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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伶俐的小玲一心记挂着宝儿的事,每次进城买食物时她都会在江湖传言盛行的茶馆酒铺里坐一会,以打听龙飞堡的消息。这天她兴匆匆地跑回来,一见宝儿就大叫:“宝儿,宝儿,你不用再躲了耶。我刚从茶馆路过时,一些江湖人都在谈论说诛杀令已撤了,还说那个成堡主十分懊悔正四处找你呢。我们可以进城了。”“真的吗?不,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他恨不得一剑杀了我又怎会后悔?也许他一直找不到我就想用这把骗我出现呢,我才不上当呢。”宝儿慌乱地嘀嘀咕咕着。秀莲见状心疼地握紧她的手道:“好吧,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小心为好,你还是安全地找到你哥哥再作打算吧。”
于是三人一如往常地行走,漫长的几个月过去,她们终于到了边关。原本宝儿要依约定进京城,找杜老爹送她前去金国。但待走近才发现京城里也到处是龙飞堡的人,无奈她们只有改道而行。金国之旅宝儿已决定一人去走。
进了边关府衙宝儿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一路艰险总算捱过了,再有几天她就能找到哥哥了。休息了几天宝儿整装准备上路,小玲拿着为她准备的干粮走了进来,嘴里还叨念着:“宝儿,好奇怪哩,这几天出城的路口总有些黑衣人在那转悠,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你说什么?有多少人?”宝儿一把抓住她的手。“嗯……好像有十来个吧。”
“他还是不放过我,竟然派十二飞龙追到这里,哈……”宝儿凄恻地笑着,笑得涕泪横流。小玲一见立刻去通报老爷和小姐。李大人听后有感于宝儿救他爱女之恩,托一商队将宝儿藏匿带出关去,勉强躲了过去。
以后几天宝儿就和这有十四人的两队在大漠中行进,一齐向金国进发。傍晚时大家吃过饭正闲聊时远处一队人马踏着飞扬的尘土而来,不一会就到了跟前。商人们个个倏然变色——他们遇到沙漠强盗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缩在货物堆里睡觉的宝儿惊醒后看到的是飞溅的鲜血,听到的是不忍耳闻的惨呼,闻到的是刺鼻的血腥。黄沙在一刹那间被染成红色,温馨的黄昏变成邪恶的人间炼狱。紧捂住嘴的宝儿一阵阵作呕,身体抖如筛糠,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宝儿的后领一把将她提了起来,一个大汉大笑着:“大哥,你瞧我拣到了什么?”一群满身腥臭的强盗一下子凑过来。一人邪笑道:“大哥,看这小子也没什么钱,杀了也怪可惜,不如让他侍候我们得了,这张小脸还挺耐看的,只可惜是个男的,要不然……哈哈……”如恶魔般的声音响在宝儿耳边。“好,就按三弟说的留下他。小子,大爷要在这休息了。你,去把那些死鬼都扔到沙坑里去。”“你******去呀。”一个人在她身后踢了一脚。怀着极度恐惧的宝儿将一具具尸体拖到沙坑里,好几次险些昏了过去。她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尸体残缺不全,断臂、头颅四处都是。强忍着做完一切,强盗们已经开始喝酒了,一箱箱贵重的货物令他们极为满意。入夜强盗们一个个都酩酊大醉,似乎忘了宝儿的存在。绝不能跟这些魔鬼在一起,早晚他们会发现她的女儿身,那时她只有被糟踏的命运了。打定主意,宝儿拎起扔在地上的两个小壶、一袋食物趁夜色逃跑了。
五天,宝儿按太阳所指的方向向北已急奔了五天,她已有一天滴水未进了。毒辣的太阳照得整个沙漠似乎都在眼底浮动,她摇晃地停下脚步极目四望,到处都是滚烫的黄砂,金国究竟在哪啊?哥哥,我好想你们。眼前一黑,她直直在倒进沙堆里。一阵风刮过,黄沙将她半身掩埋,独留一块玉壁在阳光下发出温润的光泽。
不知过了多久,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挂旗招展,赫然是金国的兵马。金国大将军贝鲁正想念着自己的小女儿,中军来报:“将军,前方沙堆中有一男孩,似是昏过去了,请问如何处置?”“男孩?”贝鲁心里一动,“待我看看再说。”他策马奔至队伍前面,果然一个男孩趴在沙堆里。男孩身上的玉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玉的形状十分眼熟。他下马召来副将问道:“你可见了过这种形状的玉?”副将仔细看看惊道:“启禀大将军,这玉除图案不同外形状与德顺王爷和平王身上所佩玉堂一模一样,而且我记得两位玉爷的玉壁背面都刻有一个‘宝’字。我在王府当差时曾听说两位王爷认了一位义妹,名字就叫宝儿。”
“噢?”贝鲁依言翻过玉的另一面,上面也刻有一个“宝”字。这可非同小可啊,他忙翻过男孩的身子来看,一看不禁笑了:“德顺王爷这次可要欠我的人情了,这女扮男装的小姐定是他的义妹了。”一句话手下诸将都笑了起来。
给昏迷的宝儿喂了些水,贝鲁就将她抱上马与他同骑。赶了三天的路,宝儿早醒了,一听是哥哥的熟人顿时兴奋起来。一路上她被照顾得极好,贝鲁像对女儿一样疼她,使她感动不已。
进了金国都城,贝鲁立刻派中军前去王府报信。泽颜、泽平早早地在王府门外焦急地等候了。贝鲁抱着宝儿跳下马来,泽平一步窜至他面前喊道:“宝儿。”
“二哥……”只一声宝儿就哭倒在泽平怀里,泽毅也焦急地向贝鲁询问情况,兄妹相见的一幕煞是感人。贝鲁大致说了一下就抱拳告辞了。留下兄妹三人相拥而泣。
“大哥、二哥,我好想你们。”宝儿一左一右搂着哥哥只会哭了。
“宝儿,是二哥不好让你受苦了。”善感的泽平心疼地紧搂住她。谁料身体虚弱的宝儿悲喜过度竟昏了过去。“快,传御医到‘琉宝阁’。”泽毅大声命令,抱起宝儿跑向早就为她建好的“琉宝阁”。“御医,宝儿怎样了?”泽平一把抓住老御医的领子急问,泽毅赶紧将他的手拿下来,这样抓法老头还说得出话吗。
“回王爷,郡主只是身体虚弱加上受惊过度才昏过去了,只要静心调养一个月就无大碍了。”老御医喘着说。泽毅早为宝儿讨得了郡主封号。“这样就好,你下去吧。”泽毅宽慰地轻抚宝儿粗糙的脸颊,都怪他们放宝儿独行,看宝儿的样子不知她受了多少苦。泽平则握住宝儿的小手默默祈祷。
隔天宝儿终于醒了,她抱着泽毅、泽平久久无语,弄得他们心焦不已。“宝儿,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二哥不要你一个人闷闷不乐。”“二哥……”宝儿撒娇地腻在泽平怀里,心里终于安定了。于是一字一句地将分别后发生的事说出来。她话音刚落,泽平就“嘭”地一声向床往打了一拳,“这个混蛋,他居然这样对待你,我要找他算帐。”宝儿连忙握住他的拳头谈谈道:“二哥别去。他对我是好是坏已不重要了,横竖我与他再无瓜葛,现在能回到你们身边我就开心了。”
泽毅叹气,宝儿变了许多,一件件险恶的事在她纯真的心灵上已覆了一层阴影。轻抚她颈间的划痕他问道:“宝儿还疼吗?我去宫里要些药来给你擦,保证很快疤痕就没了。”
“嗯。”宝儿开心地点头,还是哥哥对她最好。
宝儿回到金国已快半年,起初几个月里她夜夜做恶梦。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戚云天绝情挥剑的一幕常吓得她尖叫。为了使她忘记可怕的记忆,泽毅将姨娘家几个活泼可爱的表妹接至王府,一群天真烂漫的女孩凑在一起笑语不断,很快宝儿就恢复了往日的笑靥,她侠义爽快的性子也深得众人喜爱。
泽平看在眼里也十分高兴,从前的宝儿又回来了。殊不知宝儿心里有关戚云天的记忆是抹不去的,她只在独处时才露出忧郁的神色。
又是一年了,爹爹的祭日就快到了,宝儿想回去祭父。她对从朝里一回来就来看她的泽毅、泽平提出此事。泽毅沉思半晌才道:“宝儿,大哥、二哥刚被王上派了整顿朝纲的重任,这个时候没办法离开呀。”“啊!这样子。”宝儿失望极了。
“这样吧,我先派人去汴京打听一下消息,看看事隔一年龙飞堡还有没有在找宝儿。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派查尔汉等六位王府高手护送宝儿祭祖。”泽平实在不愿宝儿失望,再说他们也该守孝三年的。
“真的?耶,太好了。”她又跳了起来。
很快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说目半年前龙飞堡就放弃找人了。宝儿一听立刻在六名侍卫的护送下前往汴京,离开家乡许久她也想念呢。
一行人在汴京杜氏钱庄住下,宝儿悄悄地给爹爹上完坟,回钱庄时月已高升。她低头慢慢走着,忽然她抬头慌张地四下观望,此时有股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一袭白衣自街旁的房檐落下,不,她惊恐地险些昏倒,戚云天又一次骗了她,他根本是埋伏好了。“查尔汉救我。”宝儿大喊着转向身后一直随她的侍卫,却发现十二名黑衣人呈一字排开拦住了他们。“不,绝不能被他抓住。”脑袋里一片混乱,此刻她整个人都被恐惧包围,心里说着她撒腿就跑,丝毫不理会方向。巷子里昏昏暗暗,她深一脚浅一脚没命地跑,对戚云天焦急的呼喊充耳不闻。
突然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跑进了一条死胡同,明亮的月光将左面的墙壁照得极亮,宝儿就贴在那面墙上不停地喘息,月光下她晶莹的小脸毫无血色,眼里的惧意表明她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戚云天白色的身影就那样一步步走近,不知他在说什么,听在宝儿耳中都化为一声声狞笑,从前血腥的恶梦像不可推拒的浪潮向她袭来。她只有大叫:“查尔汉救我。”查尔汉带着泪意的声音自戚云天身后传来:“郡主,小的无能。”月光下走出一行人,十二飞龙十二把寒光闪闪的钢刀架在六名侍卫的颈上,令他们动弹不得。
戚云天看着宝儿空洞的双眼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他小心翼翼地喊道:“宝儿。”宝儿身子一僵又徒地挺直,大喝一声:“不许喊。好,好,哈哈……太好了,想我赵宝儿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你的掌握,你只有要我死才甘心是不是?好呀,我就成全你。”话音刚落,一道银光一闪即没,她淡粉的衣衫一片殷红,剧烈的疼痛使她用左手扶着墙壁缓缓滑落。一道鲜红的五指印随着她下落一直拉到地面,月光下仿若应咒般困住每个人的心。
“不……”戚云天凄厉的喊声响彻夜空,他一把将染满了鲜血的宝儿搂在怀里,白衣也成红色。“你怎么那么傻啊,我是来接你回去的,我不要你死啊。宝儿,宝儿你醒醒,你听我说,我爱你,我不要你死,你听到了没有?”昔日冷肃的戚云天现在只是个痛失所爱的可怜人,泪一滴滴落在宝儿脸上。“郡主。”六名侍卫亲眼目睹这惨烈的一幕一起流泪跪倒。
好一会,宝儿终于睁开眼睛,混顿无一丝感情地看着戚云天:“放他们走,他……他们与你我无……关。”“放了他们。”戚云天立刻下令。查尔汉立刻冲到她身前跪下,其他五人也在他身后跪着,“郡主,属下无能啊,您千万不能死啊!王爷……王爷他们还在等您回去呢。”他涕泪横流。“查尔汉,别……别哭,把这个带……带给哥哥。”宝儿费力地从腰间摘下玉佩,已满是血污,“对他们……他们说……我失约了,不能陪他们—……一辈子了。”“郡主……”查尔汉泣不成声。“查尔汉,听令,带他们走,官兵来……来了就走不了了。”宝儿急得大喊,一口血吐了出来。“查尔汉遵命,郡主你千万不能死呀。”拿好玉佩,查尔汉一抹眼泪冲戚云天恨恨地道:“你听着,若是郡主有什么差池,德顺王府定与你誓不两立。”说罢率人消失在夜幕里。
戚云天呆呆地看着宝儿渐渐合上的双眼,突然喝道:“你不许睡,听到了没有。”宝儿又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道:“我恨你。”轻若蚊蝇的三个字将他彻底打入万丈深渊。这时十二飞龙之首走上前来道:“主人,薛神医已在别馆等候。”一语惊醒梦中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戚云天抱起宝儿飞奔而去。
别馆内一片混乱,戚云天守在宝儿床前看着薛神医救治宝儿。许久薛神医为宝儿扎好伤口长出口气,戚云天赶紧询问,老神医责备地看着他道:“你们年青人怎恁地鲁莽、还好小姑娘使的是刻刀,杀伤力有限,否则我也回天乏术了。她虽失血过多,但并未伤及要害,过几天就会醒了。成堡主,莫再吓她,她会自杀也是惊惧过度所至。”说完自顾自地走了,留下戚云天在宝儿床前自责不已:“对不起,都是我从前伤你太深,否则你也不会害怕得听不见我的话。现在,我只求你快点好起来。宝贝,我爱你。”紧握着宝儿的小手他一遍遍地祈求着,那份深情看得丫环都不禁垂泪。
一连半月过去,宝儿的伤好了很多却不见转醒,一脸胡茬未曾脱衣睡过的戚云天比病人更憔悴。他一见薛神医进来就一把揪住喝问:“薛神医,你说宝儿几日就可醒了,什么直到今天都不见醒?”老神医叹口气拉下他的手道:“那就要问你了。我已帮小姑娘检查过了,她脑部并无受伤,那只有一种解释了,就是她不愿醒来,至于原因嘛,你当然比我清楚。”
戚云天沮丧地坐在椅上,宝儿竟然宁可昏睡也不愿见他,哈哈,看来他注定要失去她了。这时侍卫来报:“启禀主人,馆外有两位公子求见,他们说是宝儿小姐的哥哥。”
“立刻请至花厅。”戚云天想该来的总是要来。也好,也许宝儿会因为他们清醒,他宁可宝儿健康地离开他,也不愿她就此消逝,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
泽毅、泽平踏进花厅见到的就是一头乱发,两眼布满血丝的戚云天,虽凌乱却不失王者的气势。见到他们,戚云天站起身拱手行礼:“在下戚云天,二位就是宝儿的义兄了。”泽毅回答:“正是。”泽平却问:“半月前就是你逼得宝儿自杀?”戚云天眼里赤裸裸的伤痛令泽毅一惊,事情似乎并非他们所想那般,也许戚云天是爱宝儿的,半月前的事说不定是场误会。愤怒的泽平才不管这些,飞身就给了戚云天一拳,打得他撞翻了桌椅,却不还手。泽平发疯般痛揍他,他依然故我,是他伤了人家的妹子,挨揍是活该的。泽毅见事情不对立刻上前拉住泽平。“戚堡主,你有必要把发生的事情向我们兄弟交代一下。”泽毅沉稳地问道。泽平恨恨地坐在一旁,那天当他从查尔汉手中接过染血的玉佩时,他第一次哭倒在大哥怀里,那种心痛他再也不能承受第二次了。今天戚云天要是没有好的解释他绝不放过他。
擦掉嘴边的血迹,戚云天坐下,忆起往事:“事情的真相是我和宝儿都被昔日江湖上来去无影的‘飞天红狐’所害。丁少锋找过我后,我们第二次杀上春山,我到了‘飞天红狐’。没想到她就是宝儿的姨娘依依——宝儿母亲的孪生妹妹。她们姐妹失散多年,后来相聚后姚依依竟爱上了她的姐姐,她姐姐却又离开她嫁给了赵逍,所以她恨透了姐姐一家。后来她在魔教又爱上了美如仙子的曲萍,可借曲萍死在我剑下,是以她化成丫环在龙飞堡潜藏三年却苦无机会下手,正巧我与宝儿相识,她才装成宝儿诱我上当,又嫁祸给宝儿,也是她扮成丫环翠儿放走宝儿,才有了后来的误会。”他自责的痛苦神情令泽平都于心不忍。
“你爱宝儿吗?”泽毅问出关键。
“我爱她,但她恨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长叹一声他率先走出花厅,“我带你们去看她,也许你们能叫醒她。”
泽毅叹气,一代英雄也是情关难过啊。
来到宝儿居室,泽毅、泽平轻抚主儿苍白的睡颜说不出话来。终于泽平拉着她的手轻声地诉说起他们三人从前快乐的事情,不停地说,但宝儿还是不醒。他不禁难过地问道:“宝儿,你不要大主、小宝了吗?我们曾经立下誓言永不分离,‘岁寒三交’是你刻的,你不能把它还给我们。你说过三块玉佩要作为传家宝各自传给后人,你的玉佩你自己去传,为什么要给我们?你听到了没有?醒醒,你不要当小骗子呀。”泽平已流下泪来。
“小宝……小宝。”一声响语自主儿口中逸出,令众人惊喜万分,戚云天则多了几份悲凉,薛神医果然没说错。
“小宝?大宝?真是你们?”一行清泪流在枕上,她欣喜地握紧他们的手,却在瞥见站在门边的戚云天时僵住了笑容。他不是要她死吗,又为何救她?现在怎么反而一身落魄。
戚云天在她的注视下苦涩地一笑,转身走出门去。孤独的背影看得宝儿心里一拗。她看向泽毅,他了然一笑道:“一切都是误会,他算准了爹的祭日在这里等你,是想跟你解释先前的事,他想让你回到他身边,却没想到你反而吓坏了。”宝儿回想当晚的情形,戚云天似乎确实在说什么,但依旧留在心里的恐惧让她固执己见:“不,不可能,否则他为什么要派十二飞龙架住查尔汉他们。”唉!泽毅叹息,心中的阴影只有让时间去冲刷了,现在无论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的。
“大宝,带我回家好吗?”宝儿渴望地问。
“好,待你伤好了我们就走。”为了宝儿,他只有让戚云天受苦了。
又是一个明月夜,宝儿睡得很熟,浑然不觉床前站了个人。戚云天就那样站在那,不发一语地看着脸色已较红润的宝儿,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宝儿还是爱倦着身于睡觉,以前在书房她也是这样在他怀里入眠的,像只温驯的小猫般惹人怜爱,可是现在她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啊。想到这里他轻声地叹了口气。他只有晚上在她睡着后才能仔细地看她,白天他怕面对她不信任的目光,仿若面对野兽般时刻防备着,只要他出现,她晶莹的大眼就会用那种目光射向他,使他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宁。唉,真没想到小妮子也这般厉害呢。
又看了很久,他终于忍不住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才转身悄悄地离去。这样的情形夜夜如此。泽毅、泽平看在眼里也只有感叹“情”字弄人,但愿他们不要也这么惨才好。
一连十几日宝儿觉得晚上似乎总有人在她床前,如果是作梦的话怎么每晚都是相同的?好啊,一定是哪个登徒子半夜跑来轻薄她,“哼,我要你好看!”恨恨地想着,这晚她就装睡静等着,根本没想过可能是戚云天,在心里她认定戚云天不爱自己。
果然,在她睡下好半天时门轻轻地开了,一袭白衣闪了进来,眯着眼的她差点叫了起来,在别馆穿白衣的只有戚云天一个人呀。不会吧,难道他想趁夜无人掐死她吗?不会的,有大宝、小宝在他不敢的。那他进她房里做什么?看着白衣在床前站定,她紧张地两手使劲揪住被单,眼睛也紧闭着,心里一个劲地叨念:大宝、小宝你们快来呀,救命呐!
戚云天一踏进房里就发现不对劲,确切地说是发现宝儿在装睡。人真睡和假睡时的气息不同,练武的人一听就知道。她为什么装睡?是发现晚上有人进她房间了吗?还是根本就知道是他,想看看他要做什么?不错,这是一个好机会。唇边绽开一抹笑意,他干脆搬把椅子坐在床前,一副长谈的模样,弄得宝儿叫苦不迭直皱眉,她还是有点怕。
“唉!”戚云天口里幽幽一叹,手指轻抚她的眉尖,“宝儿,对不起,是我被过去的伤痛蒙蔽了理智,才会误会你,还差点杀了你。如果那天我真的那么做了,现在在我知道自己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过错后,我会随你而去在阴间向你赎罪。还好,你还在这,你不知道当我亲眼看着你自杀时我有多心痛。你好坏,我在京城等你是因为我知道这是我找到你的惟一机会。我好想你,一年了,我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四处打探你的消息,我怕你出意外啊。这次我知道你会回来祭父,已经在这等了你两个月,天天盼着你出现。终于让我等到你了,你却不理我,我知道我伤你很重使你害怕我,但我不是杀人越发的强盗。我只想接你回去,哪怕你不理我,让我天天看到你就行了。”越说越动情,戚云天深情的脸庞宝儿清楚地看在眼里,心里酸酸的。轻抚上宝儿清瘦的娇颜,戚云天接着道:“是我让你受尽了苦,我多希望你能原谅我,让我们像从前一样快乐地在一起。如果你心里不平的话惩罚我也好,我希望你忘记从前可怕的梦魇,再也不会在梦里愁眉不展,我最喜欢从前的宝儿。”又叹一声地站起身深深地凝视她。宝儿被瞧得浑身不自在,已快装不下去了,还好他挪动脚步看样子是要走了。却不料戚云天不但不走还弯下身吻她的眉心,一会又倏地吻住她的小嘴,轻吮了好半天才离开,只听他喃喃道:“好好睡吧,小宝贝。我爱你!”说完又亲了一下才转身出去了。
门刚关上宝儿就“腾”地坐起来,脑袋“轰轰”乱响晕极了,心跳得好像要从嘴里出来。完了,完了,她对他仍有反应,他害她这么惨她怎么还有反应?而且他有病,对了对了,他刚说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他说“我爱你”,好像在哪听过……是,是程大哥对翠儿讲的,意义一样吗?如果一样又是真的还假的?嘎!老天爷她的头怎么这么乱啊,所有的事情在一夜之间都不对劲了,谁来告诉她呀?慌乱地从床上跳下地来,来来回回地转悠。摸摸滚烫的红唇,她惊恐地想起自己刚刚差点伸出舌头舔他的唇呢。太可怕了,她恨他呀,为什么他一吻她就忘了?她还想起以前他们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热吻。一幕幕在脑海闪过,她发现自己想的都是他温柔的一面。他对她的坏怎么不想?难道自己就这么快原谅他吗?不,坚决不行。她不原谅他,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要回金国,让他在一边凉着去。作好了心理准备,她开开心心地上床睡觉了。
一直未曾离去的戚云天愉悦地笑了,小妮子虽然不会很快原谅他,但在心里她已经接受了他的表白,否则不会这么快从忧郁转为活泼。心病还要心药医,是他使她心灵蒙上阴影,也许他能用爱重新寻回过去的宝儿。只不过可以预见的是一旦她恢复了,他就没好日子过了,但他心甘情愿,能再爱她是他今生最快乐的事。带着盈盈的笑意,他转身回房。
阴影里闪出两个人影。“大哥,他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泽平的声音。
“一定是恋情有转机了呗,明天问问不就得了。你现在是掌握他爱情生杀大权的大舅子,你问他什么他都会告诉你的。我困了,走吧,回房睡觉。”泽毅狡猾懒散地道。
“哈哈,有意思。”泽平笑得像偷腥的猫。
宝儿的房外终于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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