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鸣果然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他很快在杭州买了一栋房子,派人将屋子布置一翻。林余看着满屋子忙碌的身影,只觉得有些悲伤。他转过一个廊角,跃上屋顶,跃上屋顶之后他才愣了愣,想不到叶一鸣早在屋顶之上。
“夜兄。”他淡淡地扯了扯嘴角,礼貌地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夜一鸣仍然半躺在瓦檐,半回头朝着林余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用眼神示意林余坐下。
林余本想离开,但见夜一鸣这么示意,也不好意思马上就走,因而只好坐在夜一鸣的旁边。
“你很恨我吧?”林余刚刚才坐下,夜一鸣突然开口问。
“此话怎讲?”林余眼神滞了滞,问。
“因为你本来是找方倪裳的,我却将你和方彩裳扯到了一起。”夜一鸣笑眯眯地看着林余,眼中却没有笑意。
“你早知道?你是……”林余皱了皱眉。
“对,我早知道。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和方彩裳的计划。我只能说你真不了解女人。”夜一鸣仍然在笑,只是他的笑在林余看来,简直跟恶鬼差不多。
“计划?你跟她早就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呢,当我第一次以你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出我不是你。”
林余浑身一怔,他想不到彩裳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跟夜一鸣见过面。
“她甘愿让你夺走我的躯体?”他茫然地问。
“怎么可能。如果说要评一个天下最真最深情的女人的话,那这个人非方彩裳不可。只不过我答应过她只是暂借你的躯体,等我一修习到身外化身,便将躯体还给你。”
林余双眉紧皱,“你骗她?”
“我怎么会骗她呢。我这个人对男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对女人却是百分之百的温柔,所以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夜一鸣呵呵一笑。
“白龙说人龙族身外化身的时候,被借尸的人一定会死。”
“你信?”夜一鸣一杨眉,眼睛在夜色里闪着寒光。
林余不语,他不能不信。
“对,人龙族确实是这样,但是我跟他们不一样,因为我是天上地下纵横三界唯一的天才。”夜一鸣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瞳孔染上一抹深海蓝。
林余无语,如果说他对夜一鸣一直存有疑惑的话,那么现在他了解他了,他就像从前活在林家的自己,自认为是天才,但是却得不到身边人的支持,甚至根本不被认同。
“你不信?”夜一鸣转过头来看着他,忽又一笑,“不信也好,反正我也不指望你相信。”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为我和彩裳举行婚礼?”
夜一鸣露出一个别有用意的笑容,眯起的眼睛掩藏了眼睛里所有的神色,用低而沉的声音道:“因为我不喜欢你跟方倪裳在一起,因为我喜欢她。”
林余怔住,这个答案简直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
“你……喜欢倪裳?”
“对,我喜欢她,所以我不会让她跟你在一起。我不是白龙,我不会将喜欢摆在心底。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连云已经去对付她了。她在离此五十里地的破庙里。”
“你说喜欢她,却让连云对付她?”林余站起身,不能理解夜一鸣的话。
“对,因为连云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对手,或者该说如果她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她就不值得我喜欢了。”夜一鸣负手而立,夜风将他的衣物吹得猎猎作响。
林余知道夜一鸣没有说谎,他迅速站起身。
“你要去哪里?你现在如果离开了这里,方彩裳可是真的会死哦?如果她死了,你真的能安心地跟她姐姐在一起吗?”夜一鸣裂嘴一笑,笑容里没有笑意,只有一股子冷意。
“她不会……”
“她会。因为我给她吃了伤心散,如果伤心,就会死。”夜一鸣笑着打断林余的话。
林余半晌都无法回过神来,他可以肯定的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是个魔鬼。
夜一鸣满意地一笑,跃下瓦檐。他并没有马上回房,而是转过一个廊角,朝着黑暗中道:“出来吧。”
黑暗中果然走出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彩裳。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上去?”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方彩裳淡然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什么?我说的话一向是半真半假,而我说的话又那么多,怎么知道你问的是哪一句?”夜一鸣一笑,道。
“你说你喜欢倪裳。”
“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会骗自己去娶一个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女人。”夜一鸣道。
“为什么连你也喜欢她?”方彩裳问。
“因为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人。你不如她的地方是你太聪明了,你什么地方都会计较,无论什么都要先安排得好好地,在你周围的人就像是你的棋子,无论愿不愿意,最后都会被你逼到你想要他去的地方。跟你在一起的男人,这一生都不会觉得轻松,更不会幸福。相反的是方倪裳虽然也一样聪明,但她理解别人,能够为别人做许多的事情,并且是毫不计较地去做。”
“骗人,真正能够毫不计较地为别人做任何事情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她!”方彩裳面无表情地道。
“不,你做不到。至少方倪裳可以为了你退出,你可以吗?如果她愿意,你连接近林余的机会都没有。”夜一鸣笑着,却说着对方彩裳来说最残忍的话。“不过我很感谢你,因为有你在林余的身边,所以他至少今夜不会离开,所以我还有机会。”
“你不过是因为那个白龙喜欢她所以才喜欢她的罢了。”方彩裳突然回身,看着夜一鸣。
“对,你说得很对,但是那样又怎么样?喜欢就是喜欢,不管什么理由。”夜一鸣停下已经跨出的脚步,说完这句话才慢慢消失在黑暗当中。
方倪裳捂着胸口靠在栏杆的柱子上,目送着夜一鸣消失。她错了,离开猎户村以后,她不该来找夜一鸣,更不该要他帮她,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她想的那么良善。
走入黑暗中的夜一鸣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朝着林余的方向看去,许久方才勾起半边嘴角,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很少人了解他,没有人知道他确实也曾经真心真意地爱过,更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也受过爱的伤。笑过之后,他又自嘲地想:过去的事情就算过去了罢,至少现在他又找到了可爱的女人了。
且说就在林余这边热热闹闹地准备婚礼的时候,方倪裳正在破庙里愁眉不展。她没有想到她会和白龙走散,更没有想到连云在短短数月之间竟然有了这样的进步,令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藏于这间破庙的夹墙当中。她只觉得她这几日的经历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她和白龙先是在观音会上被人群冲散,接着连云又很快地找到了她,更重要的是她明明已经将信件送了出去,却并没有等到佛宗大长老和华阳子,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头困兽,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掌握。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连云又追了进来,只是因为并不知道有夹墙的存在,所以只是四处看了看,并没有找到她。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一人,定眼一看,却是莫敌。她眉头一皱,做梦也想不到莫敌竟然会和连云在这里私下会面。
连云一见到莫敌,立刻抬手用一柄扇子遮住了脸,等拿开时已经恢复到了本来的样貌。
“如何了?”连云问道。
“林余现在已经到了,只不过被夜一鸣拉去与方彩裳成亲了,所以暂时不会来这里。你这边又如何了?”
“还没找到那个方倪裳,但我敢肯定她走不远。”连云道,“怎么也没想到姓方的姐妹俩会来这里,不然我们的大计早该成功了。”
莫敌沉默了一会,道:“我觉得夜一鸣很有问题,看他的样子,似是与方彩裳熟识。你不在的时候,他不只亲自去接引林余到迎来堂,还作媒令他和方彩裳成亲。”
连云冷笑了一声,道:“现在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好在此人心气极高,根本不会出手对付我们,所以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倒是你,不要让他们起了疑心,怀疑你是我的人。”
“不会的,上次你追杀那一帮不听话的武林余孽的时候,我跟他们在一起,所以就算他们再聪明,也断然想不到我与你是一伙的。”
连云哈哈大笑,道:“说到这个,我倒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一直给我留了记号,我还真找不到那些武林高手。”
莫敌冷笑一声,道:“只要你日后不要忘记我们的宏图大志就行。”
连云又得意地一笑,“不会,不会,我们不止要称霸这个武林,还要称霸整个天下。”
听到这里,方倪裳顿觉浑身汗毛倒竖。若不是今日正好发现了这个破庙的夹层,若不是刚好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她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莫敌竟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就在此时,庙外传来一声冷笑,一个人影闪了进来。