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骄傲的人,若没有一方服软的话,只会两败俱伤。
——《圣淑皇后手札》
九月菊花遍地黄,秋意莹然,和风飒飒,晴空万里。
一场盛大的皇家赏菊宴就在这么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举行,霎时群芳争艳,人比花娇。
只是,三两知己谈心的聚会远远比无意义的宫宴来得有趣,这在谢晴初很小的时候就知晓了,可是那时是在凤羽,有爹爹,大哥二姐照应,更有甚者,有皇子小七护着,所以在不如意或者无趣的时候开溜常而有之,无人有异议。可来到南陵,再无人问她的意愿,无人替她挡风,一切只有靠她自己。
刚踏进这里的那一会,所有人都把目光睇向她,想看明白到底这传闻中的女子与自己有何不同,待那英姿一现,或嫉妒或羡慕或赞赏的眼光接踵而至,一直打量着她。
到底有何不同?不过少了分女儿家的娇态,多了分如男儿般的自信,可偏偏又那么的吸引人的目光。姣好的面容,又是大家出身,位列三卿,只随便一样,就是别人一生难求。
她只坐在御花园中的一隅独饮,对眼前的花团锦簇毫无兴趣,也无和贵族小姐攀谈的雅兴,毕竟在这里无熟识之人,显得有点孤单。新裁的宫装,新制的首饰,新绣的花样,新编的舞曲,都将那娇俏的黄花比了下去。这赏菊宴如群芳会,没有一丝新意,据闻这是一场替南陵皇子选妃的宴会。谢晴初不知君娉兰为何邀她而来,自己根本是与此格格不入的。她突然很想像年少时那般任性的离席,却还是被自己的责任给强压下来。
看着那些个管家小姐在皇太后面前极为温驯,处处表现出其良好的教养和大家风范,应该是想攀上皇家的高枝,做那人人称羡的凤凰。
女为悦己者容,那些女子不是故意刻薄,故意嫉妒,只因,自己从未有那般不输人的自信,所以只能有家世的抬家世,有相貌的比相貌,有才情的显才情,只怕别人不知自己一样。她摇头叹气,这实在是没有必要,平凡如惊澜,却有一身惊天绝地的琴技,可听过她抚琴的人,十指可数,只因她从来只弹给喜欢的人听,再平凡无奇的外貌,也无损她的自尊,照样怡然自得,在凤羽的商场过得如鱼得水,潇洒自如。不过,到底是凤羽与南陵的不一样,这束人的礼教,让未见天外天的姑娘们失去了翱翔的翅膀。
也许是瞧见了晴初眼底的离落,君娉兰这才走过来,眉目含笑,“谢使节觉得很无趣是么?”她大方的在一旁坐了下来,马上有宫人为其奉茶,优雅的掀动杯盖汲了一口。
“不敢不敢,公主唤我晴初便可。这倒不是无趣,只是有点认生罢了。”事实的确如此,小七说她的适应能力极强,到哪里都不怕寂寞。
“不用跟我说见外的话,我也觉得很无趣,可是再无趣也得参加呢!”君娉兰的音调清婉,似有无奈,“我想‘身不由己’说的就是这般样子,依你的性子,怕也是不喜欢。不过皇祖母亦想见见你,所以我也只好做这个丑人,希望你别见怪。”见晴初这般好相与,她也和善的以你我相称,没有一丝架子,反而像认识很久的朋友般说开来,这博得晴初的好感,同时多多少少也替她解闷了。
“不会。晴初自然明白,得公主惦记就足够了。”谢晴初只是笑笑,横竖不过几个时辰,她还能熬得住。
“谢使节觉得哪家的小姐好?”君娉兰状似无意的问道,“她们都有可能成为我的皇嫂呢。”
“这……各有千秋,晴初实在是说不来。”又不是我哥哥找媳妇,问她作什么?突然又想起那时大哥追求大嫂的时候的窘样,不禁微扬起嘴角,柔和了她略显僵硬的身子。
“我觉得呀,谢使节就不错……”
“咳咳,咳咳。”这一句话差点让谢晴初一口气上不来,一命呜呼。开什么玩笑,做她的嫂子岂不就是嫁入南陵,那将会是一场噩梦。
君娉兰连忙替她顺气,笑着说,“呀,开个玩笑,倒是吓着你了。”不过我是真的觉得不不错呢,她在心里暗暗的说着。
“呵呵……”除了陪笑,晴初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单手捧起茶碗喝茶来掩饰自己的讶异。
这时君娉兰看见她依旧包扎的手,眼底里有着深深的歉意,柔声道,“我那日不知你受伤了,不然断不会做这么鲁莽的提议。现在伤可好了?”
“已经开始愈合了,再过数日就可大好,不用裹得这般夸张,公主不必挂在心上。”晴初客气的回答。对于君娉兰的突然示好,她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那就好,不然我的良心难安。哥哥也责备我不知分寸,让我思过呢!”说着说着,君娉兰突然神秘的凑近,小声的说着,“为了补偿,我有法子让你可早点离去,怎么样?”她的神情很是俏皮可爱,让人撤下心防。
嗯……这的确是很诱人的提议。可是谢晴初自小就被教道,天上不会白白的掉馅饼,太过吸引人的事情往往有着不可预见的代价。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常年深处皇宫的君娉兰早已练就火眼金睛,见她似有犹豫,也没继续往这话题绕下去,只是吩咐着身旁的人,“都瞎了眼了,没瞧见谢使节的杯子空了?还不快满上?”瞬间变脸如翻书,疾言厉色,让一干宫人瑟瑟发抖。
于是很快就有人上前替晴初斟酒,可兴许是太害怕的缘故,那捧壶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眼见着就要洒出来,本来眼疾手快的晴初想扶住,奈何手伤未愈,动作稍显迟钝,结果好端端的被淋了一身的湿漉漉,幸好茶是温的,不然就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