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怀远和沈祁在庄子呆了没几日,严嫣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骆小胖很得她娘喜爱,他也似乎很喜欢亲近她娘。这几日,每日去锦画堂用早膳的时候,便能见到他早早就陪坐在一旁,把她娘哄得眉开眼笑的。
并且,以往早膳并不拘要在哪处用,严嫣早上要晨练习武,总是在归雁阁用的。这几日奇了怪,到她要用早膳的时候,沈奕瑶便让丫鬟来请她。当然,也有严陌,沈小二这熊孩子早上起不来,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
严嫣的心情很诡异。
忍了两日,终于偷了空把骆怀远叫去一旁问话。
“你不觉得这样挺好的吗?”骆怀远笑眯眯的说道。
严嫣一愣,“什么意思?”
骆怀远叹了一口气,道:“伯母毕竟是你娘,她不是正在改吗,能感觉到她心里其实挺多的苦,只是不知该对谁说。”
严嫣浑身一震,没有说话。
没人知道严嫣有没有把骆怀远的话听进去,总而言之,严嫣现在也会主动和沈奕瑶说两句话了,虽然说得并不多,脸色也还僵硬,但总归来说是有进步的。
骆怀远和沈祁也不能总呆在庄子上不回去,又住了几日,两人便告辞了了。临走时,沈奕瑶一再说让两人有空就来,表情颇为不舍,骆怀远和沈祁俱是笑眯眯的答应。
下午的时候,邹妈妈来报,说府里来人了。
这府里自然不是别处,而是威远侯府。
这是自沈奕瑶从威远侯府出来,府里第一次来人。严嫣问了是谁,邹妈妈说是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有事想求见夫人。
“你歇着,我去看看。”
严嫣没给沈奕瑶发表意见的机会,便径直离开了。
沈奕瑶张了张嘴,望着女儿的背影叹了口气。
翠巧瞧了她神色,在一旁低声说:“三姑娘这是怕夫人您为难呢,老夫人找您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自那次之后,翠巧在沈奕瑶面前说话便大胆了些,她也看得出夫人不是不愿听这些,只是以前从没人在她跟前说过这些真话。全是些妖魔鬼怪说假话哄人的,也难怪夫人会把坏人当好人。
“我知道,只是——”沈奕瑶顿了顿,转为一声叹息,“算了,就让阿嫣去处理吧。”
严嫣并没有去见赵妈妈,只是让邹妈妈去问问内里详情,顺便把人打发了。她爹来她都不会觉得稀奇,这赵妈妈来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不多时,邹妈妈过来回话,说赵妈妈确实有事,似乎很急的样子。可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只说要见了夫人才说。
邹妈妈便推说夫人有病在身,将她打发走了。
严嫣此时并不知晓京城那边发生的事情,想了想,便遣人回去探听。严嫣走时,凝香阁是有留人看屋子,以往的眼线也俱都在,打听点小事应该不太为难。
确实不怎么为难,因为老夫人娘家来府里闹腾得沸沸扬扬,整个府里下人都知道裴家遭了大祸,舅老爷这是要掉脑袋了。严嫣派回去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听到消息,甚至连裴夫人****去荣安堂哭的消息也带了回来。
结合裴家的事,再加上赵妈妈突然前来,老夫人心里想什么不言而喻。
严嫣没有犹豫,将这件事去与沈奕瑶说了,并描述了下此时京城里的情形。
沈奕瑶脸上又红又白。
换了谁心里都不会妥帖,先不提之前那休妻一事,只说这次的事情,合着用的上我的时候就来请了,用不上的时候便不闻不问?
这要是换着之前自己还傻的时候,可不就让人几句忽悠便回娘家求助去了?
历来科举舞弊便不是小事,背后牵扯甚多,沈奕瑶就算不明白里头的严重性,光听女儿讲诉的那情形便知道不是小事。真回了娘家去,娘家是帮,还是不帮呢?不帮,她定会哭求,疼爱她的爹爹哥哥便会很为难。帮的话,给自家惹上麻烦。
其实很多事情是经不得深思的,尤其是对于那种突然开了窍的人。当全然的信任、依赖、好感,完全被摧毁的时候,崩塌的不光是一直以来树立的人生观,还有对人性的信任。
沈奕瑶甚至在想,这裴家的人肯定是做了贪赃枉法之事,要不为什么没关押别人,就牵扯上了他?
转念再一想,这裴侍郎是裴姨娘的爹,老夫人哪来的自信她一定会帮呢?尤其是在裴姨娘接二连三害自己以后?还有严霆知晓这些吗?
他定是知晓的,虽然从表象里并看不到他的身影。
就好比之前许多事一样,从来是老夫人在前面充当黑脸,他并不多言的。事情如了愿,他便会表情不显的道一句辛苦夫人了,娘真是太不懂事了。事情没有如愿,他便会出现说自己并不知晓这事,娘那里我来处理……
曾经的曾经,她觉得自己嫁了一个好夫君、好丈夫,在婆媳之间,丈夫永远是向着她的。她甚至有愧于自己抢了夫君疼爱,加倍对老夫人孝顺。
可事实呢?事实是经不得深究的!
再想想之前自己做的那些傻事,沈奕瑶顿时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羞愧淹没。
以前每每忆起爹骂她的话,她总是想不通,甚至心中隐隐有怨怼,觉得爹太专断跋扈了,甚至不听她解释就对她下了这种无情的判定。
此时想来,爹说得确实没错,她确实是忠奸不明,是非不分,糊涂透顶……
沈奕瑶脸色白得厉害,站起来就往卧房里走去,翠巧望望夫人背影,又看看三姑娘,小声道:“三姑娘不要担心,奴婢定会好好劝劝夫人。”
严嫣点点头。
一直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锦画堂那边还是没有来人请严嫣和严陌去用晚膳,这种情形很稀奇。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丫头来了,说翠巧姐姐说夫人到现在还没用饭呢。
严陌正在写大字,抬头望了姐姐一眼。梅香给那丫头塞了几个大钱,便打发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