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秋水别院后花园。
夜空中星朗月明,草地上余辉争艳,凉风时时送来阵阵柔和的叶动,清新气息缕缕随风扑怀,叫人处之莫不心旷神怡。
而此时,言欣云虽信手拈花,却毫无赏景的情趣,独自漫步在花园里,静寂愁思。
“一个人在花园里,会不会孤独了点?”不知几时,她耳边竟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言欣云不由得暂且收起一干情绪,轻扬起嘴角,淡叫了一声:
“老师。”
中年男子微笑,手里轻轻摇着那把孔明扇,徐徐走上前来,又朝她稍稍作揖。
她悄然弹去手中的花叶,轻轻托起他来,道:
“不必多礼。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殿下有心了。区区休养了数日,如今已无大碍。”原来此男子即是当日受伤的中年儒生。
言欣云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别过脸去,大概不想让老师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
可儒生还是看出端倪,并且微笑着直接说道:
“殿下心事不少。”
她听之,不禁苦笑,回过身来,凝望了一下儒生,道:
“相信启絮他们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老师您了。”
儒生点一下头。
她却轻轻摇了摇头,无比惆怅地说着:
“这一切都是本宫的错……”
儒生淡笑:
“也不尽然。”
“老师无须劝慰。”她苦笑着,目光变得更加深远,幽幽地说道,“还记得前年‘打年卦’的时候,您亲自替本宫卜了一卦,卦言凶多吉少,忌出宜入。那时,您还在我手心上写了一个字。”她说着,伸出有些冰冷的手指,在儒生掌心上写下一个“病”字,接着又道,“现在想来,若是年头本宫肯老实呆在宫里装病,如今亦不至于连累这么多人替本宫受罪着……本宫愧对冒着性命危险陪我隔离出宫的张家兄妹还有嬷嬷他们,也深深地伤害到茏儿……本宫真是罪孽深重。”
儒生淡淡地笑着,接着若有所思般沉默了片刻,忽地抬头观察了一下星象,又掐指算了算。
言欣云微笑中带着些许无奈,问:
“老师又在帮本宫算命么?”
儒生没有回答,而是聚精会神地算自己的东西。良久,他回过头来,看着她,有些低调地说道:
“区区刚才是替殿下算一了遭,不知您想不想知道结果?”
她神色有些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恕区区直言,殿下年头冒然出行,已是冲了大忌,且您今年有个生死关,如今走到了这一步,要逃出此劫,怕是挺难。”
听到这样的结果,她脸上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似乎早预料到有这样的答案。半晌,她缓缓讲道:
“本宫逃不逃得出今年的劫早已经不重要了,只希望不要牵连到敬思他们还有茏儿才是真的。他们几个,是本宫如今唯一的牵挂。”
儒生摇了摇孔明扇,道:
“敬思兄妹面相不俗,且命重而属木,来日必有‘木’性贵人扶持,自可逢凶化吉。至于那位明小姐……”
听出他话里藏有犹豫,言欣云显得有些担心:
“她怎么了?”
儒生摇着头,轻描淡写:
“前世因,今生果,殿下这辈子是注定与她有一段纠缠的孽缘,谁也逃不开,谁也解不了,一切要看殿下能否躲过命中这个生死劫数了。”
“不知老师能否再指点一二?”
儒生又是摇头,却慢慢地伸出手指了一下头顶上的夜空,道:
“殿下你看这夜空星像。紫薇帝星旁边有一颗若隐若现的小祥星,那就是殿下的本命星。”
她顺势望了过去,果见到帝星旁边有个忽明忽暗的小祥星。
“小祥星周身乌云暗涌,闪烁不定,令人难以琢磨出内象,因此区区暂时无法断此劫数,只能叮嘱您——凡事多加小心。”儒生摸了一下胡须,语重心长。
她沉默了一下,淡淡说着:
“您是当朝国师,如果连您都无法断出这个劫,那它无疑是个死劫。其实,茏儿那几天出走的时候,本宫也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私底下遣散了那些不知实情却因我而隔离到皇陵的宫女太监。目前那里只剩下嬷嬷和小叶子在守着,如果本宫真的出了状况,希望老师看在你我数年师徒的份上,暗中帮他们一把,让他们脱离危险。”她说着,亲自恭身行礼。
儒生扶起她,有些感慨地说道:
“殿下不必急着谢,区区能不能帮上您的忙,恐怕还是个问题。”
“不管能否帮得上,只要老师有相助之心,做学生的始终心里感激。”
“非也。区区不是这个意思。不瞒殿下,其实今年区区亦有个生死劫,若能侥幸躲过,可增寿数十载,若无法躲过,恐怕近日必有凶机。”
“哦?”
儒生点了点头,微微颔首:
“回京前,区区自己卜了个卦问凶吉。卦言生死一线,途中险象环生,进京后宜朝西,忌行东。”
“秋水别院刚好在西,比较僻静,老师来此休养是安全多了。”
“但驿站在东。区区是被贬职内臣,到京城须按朝廷规定暂住驿站, 等待通报后才能进皇城面圣复职,所以此劫亦是个未知之数。”
言欣云想了想,道:
“老师无须多虑,容本宫想个法子让父皇直接召您入宫便是。”
儒生微微一笑,朝她轻轻拱起手来,目光中流露出谢意。
然而就在拱手的那一刻,他突然瞥见帝星旁边那颗小祥星迅速划过她后背的夜空,坠落时周身云彩呈桃红之色,凄美有些刺眼。
他眉心略微抖了一下,心道:天意,果真是死劫……
二人在花园里走了一圈之后,儒生突然借口有些累了,先行告退。
一时间,园里又静寂了下来。此时,言欣云却难抑胸中万千愁绪,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圈又一圈。她牵挂着自己的将来,牵挂着敬思他们的将来,也牵挂着明忆晗的将来。一想到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要这么多人来承担着,她的心就揪得厉害。到了这一步,该如何是好……她不断地问着自己。
就在她又昏昏噩噩地走完一圈的时候,却渐渐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
这是一阵令她熟悉的脚步声,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欣喜地期盼来人走近。
近了,越来越近了。
可当来人见到她也在花园里的时候,是立刻掉头就走。
“茏儿。”她轻叫了一声。
明忆晗听之不仅没停下来,还加快了往回走的脚步。
言欣云一阵心痛,纵身跃到她跟前,轻轻拉住她的手臂,正想对她说什么——
“你不要碰我!”明忆晗又惊又气地说着,一把甩开了言欣云的手。
“好好……”言欣云努力压下心碎的苦感,说道,“我不碰你……不碰你就是了……茏儿……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谈的?”说着,她眼里满是泪水,想走开。
言欣云一手却伸手拦住她,眼中泪光闪烁:
“我知道这几天你一直都在刻意避开我,但是我真的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清楚……”
话没说完,却被明忆晗用低沉的语气打断了:
“让开。”
尽管这又是一句极刺伤人心的话,但言欣云还是忍着愁绪,坚持将话讲下去:
“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明忆晗抬起一双伤感的眼眸,什么都不讲,索性直接推开对方的手,大步朝前走去。
见状,言欣云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在滴血,她大跨步紧随其后,再一次问道:
“难道你我真的不能静下来好好谈一下吗?”
见对方仍旧走着自己的路,她越发心痛起来,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伤害了你,你痛恨我也是对的……既然你无法接受我这样的感情,我也不会勉强,更不会阴魂不散般纠缠在你身边……如果你还是觉得我烦的话,今后这段日子我尽量不出现在你眼前就是……但请你现在能停下来听我说说话……好吗?”
明忆晗听得心烦意乱,干脆蒙上双耳。可就在她还想往前走的时候,言欣云又一次拦住她的去路,正色地说道:
“我只想和你说一句心里话,就一句!”
面对这样坚毅的眼神,明忆晗到底刹住脚步,也徐徐放下蒙住耳朵的双手,可那含泪的眼光是冰冷得逼人。
虽是如此,但她肯停下脚步即意味着她肯听自己说话了——言欣云心中一阵欣慰,激动得深深一呼吸,才讲道:
“谢谢你,茏儿……我想对你说的是……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腊月,我会……我会……”言不由衷,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泛起了层层酸味,“我会还你自由身的。”
“还我自由身?”明忆晗反问着,泪珠拼命地掉落,“你还得起吗?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有能力对我打包票么?”
“只要腊月十五之前你能安心呆在秋水别院,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哼,”明忆晗失望地冷笑一声,“说到底你还是怕我揭了你的底。”
“是。因为一旦秘密被揭开,无论是翰林府上下还是敬思他们,都必须死。”
“是吗?你倒是伟大,一切都替人家设想着。不过,这么说来,你应该是一早就知道事情如果穿绑,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了?”
“……是的。”
“既然你知道事态严重,为什么你还要他们帮你设计装病?为什么装了病你还要无端端跑出宫来‘透气’呢?你分明是拿他们的命来耍!枉他们一个两个对你这么忠心!”
此话确实说到言欣云的痛处,一时间,她心如刀割,无言以对。
“朱晗儿,你太自私,也太自以为是了!为了躲避联姻,竟然伙同心腹欺骗起你父皇与天下人,你总以为一切都可以在自己掌握之内,结果联姻还没躲过,敬思他们倒是要替你赔上性命。也许他们还没告诉你,皇上一早派人在别院暗中观察数日,还将他们兄妹引了出去应证你的身份,是吧?”
言欣云浑身一颤:
“你说什么?”
“你没听明白吗?你父皇已经知道你的一切了,他不作声响是为了成全你,而成全你的代价就是——赔上所有知情人的性命。等到年底你顺利躲过了联姻,敬思他们一个两个都得死。而你,由始至终只是一个挂着公主虚衔的人,你认为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还我自由身?你真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说罢,她已经泪眼模糊,欲走。
“站住!”言欣云突然极度严肃地喝了一声,威严得有些惊人。
她不自主地定了下来。
努力收起狼籍的情绪,暂压下波涛汹涌的心情,言欣云低沉地问了一句: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你认为我有必要和你开这样的玩笑么?”
言欣云沉默了一下,语气突然加深:
“抱歉……”
“抱歉?一句‘抱歉’就能弥补你所犯下的一切错误吗?”
“是不够弥补,但是,”言欣云突然变得冷静,道,“茏儿,听我一句建议:想办法劝你爹辞官归田。现在淡泊名利,年底方可明哲保身,否则一切都太迟了。”
“这一点不劳您公主殿下费心,我自有安排。”她故意把“公主殿下”几个字说得很重很重。
“茏儿……”
“公主殿下不必叫‘茏儿’叫得那么亲切,反正腊月一过,”她说着,泪眼中投射出幽怨的目光,字字沉重地讲出一句深刻人心的话——“我们就互、不、相、识。”
言欣云脚步蹒跚:
“不……茏儿,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心平气和地谈……”
“夜了,”她故意用冰冷的语气打断欣云的话,“公主殿下要说的也已经说完,请问,我可以回房了吗?”
看着眼前的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人,听到如此一再刺伤心灵的话,言欣云到底抑不住噙在星目中的泪珠,任它们一粒粒当场垂落。
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每掉一滴泪,对方的心亦随之落下一滴泪。
她终于没再阻拦。
而强忍住心碎的明忆晗亦即刻消失于她的眼帘之中。
次日,秋水别院花园里。儒生邀明忆晗对弈。
不知是心中烦躁还是牵挂着其他事,明忆晗总是进不了状态,一连输了五局,每局都输得一趟糊涂。
“姑娘,这一局你又要输了。”儒生微笑说着,随手捻了个白棋子,轻轻放入棋盘之中,须臾间,盘中的黑子已少了一大半。
明忆晗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地微笑着,道:
“刘先生棋艺高超,晚辈甘拜下风。”
儒生嘴角扬了扬,摇摇手指头,说:
“姑娘倒也不必急着认输,此局尚有一丝转机。”
“局中乾坤已定,便纵有转机,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未必吧?”儒生含笑,信手捻来茶杯,轻轻砌了一口。
“姑娘请看。”他说着,举一黑子落盘。
明忆晗仔细观察了一下,不禁赞道:
“先生此招‘围魏救赵’实在出人意料。”
“呵……”他笑了笑,晃晃手里的扇子,“不是‘出人意料’,是姑娘心有他事才会举棋不定,令对手有可乘之机。”
“哦?是吗?”明忆晗语气是显得轻松,可神色却出卖了她。
“难道不是?”儒生故意问着。
明忆晗似笑非笑,说着:
“先生不是擅长推算么?不妨就算一算自己刚刚猜得是对是错吧。”
儒生却摸了摸胡须,装着掐指推算了长一段时间。
明忆晗不禁淡笑,问着:
“刘先生,算出来了没有?”
“算是算出来了,不过区区怕说出来,姑娘你会不爱听。”
“但说无妨。”她脸上是笑着的,内心却隐约觉得有些蹊跷。
“这可是姑娘自己说的。”儒生点了点头,看着她,说道,“区区算出姑娘确实有心事,而且这‘心事’还跟殿下有关,没错吧?”
明忆晗脸色稍变阴又立即化晴,淡淡说了一句:
“看来先生今天不只是邀晚辈来对弈这么简单了。”
“姑娘果真聪慧过人。”
“过奖。”她冰冷而简短地敷衍了一句。
儒生亦不生气,反是若无其事地拂直宽袖,开门见山:
“相信姑娘应该晓得殿下的‘以往’还有她装病的原因。”
“是又怎么样?”
“那姑娘是否知道殿下今年还有个生死劫呢?”
生死劫?她有点惊讶,但回过头想,又含笑道:
“先生何必故弄玄虚呢?她活地好好的,哪会有什么生死劫?”
“姑娘此言差矣。”儒生说着,突然显得有些正色,“昨夜,区区夜观星相,无意中发现……殿下大限将至,两三个月内必有凶机。”
大限将至?她心中起了一股莫名的震撼,表面上却潇洒无其事地说着:
“星相之说,扑朔迷离,岂能尽信?况且,她大限将不将至与我何干?”
“不管姑娘信或是不信,区区还是得不客气地说几句。殿下的本命星已经坠落,星坠落之时周身云呈桃红之像,桃红预示姻缘人,殿下之死,恐与你有关。”
明忆晗一怔,神情冰冷逼人:
“先生迷信星象之说也就罢了,何必信口开河毁我名节呢?况且提及‘姻缘人’,我确实是阴错阳差地跟她拜过堂,可大家皆是女子,怎能算是姻缘之人?依我看,就算真有什么‘姻缘人’作祟,恐怕这个‘姻缘人’应该是那个与她联姻的高丽王吧?”
儒生摇了摇头,叹了气,缓缓说道:
“桃红乃是女色之像,姑娘,你对区区有过救命之恩,区区实在不想看到你因为一时之气做出冲动之举而抱憾终生。”讲着,儒生停了片刻,指着桌上的棋盘,语气深长几许,“姑娘,你的人生就像这盘棋一样——黑子即将灭亡,只有及时自行补救,方可解除危机。今后两个月内,请小心行事。”
她一怔,凝视着棋盘,无语。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间初秋渐渐来临。
在这两个月里,言欣云身边一共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儒生突然决意离开别院,回驿站去养伤,任是谁也劝不了。
二是经明忆晗的解释与劝说,不多时,明时宁便以年老精力不足而提出辞官,带着郑华冰与芮洁颖回了苏州老家养老,只剩个明梓轩留在京城打点一下听月楼,准备年底正式收摊。
突然间走了这么多人,明忆晗心里觉得空空起来。整天独自对着庭院深深,她越发空虚惆怅。她觉得自己好象跌入一个可怕的梦魇里,迷茫得忘却了自己的内心……
这些天来,言欣云一直履行着自己的诺言,不再对明忆晗有任何纠缠的举动,亦很少出现在她面前。每天天未亮,欣云就起身去了翰林院,一去就去到天黑夜沉才回来。而回府后,她也没有立刻进房休息,更多时候,是走进书房,起笔抄抄写写,直到夜阑人静。
她看上去像是在刻意地躲避,也许也是真的在躲避着。她不想让自己弥足深陷,以为这样做或许可以减少明忆晗对自己的恨意,也可以减轻她对明忆晗的迷恋。可是她还是失败了。就算再怎么躲,她始终躲不过自己的心,她对明忆晗的感情,在懦弱的躲避中演化成一道无形的思念枷锁,紧紧的栓住自己,栓得令自己难以呼吸。
这样,一晃两个月下来,她清瘦了许多,也变得沉默寡言。
她觉得自己有些老了,原本乌黑的秀发里,竟然多了些许白丝。
她突然想起一句古话:朝如青丝暮成雪。
“暮”是何时?
“暮”,应该不远了吧……
日子在死寂与孤独中沉没了,不知不觉,已入快进入深秋。
庭院里的树木开始凋谢,花草也逐渐变得昏黄。鸟语不再,蝶影难留,整座别院似乎没有了生机,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拄着拐杖,躲在京城西面僻静的深巷里,慢慢地等待最后的衰老。
那天是霜降。清晨的时候,言欣云正欲前往翰林院修书,那时,尚书公子林隐纤维突然拜访。
林隐纤刚任翰林院待诏职位,与言欣云是同事同窗。前些日子,他托她译了一部梵文佛经《浮华录》。现这尚书公子居然亲自过府来拿,这令她有些意外。
但言欣云还是把林隐纤请到大厅,然后亲自回书房取书稿去。
这也许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可当言欣云再次回到大厅时,却看到了她这辈子永远也抹不去的伤心一幕——明忆晗不知几时竟来到大厅,还和林隐纤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又像是关系暧昧的男女一般,有说有笑,甚至落落大方地邀请他到后花园走走。而遭遇明忆晗三次拒婚的林隐纤仍然对她痴心不改,今日突然见到明小姐真面容,又见她如斯大方邀请,不仅受宠若惊,居然也答应了下来。
也许是过于紧张,他走没几步就滑了一下腿,那时,明忆晗玉手轻轻一伸,扶住了他。一瞬间,她眼里流露出久违的善意之笑,关切之笑。
那一刻,言欣云清楚得记得,明忆晗的笑像雨后彩虹般灿烂,灿烂得深深地刺伤了言欣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