有公子你了。”
“此话怎讲?”言欣云不解。
启絮道:
“少夫人现在神志是清醒的,所以要治少夫人的病,其实并不难。只要将那潜伏的真气导入她的经络里,与她本身修炼的真气融为一体,再开个方子让她服下,便没什么大碍。但是少夫人脖子里的真气是一种极其阴柔的真气,而她本身修炼的内功是一种刚性内功,要让二者相容,除非有人能运用一种温性的内力将它们导为一体。这里有内力的人,只有您和启絮,但启絮所练内功并非温性内功,所以只有您才可以救她。”
“可是之前给她运功的时候,我发觉只要自己的真气一接触到她脖子间的真气便运行不了,如此又怎么能将那真气导入她经络里呢?”
“因为公子着手运功的地方选错了。要成功导入真气,唯一的途径是……”启絮说着,凑近言欣云耳朵,低估了一句。
言欣云不听还好,听了耳根子立刻红了起来:
“这……没有其它方法了吗?”
启絮摇摇头,低声回答:
“没有,少夫人伤在咽喉,只有这个方法救得了她。启絮就是觉得这样子的救法,公子一定会十分尴尬,所以才说——少夫人‘可救,也不可救’。”
未等言欣云反应过来,郑华冰已经紧紧抓住言欣云的手,哭道:
“欣云,你一定要救醒忆儿,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她是你的妻子,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醒不来啊!”
“老夫人您别这样激动,公子他确实有尴尬为难的地方,您让他好好考虑一下吧。”启絮替言欣云解围道。
郑华冰已经急女儿急得差点疯了,拼命地摇摆着言欣云双肩:
“还考虑什么?忆儿都醒不来了,也只有你能救她,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欣云啊,救人有什么好尴尬的?你如果再不救她,她就真的醒不来了?你于心何忍呐?!”
“这……”言欣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顿了好些时候,也没能把话说完整。
启絮看得出主子的犹豫,但心里也料定凭主子的性格,一定会救明忆晗的,于是挽着郑华冰道:
“老夫人,我们还是先出去一会儿,让公子他需要冷静一下吧。这救人的事,我想公子冷静下来后,心里会有打算的。”
“可是……”
“老夫人!没有可是了,我们出去吧,公子会有分寸的。”启絮说着,拼命地给郑华冰眼神暗示。
郑华冰虽担心女儿,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救人的方法会令女婿这么为难,但见启絮这么说话,分明是有意在支开旁人,好让欣云在救人的时候不会显得那么尴尬,于是她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女婿一眼,在启絮的随同下,无奈地走了出去。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丫鬟小玉、小兰也随之离开,并顺手扣上房门。
自从和明忆晗“成亲”以来,言欣云最为忌讳的,莫过于与明忆晗独处。虽然明忆晗与她之间有个“约法三章”,而且明忆晗心里只有小晗,但言欣云总觉得和她独处,特别是夜里要同住一间房,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如今,越是对独处有避忌,老天越是给她这样的经历,这让原本就有些忧郁的言欣云更加显得心烦。
看着床头上脸色苍白的明忆晗,言欣云突然不由自主地回想着连日来与她的种种经历——从洞房内她与自己“约法三章”,到天野之颠山洞内她不顾一切闯入洞中给自己照明前路,再到后来翰林府上,她误将自己当成她日思夜念的“小晗哥”而紧紧抱住自己,跟着是今天早上,她为了救自己而被蛇咬伤……这一切的一切是那样强烈地触动着欣云的内心,但是启絮地话又在耳边响起——要救她,唯一的方法是用嘴给她输送内力,因为她伤在咽喉,要顺气而下,才能导化咽喉里的真气。
想着自己对明忆晗已经有种莫名的尴尬在心里,现在还要与她有亲密的接触才能救她,言欣云是怎么也做不出那样的举动。
就在她意志踌躇之际,昏睡着的明忆晗不知怎么的,眉心紧锁了起来,嘴唇也变了颜色,看样子十分痛苦,有可能是她体内的异样真气又在扩散了。
言欣云觉得不对劲,于是迅速坐到床头,一手摸了明忆晗额头,发觉竟然是冰凉的!欣云大惊,连忙轻唤着:
“明小姐,明小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明忆晗的眼睛睁不开,但眼珠子在眼皮里微微滚动着倒是让言欣云看出来了。
言欣云稍微欣喜,但也意识到如果不马上给她传功,那一切恐怕真的会晚了!情势如此,由不得犹豫片刻,于是欣云只得暂压下心里的尴尬,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明小姐,启絮告诉我救你的方法只有一个,所以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可能对你有所冒犯,但请你相信,欣云心里真的除了救人,别无他意,希望你能见谅。”
说罢,她徐徐靠近明忆晗,却在差不多接触到对方的嘴唇时,又顿了片刻。片刻之后,欣云终于还是迎了上去,缓缓地将内力从嘴里传入明忆晗体内,有条不紊地为她调息着。
而明忆晗在欣云冰凉的唇触及之际,眉头忽然抖了一下,电流浑身。她的人是暂时睁不开眼睛的,但神志却是清醒的。她终于明白欣云之前为什么会一再犹豫着、也终于知道欣云为什么要在替自己调息之前还要拼命强调自己只是出于救人的心里。她在理解这个“挂名夫婿”的难处之同时,亦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对他这样亲密的举动居然是有反应的。在这一刻,明忆晗突然觉得自己伤痕累累的自己似乎找到了一种安慰与寄托,而这种安慰与寄托,是只有欣云才能给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